第32章 爽約
“小裴, 在想什麽？”
裴吟宵倏地回神，對着對面的人勉強笑了一下，“沒什麽。”
林知意好笑地望着他, “再發呆, 菜都要涼了。”
裴吟宵掩飾性地吃了口菜, “嗯”了一聲。
兩人吃完飯從食堂裏出來，林知意自然地說：“晚上吃得有點撐，我們去散散步好嗎？”
裴吟宵張了張口，可笑地發現自己對着林知意仍舊說不出任何拒絕的話來，只得垂着眸子應下，“好。”
他心不在焉地跟林知意并肩走在校園裏。
夜色正好, 又正好是剛過晚飯的時間, 路上随處可見散步消食的學生, 操場上更是人滿為患, 散步的、跑步的、玩狼人殺的，大家都在享受這美好的時光。
“……這周末在市裏有草莓音樂節, 我特別喜歡的Star樂隊也會來, 所以托微糖搶了兩張票, 小裴, 你有時間跟我一起看嗎？”
林知意笑着問完，身旁的人卻沒反應，他不禁轉頭去看，發現Alpha正在神游天外，不由提高了一些聲量, “小裴, 你有沒有聽到我剛剛說的話？”
正沉浸在滿腹心事裏的裴吟宵猛然轉眸看向林知意, 抱歉地說：“對不起學長, 你剛剛說什麽了？”
和自己喜歡的人一起去音樂節這種事情，在林知意跟裴吟宵說出口的那一瞬間是最讓人期待的，一旦過了那個時刻，它好像就忽然就失去了魅力。
林知意沉默了幾秒，包容地微笑道：“我說，這周末有空一起去草莓音樂節嗎？我托微糖搶了兩張票。”
心底有個聲音在說：裴吟宵，別答應他，你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裴吟宵倏然捏緊拳頭，望着林知意期待的眼睛，反複斟酌着措辭，盡力自然地說：“這周末嗎？有以點突然，下個月就是數學競賽的初賽，院裏老師安排在這周末答疑。”
随着這句話落音，他在林知意眼裏看見了掩飾不住的失落，他以為對方會勸他不要去答疑或者說他可以給他單獨講解，但是都沒有，林知意最後只善解人意地說：“啊，那真不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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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怪我，應該提前問一下你的。”
裴吟宵垂下眸子，心中是止不住地愧疚，他忍不住問：“現在還能退票嗎？”
“唔，不知道呢，我問問微糖。”林知意說完就拿出手機點開了紀微糖的聊天框，他剛在對話框裏輸入兩個字發送，就聽到裴吟宵忽然出聲道：“要不別退了吧。”
林知意微怔，緩緩轉頭看他。
裴吟宵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般，“我不去現場答疑了。”
林知意慢慢勾起唇角，眼睛彎出好看的弧度，“真的？你想好了？”
“想好了。”裴吟宵定定地看着他，“學長也可以給我答疑，不是嗎？”
林知意發自內心地笑起來，“不怕我誤人子弟？”
“不怕。”
林知意收起手機，凝視着裴吟宵的眼睛說：“那一言為定，時間是這周六的晚上六點到十二點。”
裴吟宵颔首：“我記住了。”
“草莓音樂節現場有點偏，到時候我們可以先坐地鐵到陽春路，再從陽春路直接打車到目的地。”
“沒問題。”
“聽說那邊新開了一家主打做老婆餅的甜品店，很多人都在網上給出了好評，我們可以早一些過去嘗嘗，說不定還得排隊呢。”
“好。”
“如果中途站累了的話，還可以去旁邊的茶館坐着喝茶。”
“嗯，都聽學長的。”
裴吟宵默默聽着，忽然有些慶幸自己沒有拒絕林知意，因為從這些言語中，不難推斷出林知意已經花了很多心思去做規劃。
他不該辜負這份心意。
……
林知意剛發出去的兩個字是“微糖”，那端，紀微糖很快回複了他，五分鐘沒等到林知意回複後發了個“？”過來，turnip再五分鐘後又發“林知意你不會在和小裴學弟談戀愛吧？！”
正和裴吟宵散着步的林知意當然收不到他的消息，于是紀微糖又很快連發數條消息過來罵他。
【不愛吃糖：幫你搶票的時候你可不是這樣對我的！】
【不愛吃糖：知道嗎，你這是在拿我的賣身錢去泡Alpha！】
【不愛吃糖：媽的戀愛腦，老子要跟你絕交！】
……
兩人沿着校園逛了一圈，最後裴吟宵把林知意送到了寝室樓下。
正巧路過的趙晉陽本想跟他們打聲招呼然後跟裴吟宵一起回寝室，但一看兩人黏黏糊糊的程度，索性安靜如雞地等在一旁的樹下。
也不知該說兩人太過專注，還是趙晉陽隐匿得太好，他竟然全程都沒被發現。
“學長，進去吧，你等會不是還要去校隊訓練嗎？”
“嗯，我回去拿個包就走。”林知意朝他揮了揮手，走了兩步忽地轉身，笑着說：“比起學長，我還是更喜歡聽你叫我阿音。”
這話說出口後，裴吟宵和趙晉陽同時微微色變。
一個是驚惶，一個是驚訝。
大抵是環境太暗，林知意也沒注意到裴吟宵那一瞬間的不對勁。
裴吟宵失神地轉身離開時被一旁等候多時的趙晉陽一把摟住了胳膊。
“你什麽時候來的？”裴吟宵吓了一跳。
“等半天了都！哎呀這個不重要！”趙晉陽驚喜又八卦地問：“吟宵，原來班導就是你的初戀啊？你可別不承認，我剛剛都聽到了，班導說他的小名就叫阿音！你那天不是就跟我講你初戀就叫什麽音嗎？我靠！這都能讓你倆遇到……”
趙晉陽啧啧稱奇，“真的是天造地設地一對啊。之前我還納悶你不是有喜歡的人嗎，怎麽突然轉頭就跟班導在一起了，合着根本就是一個人啊！吟宵，你不厚道啊，這都瞞着兄弟，高低得請我們吃一頓賠罪吧？”
一語驚醒夢中人。
裴吟宵驟然停住腳步，他這是在做什麽？
林知意根本不是他的阿音。
他為什麽還能一邊心裏裝着阿音，一邊跟林知意親密相處、自欺欺人般享受着林知意對他的各種好？
他明明知道，和林知意之間的關系早就超過了合約情侶的界限，而自己給不了林知意想要的。
這樣的他，跟自己一貫讨厭的那些渣男又有什麽區別？
趙晉陽一貫神經大條且話痨，也沒發覺室友臉色不對勁，自己一個人說了一路，到學生公寓還在問裴吟宵到底什麽時候請吃飯。
直到進入寝室，在明亮的燈光下，趙晉陽這才察覺到點不對勁，“吟宵你怎麽啦？臉色看着不太好啊。”
心神不寧的裴吟宵搖搖頭，“沒事。”頓了頓，他擡起頭鄭重地叮囑趙晉陽，“這件事你先別告訴知意。”
趙晉陽用拳頭捶了捶自己的胸口，賤兮兮地笑着說：“你就是不想讓班導知道你暗戀他這麽多年是吧？都是Alpha，要面子的嘛！我懂的！放心好了，我趙晉陽向來守口如瓶！”
裴吟宵這才稍微放下心來，心亂如麻地看了眼手機上的日歷，驟然發現今天已經是周四，草莓音樂節在周六，豈不是就是後天？
某個念頭在此時變得無比清晰、堅定起來。
他倏然起身往寝室外跑去，趙晉陽大吃一驚，“喂，你這麽着急去幹嘛啊？”
裴吟宵頭也不回地出了學生公寓，夜風急速掠過他的耳畔，好像也順帶奪走了身體的熱度。
有些從一開始就錯了的事情，不該再讓它繼續錯下去了。
裴吟宵微微喘着氣，最終在體育館入口處停了下來。
背着包正準備走進去的林知意餘光看到裴吟宵，立時轉身向他走去，眉梢間都是輕快的笑意，“怎麽追過來了？有什麽事可以在微信上給我發消息或者直接給我打電話，休息的時候我也會看手機的。”
面對這樣一張笑臉，先前打好的腹稿、冠冕堂皇的借口通通都說不出口了。
裴吟宵靜默片刻，終于掐着自己的手心，逼着自己開了口。
他說：“學長，其實我不怎麽喜歡喝茶。”
林知意沒想到他是來說這個，當即失笑，“我不是要逼你喝茶，不喜歡喝茶就不去茶館了好嗎？我們還可以去奶茶店。”
裴吟宵無法跟那樣明亮真誠的雙眼對視，稍微移開了一點視線，又說：“而且我現在也不太喜歡吃老婆餅。”
林知意的笑容慢慢凝固在臉上，他不自覺握緊了手中的背帶，強迫自己笑着回複：“沒關系呀，甜品店裏還有很多其他類型的甜點可以選擇的。”
每說一句話，裴吟宵心痛的程度就更深一分，他深吸一口氣，最後扔出了個足以将林知意摧毀的重磅炸.彈，“可是，我更不喜歡去音樂節。”
“對不起學長，我不能跟你去音樂節了。”
說完這句話，裴吟宵的視線就漫無目的地落在了路旁的花花草草上。
他完全沒有勇氣不敢去看林知意此刻的神情。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開來。
體育館進門不遠就是乒乓球館，偶爾會傳出幾聲乒乓球落在桌面的脆響，路上也不間斷有散步或者騎自行車的同學來來往往。
越發襯得這方天地是如此的寂靜。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裴吟宵以為林知意再也不想跟他說一個字的時候，他聽見林知意用一貫溫潤的嗓音說：“沒關系小裴，你不用放在心上，是我沒有提前弄清楚你的喜好，你不喜歡我們就不去了，我——”
裴吟宵心頭一股無名火起，他猛然轉頭直視林知意，提高聲量道：“學長，你能不能不要這樣？”
林知意後微微睜大眼睛，忍不住後退了半步，眼中有藏不住的哀傷，“我怎麽了？”
裴吟宵忍着心疼，又放低了語氣，說：“別總是将責任都歸咎在自己身上，是我爽約了，學長，你完全可以責備我。”
林知意聞言自嘲地笑了一聲，“我為什麽要責備你？”
“小裴，我記得我跟你說過了，對你好，我都是心甘情願的。”
心髒就像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緊緊攥住一般，裴吟宵忽地有些喘不過氣來，他悲傷又無力地低聲說：“可是，我永遠無法給你相對等的回報。”
既然這樣，就不應該再耽誤你。
林知意怔忪地聽着，想說“我不需要你給我相對等的回報”，可Alpha專注地看着他的眼睛，嗓音仍舊低沉好聽，出口的話卻讓人如墜冰窖。
他說：“知意，到此結束吧。”
剎那間，一股無法言喻的痛楚席卷了林知意的全身。
他全身僵硬着站在原地，給自己做了無數遍心理建設才生出那麽一丁點的勇氣，輕聲開口：“你是說，這個話題嗎。”
話一出口他才發覺自己的嗓音顫得厲害，如同一只掉進了溫水再也飛不起來的蝴蝶。
眼淚毫無預兆地湧到了眼眶，裴吟宵倏地偏過頭，用盡全力克制着把林知意擁入懷裏的沖動，一字一句、緩慢而堅定地說：“不，是我們之間。”
作者有話要說：
有看到寶說希望小裴快點知道小林就是阿音的，這樣當然很快樂，但是本鴿子更喜歡小裴在知道眼前的“阿音”就是他一直在找的“阿音”之前就明白其實他已經喜歡上了小林，甚至願意為了小林放棄“阿音”。也就是說，即便他們沒有認出彼此，在若幹年後，他們還是會互相喜歡上彼此，這樣的感情會更戳我的xp。所以，小裴需要認清自己的內心，這兩章可能會有一點虐，但兩章後他們和好的時候也會巨甜！！！（試圖掏出他們親親的存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