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臨近寒假, 大大小小的考試接連不斷,白殊他們宿舍大半個月幾乎都泡在了圖書館。

白殊倒還好,他算宿舍裏比較自律的了, 臉長得太好, 走到哪裏都是人群的焦點, 逃課一眼就能被發現,就連面對怪物時也不忘上必修課,挂科率不大,純粹是陪着烏憬來的。

烏憬雖然是來交換學習的,但期末考試成績太差也不好看, 臨時抱佛腳也總比什麽都不做強。

他們宿舍四個人這半個月經常成群結隊的出沒, 只剩下原本在宿舍裏的徐灼,因為各種原因已經好一陣沒回宿舍了,莫傑希和孫江倒是問了一下, 得到的答案都是有事。

他們私下八卦過,徐灼可能是看白殊談戀愛了,不想再待在宿舍,徐灼之前和白殊的關系有目共睹,雖然看着清清白白像直男的把戲,但白殊一談戀愛徐灼就不回宿舍, 怎麽看兩者之間都有聯系。

白殊倒是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麽,自從那天晚上在夢裏他直白地拒絕了怪物後,一連半個月怪物都沒有再出現在他的生活裏。

白殊不敢放松警惕,他确定怪物是不是被他拒絕後,想通了決定不再糾纏他。這種可能性不大, 怪物冷漠又偏執, 是獸類思維, 想要的東西不擇手段都要弄到手。

他夢裏讓白殊認命的話還歷歷在目。

白殊只能上課下課,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都黏着烏憬,連每天去圖書館都陪着。

“這日子什麽時候才是頭啊。”

孫江拿着一本專業書看得直想吐,他學的土木工程,平時上課不努力,經常逃課打游戲,看了大半個月的書現在一看到書腦袋就發暈。

莫傑希同樣好不到哪兒去:“忍忍吧,再過一個星期就考試了,考完試就解放了。”

孫江唉聲嘆氣:“寒假也才一個多月的假期。”

寒假假期遠遠比不上暑假,唯一值得高興的就是大學生放假沒有作業,孫江想到過完年後跟着烏憬去他家鄉又興奮起來:“到時候咱們提前約好時間,票也得早點買,春節票可不好買。”

“那倒是,那地方還挺遠,我查過了,坐飛機到他們家鄉城市,還要坐大巴轉車,最後還要爬山是吧?”莫傑希興致勃勃地說。

他們出生在大城市,沒去過那麽偏遠的地方,甚至還要爬山才能到,跟旅游也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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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殊也沒去過,但他知道他媽不是本地人,是從其他地方走出來的,壓低聲音再三詢問烏憬:“你問過村裏的長輩了嗎?我們去做客不會冒犯到他們吧?”

一些偏遠的地方總有稀奇古怪的風俗,有的還會排斥外鄉人。

烏憬“嗯”了一聲,耐心解釋:“問過了,他們不介意。”

遠達寨地方偏遠,因為蠱術的事一直鮮少在外面露面,但除了有天賦的會被選來繼承巫蠱之術,大部分年輕人都在外面讀書、工作,只有少部分還會回去在家鄉定居。

白殊聞言放下心來,懶散地用手撐着下颚,随意翻了一頁書,冬天太冷了,圖書館裏坐了滿滿當當的人,除了來複習的,還有來蹭暖氣的。

一直複習到中午,孫江和莫傑希實在坐不住了才提出離開,走出圖書館就能感覺到和室內截然相反的冷意,反差之大差點沒讓兩人再掉頭回去。

他們走在校園路上,準備出去找家店吃飯,身後突然傳來小聲的呼喚聲。

白殊看到室友們八卦的表情才意識到身後的人是在叫他,慢半拍地回頭。

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羽絨服,帽子上圍了一圈的白色絨毛,畏寒地将臉縮在絨毛裏,襯得整張臉得只有巴掌大小。

“有事嗎?”

站在白殊面前的是個模樣俊秀的男生,比白殊高一點,滿臉局促和緊張,手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

莫傑希和孫江一看這架勢就知道什麽意思,竊竊私語着:“放假和畢業季果然是表白高峰期。”

類似的情況他們見了不下十幾次,光大學期間想追白殊的人加起來就能組一個加強連,見怪不怪了。

果然,男生下一句話就是:“白殊你好,我叫張洺,我注意你很久了,從你大一進校開始……我想問問,你有沒有男朋友?”

男生幾乎把緊張寫在臉上,手心都排骨篜裏要出汗了,白殊張了張嘴還沒回答,身旁插進來一道聲音:“他有男朋友了。”

冷冷淡淡的語氣橫插進來,男生臉上的表情一愣,不知道是意外這道聲音還是意外這個答案,下意識将目光轉移到說話人身上。

這一看就有些愣住了。

烏憬長得很好,非常好,那張臉幾乎可以用漂亮來形容,漂亮得帶着一股妖異,卻又不顯得女氣,身高氣場比男生還要強很多,但大部分看到他,卻很難對他産生一點暧昧念頭。

他身上萦繞着一股說不出的氣勢,漂亮得讓人心顫,渾身苗族的服飾更讓他像某種有毒的植物,又像一條顏色豔麗的毒蛇。

男生在這樣的目光下,竟打從心底地感覺到寒意,像被無比可怕的東西盯上了,他急急地看向白殊,也看到那個出聲的漂亮青年伸手牽住了白殊的手。

——猛獸在劃地盤。

男生腦海裏鬼使神差地冒出這個念頭,在那股被盯上的感覺如芒刺背,渾身的血都涼透時,男生連忙磕磕絆絆地開口:“沒,沒事了,祝福你們,你……你們很般配。”

他說完幾乎是落荒而逃,莫傑希和孫江在旁邊嘆為觀止,這個男生是他們見過追白殊的人裏退卻得最快的,走時的背影都透着幾分狼狽。

兩人面面相觑,難道這就是正宮的氣場?

一直到快走出校門,烏憬也沒有松開手。

白殊倒是不介意一直牽着,反正被牽着也不冷,他放慢了腳步,落後在莫傑希他們身後,輕聲開口:“你在不高興嗎,因為有人跟我告白?”

烏憬擡眼,對上白殊看過來的目光。

白殊的眼睛偏圓,眼尾下垂,是很漂亮的杏眼,裏面水汪汪的,澄澈,一眼就能看到底。

“……嗯。”烏憬被燙到似的移開了視線,他是在生氣,更多的卻是煩躁,他一直知道白殊在人類世界裏十分有吸引力,路過的人群在他身上的目光都會多停留兩秒。

但這煩躁更多的是對自己的。

他不會再像以前一樣,碰到有人觊觎他的祭品就暴躁得想殺人,想讓祭品渾身上下都打下自己的标記。

——他不只是祭品,他是白殊。

他意識到這件事時,那個模糊的标簽像是一下子具體化了,誰都可以是祭品,誰都能取代祭品的位置,祭品本身沒有什麽特別。

可這個世界上,只有這一個白殊。

就算是相同的性別和名字,也是完全天差地別的兩個人。

烏憬輕輕呼出一口氣,緩解心髒的鼓脹感:“有很多人喜歡你,你這一生會遇到數不清的人,他們大多數都會喜歡你。”

白殊下意識想笑,烏憬對他到底有什麽濾鏡,他有這麽大魅力嗎?又不是人名幣,怎麽會有那麽多人喜歡他。

烏憬眸光複雜地望向白殊,白殊的臉藏在白色絨毛裏,額前散落着碎發,眼睛微不可察地彎了一下,輕易動人心弦。

這張臉實在太招人了,站着什麽都不做都會有人被他迷惑。

烏憬的聲音很輕,差點湮滅在風裏:“到時候,我怎麽辦呢。”

人類那麽短暫的壽命,一生中都會遇到數不清的人,萬一白殊不喜歡他了呢?

他本來就沒辦法讓白殊喜歡他的本體,如果連人類的模樣,都遭到抛棄了呢。

烏憬只要稍稍想一想這個可能,心髒就像被一雙大手緊緊捏住,讓他快要喘不過氣了。

他不敢想,如果有一天白殊連他人類的模樣都不喜歡了,他要怎麽辦。

喜歡這種事是最無解了,即便是無所不能的神明也沒辦法做到,他早就領略過了。

細細密密的疼像蛛網一樣裹挾着烏憬的心,他輕輕呼出口氣,不想再執着這個光是想一想就讓他窒息的話題。

為了犒勞自己,也為了迎接接下來的期末考試,他們在外面吃了一頓大餐,吃完才下午,看時間還早,又在大學城附近逛了逛。

路過一家新開的鬼屋時,莫傑希提議進去逛逛,孫江正愁下午要不要去複習連忙點頭同意,白殊已經進過了怪物的洗禮,區區鬼屋根本不放在眼裏。

莫傑希又看向烏憬,見大家都沒什麽異議就去買票了。

鬼屋是新開的,守在櫃臺的賣票的是個女生,從手機中擡起頭,目光在白殊和烏憬牽着的手上掃過,又看了一眼他們的臉,笑着說:“新店開業,情侶半價。”

說完把門票遞給白殊:“要長長久久哦。”

烏憬難得多看了一眼別的人類,沖她微微颔首。

白殊還是第一次這麽光明正大的被人調侃是情侶,耳朵都有點紅,等進去鬼屋昏暗的環境才好些。

鬼屋的分岔口很多,還要做任務想辦法逃出來,時不時還有個鬼跳出來吓人,不一會兒白殊就跟莫傑希他們分散了。

他倒也沒有很着急,他和烏憬大部分時間都牽着手,沒有被分散。在路過一道隐藏在牆壁上的門時,白殊敲了敲門,躲在門裏的NPC扮演的大概是貞子之類的角色,頭套還沒套,正坐在裏面偷懶,臉化得慘白。

他還以為是同事,開門看到兩個明顯是游客的人愣了一秒,條件反射地就要伸手吓人。

白殊往旁邊偏了偏,沒被他戳到,指了指休息間:“頭套忘了,監控室能看到裏面嗎?”

“看不到。”貞子下意識張口回答,回完還沒反應過來,他就被拉到了外面,連同他的頭套。

“借個地方躲一下鬼,幾分鐘就好。”

貞子一臉茫然地看着那兩個游客霸占了休息室,轉頭一看這附近哪兒有鬼,只有他一個活生生的鬼被他們趕出了休息室。

烏憬全程都沒有對白殊的舉動表現出任何異議,看着白殊利落地關上門:“你怕鬼?”

白殊搖頭:“我連更恐怖的怪物都見過了,怎麽會怕人裝出來的鬼。”

他說話時微微偏頭看着烏憬,輕輕靠近抱住他,呼吸幾乎要噴灑在烏憬臉上,嗓音軟得不行:“我怕你生氣。”

烏憬的心情不自禁地漏跳半拍,白殊還在說,渾然不知自己現在有多撩人:“有些話不好在外面說,但是我想了想還是應該告訴你。”

“我們倆認識的時間不長,在一起還是因為我想要擺脫怪物,只能求到你身上,算引誘也好,算心照不宣的欺騙也好,但是我說喜歡是認真的。”

他擡起頭眼睛亮晶晶的,像墜落了星辰,滿心滿眼都倒映出烏憬的模樣:“在遇到你之前,我從來沒有對誰心動過,連一點朦胧的好感都沒有,所以盡管我們認識的時間不長,但你的出現已經打敗了我前二十年認識的所有人了。”

從來沒有人像烏憬這樣漂亮又神秘,讓他在見到的第一眼心髒就停滞了半拍,也不會有人會在明知道他被怪物纏上後,毫不猶豫地保護他。

白殊害怕牽連到其他人,連父母都沒有告訴,一個人守着這個秘密,可他也會害怕得渾身顫抖,一次次游離在死亡線上,烏憬的出現就像是給他提供了一個依靠,他可以全身心的依賴他。

喜歡一個人需要那麽多時間嗎?

一瞬間的心動,産生一個想要在一起的念頭就足夠了。

而烏憬讓他産生了這種念頭,所以他懷着赤忱,和所有第一次談戀愛的人一樣毫無保留地給出自己能給出的全部。

烏憬在這一刻無比清晰地意識到,人類烏憬擁有白殊的全部偏愛。

他知道眼前這個人的嘴裏吐露出來的話能造成多麽大的能量,無論是真心的還是假意的,都讓他沒有辦法抗拒。

他的心像泡進了鹽水裏,溫熱的水流讓他想要下墜,去到水流的盡頭,甘願溺死在白殊的話裏。

可水流裏夾雜的鹽份又讓那顆千瘡百孔的心疼痛不已。

他想跟白殊像那個人類說的那樣,長長久久,不只是短短的一瞬間。可他能瞞多久,他能瞞到永恒嗎?

烏憬第一次産生了後悔的情緒,可這就像一道無解的題,如果時間能重來,他仍然不懂情愛只想要索取、依靠本能行事,他還會面臨同樣的境地。

是白殊教會他什麽叫做喜歡,是他編織了一個牢籠,讓他心甘情願地鑽進去。

烏憬閉了閉眼,睜開時,看到白殊擡起的笑臉,眉眼漂亮得驚人,墜了星星的眼睛極亮,他低頭吻在他的唇角。

細細密密的親吻,連唇瓣的紋路都舔舐了一遍,溫柔又細致。

白殊仰着頭無比溫順地接受索吻,烏憬除了在床上強勢,在其他時候都很溫柔,會考慮白殊的感受,他喜歡跟烏憬接吻。

空氣裏都像燃着火花,噼裏啪啦地炸響,小小的休息室裏安靜得只能聽見唇齒糾纏的聲音。

一直到嘴角溢出來的水漬被舔舐幹淨,白殊才忽地感覺腰被緊緊箍住,烏憬的呼吸噴灑在他的頸間,嗓音壓低,重重的,像要刻進他的心頭。

“白殊,你說的,你喜歡我。人生裏從來沒有遇到過第二個讓你心動的人。”

他忽地一口咬在白殊的耳垂上,輕微的刺痛,舍不得咬疼他:“如果你因為某種原因抛棄我……”

烏憬的聲音變得低不可聞,話裏濃濃的偏執:“我會讓你重新愛上我,我有長長久久的時間可以陪你耗,一直到你愛上我為止。”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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