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挽留
答疑現場的意外見面讓裴吟宵沉寂許久的心再次不安分起來, 那種感覺，就像是往看起來幽深平靜的湖面丢入了一顆小石子，盡管它很小很小, 卻還是成功讓整片湖泊都蕩出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他開始接連在夢中夢見林知意離開時的清冷背影。
每一次都那麽決絕, 每一次都沒有回頭。
裴吟宵不得不承認, 所謂的忘記都只是假象。
他自以為做出了正确的決定，只要他忙碌起來、只要他不和林知意見面，他終究會把林知意連同跟他的過往都徹底忘幹淨。
可不過是恰巧和他見了一面，那些濃重的情緒就開始如同野草一般在心裏瘋長。
心越是作痛，裴吟宵就越是清楚地意識到：他根本忘不了。
他真的，很想林知意。
想找他聊天, 想跟他一起泡圖書館, 想看他只對着他一個人笑, 想聽他仍舊親密地叫他“小裴”……
可是裴吟宵沒有去找他的立場。
裴吟宵回想起林知意看他時陌生而客套的眼神, 頓時整個人都沒了力氣。
他失魂落魄地想，也許林知意早就走出去, 有了嶄新的生活, 把和他的這段過往忘在腦後了。
時間飛逝, 全國大學生數學競賽的初賽成績很快出了, 裴吟宵順利進入了決賽，在決賽之前，院裏又安排了幾次答疑。
裴吟宵每次都去，他依舊坐在最後一排，刷題的間隙總是無比期望林知意會像上一次那樣忽地推開大門, 然後在全場的注視下氣定神閑地走上講臺。
可每次都失望着離開, 因為林知意再沒出現在答疑會的現場。
他開始不自覺地翻看林知意的朋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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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時, 背景牆仍舊是一片濃重的黑, 動态下也是空空如也，實在無從看起。
不知是哪一天的下午，林知意罕見地更新了一條朋友圈，下一秒就被裴吟宵刷到了。
只有一張照片。
照片上的林知意手捧着一大束火紅豔麗的玫瑰，笑得眉眼彎彎，看向鏡頭的明亮雙眸仿佛含着光。
裴吟宵低垂着眼睫，将那張照片放大、再放大，反反複複看了很久，随即珍而重之地将其存到了相冊，并點亮了代表“我喜歡”的小愛心。
退出來時，他才注意到這條動态的配文是：【花我很喜歡，謝謝。】
裴吟宵怔了一下，視線緩慢地移至評論區，映入眼簾的是紀微糖的評論。
【不愛吃糖：今天是個好日子，恭喜我們知意進入人生新的階段！/撒花/ /麽麽/】
什麽人生新的階段？！裴吟宵面色倏地變得蒼白，慌亂地想：是恭喜他脫單的意思嗎？那個機電學院的院草真的追到林知意了？
在這個想法産生的瞬間，裴吟宵的手已經比大腦的反應速度還快地點進了林知意的聊天框，他抖着手指在聊天框一字一字輸入：【學長，你跟機電學院的院草在一起了嗎？】
點下[發送]過後幾秒，裴吟宵超負荷運載的大腦才反應過來，他在砰砰亂跳的心跳聲裏火速點了撤回。
林知意應該還沒有看到吧？
裴吟宵緊張地吞咽了一下，皺眉看着那條無比刺眼的系統提示，生出一種把自己不聽話的手剁掉的沖動。
他絞盡腦汁地想着補救辦法，幹脆又發了一條過去。
【非衣：抱歉學長，我剛剛手滑了。】
欲蓋彌彰、掩耳盜鈴。
但腦子快攪成一團漿糊的裴吟宵也想不到更好的方法了，他發完這條微信就直勾勾地盯着屏幕，既期待林知意的回複，又害怕林知意的回複。
他會回什麽呢？
裴吟宵控制不住地胡亂猜測起來，是按照他以往的風格那般回複“沒關系，我剛剛在忙，現在才看到消息”？
還是生氣地反問他“我們之間已經結束了，就算我跟機電學院的院草談對象，也跟你沒關系吧？”
不管是哪種回複，都不是裴吟宵想看到的。
他喪喪地守在屏幕前，等待着林知意的宣判。
五分鐘過去了。
十分鐘過去了。
一小時過去了。
……
林知意始終不曾回複他。
學長現在連一句回複都不願意給他了嗎？
裴吟宵一邊收起手機，一邊飛快地用手背抹去倏然湧出來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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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裴吟宵近日來的沉悶冷郁不同，趙晉陽現在每天都紅光滿面。
因為他最近和許文靜之間的關系突飛猛進，終于在周五的晚上有情人終成眷屬了。
确定關系後，上一秒在許文靜面前還沉穩可靠的男生，下一秒就強行拉着裴吟宵去操場跑了二十圈。
“文靜終于答應和我在一起了！她竟然真的答應和我在一起了！卧槽，感覺跟做夢一樣！”趙晉陽毫無形象地坐在地上喘氣，笑得像個三歲的小孩。
裴吟宵一條長腿伸直，另一條曲起，聞言淡淡地掃他一眼，“這話你今晚已經說過無數遍了。”
“有嗎？我不管，我就是高興！哈哈哈。”
裴吟宵搖搖頭，臉上浮現出些微笑意，他也打從心底替趙晉陽和許文靜高興。
二人在操場上閑聊片刻，趙晉陽清清嗓子，語氣自然地說：“對了吟宵，我和文靜租了個民宿，想在周六請一些玩得好的朋友出去玩，大概是下午四點到第二天早上的樣子，你有時間嗎？”
“當然有，”裴吟宵揚了揚唇，“即便沒有，也得把時間挪出來。”
“不愧是我的好兄弟！”趙晉陽爽朗地大笑幾聲，随即試探性地問道：“不過，我和文靜都想叫班導也來玩，畢竟他一直都幫了我們很多，我想問問，你，你介意不？”
裴吟宵心中一動，倏然轉頭看向趙晉陽。
趙晉陽以為他介意，連忙補充道：“沒事，雖然班導對我們很好，但你要是介意的話，我就不叫他——”
“不介意。”裴吟宵迅速打斷他，幾秒後覺得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很急，又緩下聲音補充道：“我的意思是，你和文靜想叫誰就誰，我都沒有意見。”
“哦。”趙晉陽打了個響指，老神在在地點頭道：“懂了。”
片刻後，兩人起身往寝室的方向走，半路上，趙晉陽收到了許文靜的微信消息。
【想啥呢：怎麽樣了晉陽弟弟？】
趙晉陽瞥一眼室友的側臉，偷偷摸摸回複剛追到手的寶貝對象。
【想靜靜：OKK！我辦事，請領導放心！】
【想啥呢：/贊/晉陽弟弟真棒！】
【想靜靜：就沒點實質性的獎勵嗎？】
【想啥呢：那你想要什麽。/貓咪托腮/】
趙晉陽的唇角不自覺上揚，正要回複，餘光卻注意到室友正轉過頭來看他。
“怎麽了？”
裴吟宵越瞧他的笑臉越欠抽，半晌，只意味不明地提醒，“走路別看手機。”
趙晉陽：“？？？”你是不是嫉妒我有對象？算了，他這種有對象的人就不跟這種剛失戀的單身狗一般計較了。
加上三位室友，最終邀請的人大概有十來個，原本趙晉陽沒想過叫鐘晚，奈何許文靜是文娛委員，叫了其他班委，唯獨不叫鐘晚這個學習委員的确不太妥當，趙晉陽只好捏着鼻子給鐘晚發了條微信，對方倒是很快就答應了。
周六那天，趙晉陽本人都還沒有起床，裴吟宵卻起了個大早，他換了好幾套衣服都不是很滿意，幹脆把睡得直流口水的趙晉陽叫醒了。
“晉陽，你覺得我穿這件藍色衛衣好看還是穿這件黑色風衣好看？”
趙晉陽一臉懵逼地看着室友手中的兩件外套和椅子上的一堆衣服，下意識說：“那件黑色風衣吧，顯得你肩寬腿長，還特有範。”
“好，那就穿這件。”裴吟宵眸中露出點滿意的神色，轉手将衛衣抛到了一邊。
趙晉陽後知後覺反應過來，瞌睡都急沒了，“哎別呀，吟宵你有這優越的臉蛋和身材披麻袋也帥啊！今天可是我的主場，你穿得這麽帥，還有人注意得到我嗎？”
裴吟宵穿風衣的動作一頓，聞言瞥了眼趙晉陽，違心地說：“不會，你也很帥。”
趙晉陽壓着翹起來的嘴角，做作地撩了一下自己的劉海，“真的假的？”
“真的。”
“行，那我也來打扮打扮哈哈哈哈哈哈。”
在吵鬧聲裏，其餘兩個室友也起了床。
下午三點過，十五個人在學校正門集合完畢，趙晉陽環顧了一圈，笑着說：“人都到齊了，那我們就出發吧。”他把自己、許文靜還有裴吟宵安排打一輛車，其餘人再安排打三輛車。
臨上車時，花壇旁長身玉立的裴吟宵卻始終沒動作。
趙晉陽轉頭招手，“吟宵你幹嘛呢？快進來啊。”
裴吟宵今天穿了身長款的黑色修身風衣，配同色系的西褲和皮鞋，顯得整個人越發挺拔利落，也更有距離感，就這麽會功夫，就有好幾個路過的同學不住回頭看他，可他本人毫無所覺，只定定地看着趙晉陽，低聲說：“人還沒齊。”
“沒齊？”趙晉陽撓了撓頭，一一數過去，“齊了啊，還沒有誰沒到嗎？”
裴吟宵固執地重複：“沒齊。”
趙晉陽心中疑窦叢生，他正要下車去看看到底什麽情況，後排的許文靜眼睛一亮，湊到他耳畔說：“他是說還差班導。”
趙晉陽一個激靈反應過來，回頭時正對上許文靜朝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趙晉陽一個沒忍住，想要湊過去親親許文靜的唇角，直接被一巴掌糊到了臉上。
“哎小夥子，你們到底走不走啊？我都等半天了。”司機等得有點不耐煩了。
“走走走，馬上啊！”趙晉陽捂着臉，連忙轉頭朝着車外說：“班導下午有事，要晚一點才能過來，他讓我們先過去！”
“……好。”裴吟宵收回看向校園裏的視線，緊繃着唇角上了副駕駛。
情緒就像是個脹鼓鼓的氣球，開始時，裏面裝滿了緊張和期待，可被針尖輕輕一戳，就什麽也不剩下了。
司機啓動汽車，P大校園逐漸消失在視線中，裴吟宵倚着車窗，看着窗外飛逝而過的街景發呆。
到了民宿後，一群人分工合作，部分人去買菜，部分人去買酒水飲料，部分人留在民宿收拾廚房。
晚上六點過，一桌由大夥一起完成的豐盛飯菜就做好了。
“哇，看起來好好吃啊！”
“沒想到大家的手藝都這麽好。”
……
衆人圍着長桌坐了下來，只有裴吟宵還坐在沙發上頻頻看手機。
趙晉陽和許文靜對視一眼後朝他走了過去，“吟宵，班導剛剛給我發了消息，說在路上了，五分鐘之後就到，先過來坐吧。”
“好。”裴吟宵在桌邊落座，他特意在自己的左手邊留了張椅子，也是場上最後一張空出來的椅子。
許文靜舉起酒杯，豪爽地說：“能喝酒的朋友就喝酒，喝不了酒的朋友就喝飲料，今天辛苦大家了，來，我們先一起喝一杯！”
“哈哈，你都喝酒了，我們哪有喝飲料的道理？來，幹杯！”
“恭喜晉陽和文靜，祝長長久久！”
“百年好合！”
“要我說，還是祝一胎生倆吧！”
“噗哈哈哈哈哈。”
趙晉陽紅着臉，色厲內荏地指了指吳钊，“你小子說話注意點！”
“哈哈哈哈哈晉陽弟弟又害羞了。”
許文靜好笑地掃了眼趙晉陽，“出息。”
一杯酒喝完，場上的氣氛更熱鬧了，趙晉陽高興地說：“班導等會兒就到了，我們就邊吃邊等吧。”
鐘晚倏地擡起頭，興奮地問：“班導也會來嗎？”
趙晉陽點頭，“是。”
“那太好了，我都好些天沒有見到班導了。”
裴吟宵轉頭看了鐘晚一眼，默不作聲地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正在這時，民宿的門鈴響了起來。
裴吟宵一個激靈，猛地坐直了身體。
坐在最外面的許文靜立馬起身去開門，風塵仆仆趕來的林知意遞上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笑着說：“抱歉來晚了，恭喜你們。”
許文靜驚喜地接過，“謝謝班導，快進來吧。”她轉頭叫道：“班導來啦！”
衆人紛紛起身，熱情地招呼道：“班導快來！”“這些都是我們自己做的飯菜，你快來嘗嘗！”
裴吟宵站在人群後面注視着林知意，對方今天穿了一套白色休閑套裝，襯得他身形很是修長，裴吟宵垂眸看了眼自己的穿着，唇角稍稍揚了起來。
“謝謝，下午被院裏老師叫走了，一忙就忙到了現在，抱歉讓大家久等了。”林知意邊說邊往桌邊走。
他快速往桌上掃視了一圈，發現只剩下裴吟宵身邊還有一個空着的位置時，腳下的步子很微妙地停頓了一下。
衆人這才想起來林知意和裴吟宵之間的事，不由面面相觑，不知該如何反應，鐘晚見狀立刻站了起來，笑着對林知意招了招手，“班導，我的位置在桌邊，你來坐我的位置吧，方便一點！”
這般說着，鐘晚一屁股就坐在了裴吟宵專門給林知意留出來的位置上，他本來是隔着這個位置與裴吟宵相鄰的，而現在的場面就變成他挨着裴吟宵坐，現場的唯一一個空座位變到了他的左手邊。
其餘人打起了哈哈，“還是學委聰明。”
裴吟宵倏然擡眸看向林知意，一貫欠缺表情的臉上帶了點顯而易見的懇求意味。
林知意靜了幾秒，視而不見般，欣然邁步往鐘晚旁邊的座位上走去，“這樣也好。”
裴吟宵攥緊藏在風衣口袋裏的拳頭，半垂下眼簾。
鐘晚見林知意真的答應坐在他身邊，當即高興到不行，一邊殷勤地為林知意端茶遞水，一邊用餘光觀察着右邊的裴吟宵，見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內心深處頓時升騰起一種扭曲的快意。
趙晉陽出來打圓場道：“來，我們接着吃，等會兒菜都要涼了。”
“好，要不我們再一起跟班導喝一杯？”
“可以！”
“來，敬班導，感謝班導為我們班級的付出！”
“……”
場上氣氛再次活絡起來，趙晉陽趁機湊到許文靜身邊抱怨：“我都說不叫鐘晚了吧？你看看他，居然坐在班導和吟宵中間，也不嫌自己瓦數大！”
“也不一定就是壞事。”許文靜看了眼變得越發沉默的裴吟宵和表面看起來很快樂的林知意，意味深長地說：“也許他能發揮出想象不到的作用呢。”
想象不到的作用？趙晉陽眉頭皺得能夾死三只蚊子，想半天也想不出鐘晚能發揮出什麽作用，難道民宿等會兒要停電，需要靠鐘晚來發光發熱、照亮大家嗎？
“班導，最近好久都沒見到你了，你是不是很忙啊？”
“嗯，是有點忙，學生會那邊要承辦校裏幾個大型的活動，最近正忙着提交策劃方案。”
“哇，班導真的很厲害，可以問一下是什麽類型的活動嗎？”
林知意淡聲道：“一個是防艾知識競答比賽，一個是校園篝火晚會。”
“篝火晚會？班導你也去嗎？我到時候也想來報名參加！”鐘晚興奮地說。
林知意瞥他一眼，官方回答道：“好啊，非常歡迎。”
裴吟宵食不知味地聽着鐘晚與林知意在旁邊相談甚歡，右手腕忽然被人抓住了，他略有些迷茫地轉頭，看到趙晉陽哭笑不得地說：“酒都滿出來了，在發什麽呆呢？”
裴吟宵低頭看去，果然看見橙黃的液體已經溢出來了一些，忙放下啤酒瓶，拿了幾張紙巾墊上去，“抱歉。”
桌上的人聽到有篝火晚會，當即激動不已地讨論起來——
“班導，我早就聽說了，參加篝火晚會的同學必須手牽手一起圍着篝火唱歌跳舞做游戲對不對？每首歌曲結束就會留出五分鐘的時間給周圍的同學互加聯系方式。”
“我丢！還有這種好事？”
“你們不知道嗎？我也是翻去年的表白牆發現的，據說每年P大有好多單身狗都是憑借篝火晚會成功脫單的！”
“淦！別說了，班導，我現在就預定一個名額可以不？打了二十年光棍，連Omega的手都沒有牽過，我想脫單想瘋了……”
“笑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桌上爆發出一陣又一陣快活的笑聲。
連林知意臉上都洋溢着恬淡美好的笑容。
裴吟宵忽然就有點待不下去了，自己怎麽看都像是個格格不入的局外人。
他低聲對趙晉陽說：“我去趟洗手間。”
趙晉陽放下筷子，擔憂地看了眼室友，“好。”
就在裴吟宵離開餐廳那一刻，林知意倏地斂了笑意，面對鐘晚殷切地追問，不再熱情回答，只不鹹不淡地應付一句。
裴吟宵擰開水龍頭洗了兩把冷水臉，成串的水珠順着他鋒利的臉部線條往下滴落，他撐着盥洗池與鏡子裏稍顯狼狽的自己對峙，半晌，挫敗地嘆了口氣。
理智上，他知道林知意已經不再把目光放在他的身上是人之常情，也是他自己一手促成的；可情感上，他還是會為此感到不受控制的沮喪和難過。
裴吟宵冷靜了十分鐘才重新回到飯廳。
大夥已經結束了戰鬥，幾個同學在樓上的KTV室大展歌喉，部分同學圍着自動麻将桌打起了麻将，還有一些在打桌球或者玩游戲。
裴吟宵站在原地，目光快速搜尋了一圈也沒有發現林知意的身影，他心下一沉，抓住了正在練習投籃的班長問：“學長呢？”
班長喝得醉醺醺的，“啊”了一聲才反應起來，顫顫巍巍指着門口，“剛剛就、就走了啊。”
裴吟宵驟然松開手，拔腿就追了出去。
熱風急速掠過耳畔，他一路出了民宿，穿過小區，來到了外面的馬路上。
慶幸的是，林知意還沒走，正站在馬路邊上等車。
剛剛跑出來的時候什麽都沒想，現在追到了人，反而不敢靠近了。
裴吟宵平複着自己的呼吸，小心翼翼地走近，低聲喊他：“學長。”
林知意眉梢輕揚，轉身時眼神中有明顯的詫異，“怎麽出來了？”
裴吟宵眼眶有些發酸，不答反問：“學長不是才剛來嗎？怎麽現在就要走了？”
林知意面部挂上慣常用的笑容，“因為很早就答應了一個朋友，今晚要去他辦的聚會。”說到“一個朋友”時的語氣有顯而易見的親昵。
裴吟宵被嫉妒沖昏了頭腦，脫口而出：“哪位朋友？是那個機電學院的院草嗎？”
林知意靜靜地望着他，沒有回答。
裴吟宵後知後覺自己問出口的話有多酸，在一陣難堪中垂下了頭。
一輛出租車在兩人面前緩緩停下，降下車窗問：“帥哥，走不？”
林知意下意識轉頭，可剛邁出一步就被抓住了衣擺。
裴吟宵低低地懇求道：“……別走。”
司機見勢不對，立即發動車子溜了。
還是別拉有情感糾紛的小情侶了，上個月同行半夜拉了一對鬧分手的情侶，男的激動之下直接把同行打暈了，索性最後人沒事，司機戚戚然想，剛剛那個Alpha都快有1.5個他高了，打起來他肯定不是對手，這點小錢不賺也罷！
林知意嘆了口氣，轉身看他，“車已經走了。”
“對不起。”裴吟宵像個犯了錯的孩子般松開了手。
良久，林知意開了口，“不是機電學院的院草，是微糖。”他迎着裴吟宵意外的眼神，輕描淡寫地說：“他非要給我辦一個生日聚會，我實在拗不過他，就答應了。”
裴吟宵瞬間睜大了眼睛，話裏的信息太多，他一時竟不知道該從何問起，只能抓住最重要的點問：“今天是你的生日嗎？為什麽不告訴我——我們？”
林知意淡淡道：“一個生日而已，不是什麽重要的日子。”
“怎麽會不重要？”裴吟宵擰着眉看他，“很重要。”說完這句話他又開始懊惱，“對不起學長，我不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連一份生日禮物都沒有來得及準備，我現在去給你買一個生日蛋糕好不——”
“小裴。”林知意出聲打斷他。
久違的稱呼一下子就定住了裴吟宵的心神，他怔怔地垂眸看向林知意的眼睛。
“你不需要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也不要給我買生日蛋糕，更不需要花時間為我準備生日禮物。”林知意的嗓音依舊很溫柔，落在裴吟宵心上卻像一把刀。
溫柔刀，刀刀致命。
難言的委屈湧上心頭，裴吟宵又憤怒又難過，“為什麽不需要？學長，你也曾對我說過生日快樂，還特地坐飛機來我家給我送蛋糕，為什麽你可以這樣對我，我就不能這樣對你？”
他深邃的瑞風眼裏溢滿了悲傷，“……我不明白。”
林知意有剎那間的失神，但很快就掩蓋了自己的失态，他還是那麽溫柔且包容地仰視着高他大半個頭的Alpha，輕聲說：“因為，現在的我們只是學長和學弟的關系呀。”
如同一個驚雷響在耳邊。
裴吟宵連呼吸都忘了。
“學弟需要記得學長的生日、給學長買蛋糕、為學長挑選生日禮物嗎？”林知意抛出這個問題，然後自己微笑着回答——
“我想答案是不需要，對不對？”
裴吟宵如鲠在喉，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林知意溫和地沖他揮了揮手，含笑道：“小裴，回去吧。”
話音剛落，一輛出租車再度在林知意面前停下。
這回，裴吟宵沒了去抓他衣擺的勇氣和借口，于是林知意轉身利落地上了車。
車門被關上，出租車載着林知意又一次消失在裴吟宵的視線裏。
唯餘一陣難聞的車尾氣，隐隐刺激着裴吟宵的神經末梢。
作者有話要說：
嘿嘿，下章就和好啦（本來昨晚已經準備好加更了，可你們不給我機會。點煙.jp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