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烏憬在嘴唇觸碰的瞬間, 就迫不及待想摟着白殊的腰深吻。
隔絕出的空間裏不會再出現第三個生命體,他可以盡情地摟着白殊把他吻到面色酡紅,身體癱軟, 只能像某種植物一樣依附着他喘氣。
但他的手被白殊按住了, 白殊的手軟軟的按在他的手上, 他扣住他的手心,溫熱滑膩的觸感,像上好的綢緞,稍不注意就怕把他的手骨捏碎。
他握得十分小心,這麽輕的力道, 烏憬很輕易就能鉗制着他的手吻回去。
但他沒有, 他們之前隔着一捧花的距離,嘴唇上的觸感就像小貓舔舐一樣,白殊沿着他的唇瓣舔吻, 臉上隐隐還帶着笑意。
白殊明明知道該怎麽接吻,明明知道這樣淺嘗即止的接吻方式會讓他心底的渴望越演越烈——
他已經很久沒有觸碰過白殊了。
從白殊下山到現在,他為了他忍耐住想要時時刻刻注視他的渴望,随時随地出現在他身邊的資格。還為了他去觀察人類的戀愛方式、了解每一朵花的紋路有什麽不同。
如果告訴以前的他,未來他會為了一個人類做到這種程度,他只會覺得可笑。
現在他卻一方面感受着白殊的氣息, 一方面壓抑着蠢蠢欲動的想要回吻過去的欲/望。
直到白殊舔夠了離開他的唇,他的身體都像被定在原地一樣,一動不動。
烏憬皺着的眉,還有身上散發出的陰郁氣息都在濃濃訴說着“欲求不滿”幾個大字,但他不敢動, 他隐約明白自己這段時期就像人類在戀愛裏會經歷的考核期。
每個人類在這段時間都會表現得小心翼翼, 盡可能給未來伴侶一個好的印象。
白殊看着烏憬臉上掩飾不住的陰郁笑了一下 :“你知道該怎麽做了嗎?”
烏憬臉上的陰郁不是針對白殊的, 他得不到滿足,接連好久了都處在饑餓時期,如果一開始沒有嘗到他就不會在品嘗一點點肉沫時就無比懷念吃肉時的時光了。
他點頭,明白白殊的意思,他給白殊送了花,這些大概每個人類談戀愛都會做的事,所以白殊吻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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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的戀愛方式雖然千篇一律,但大部分人類都對這種方式很受用。
“我回去上課了,下次見。”白殊說着退開一點距離,轉身要離開。
在他說完這句話時,周圍隔開的無形屏障就散開了,世界重新變得喧嚣,就像一滴水融入到大海裏,周圍沒有一個人對他們的存在感到突兀。
白殊接下來兩天,除了要忙小組作業的事,大部分空閑時間都泡在圖書館外,每天都能接到輔導員的電話,告訴他門口有人找他。
他收到了烏憬送來的不同的禮物,除了鮮花,還有巧克力、奶茶、還有各個國家的明信片。比如以極光聞名的地方,他就收到一張拍攝的極光的照片,還有很多很著名的風景照片。
白殊在看到這些照片的第一瞬間是有點驚詫的,他知道這些照片都是烏憬親眼所見并拍攝下來的。
人類會覺得這些照片珍貴,是因為照片裏的風景屬于百年難得一見的。
但這些對于烏憬來說卻似乎要容易一些,他能出現在任何一個地方,拍攝一些尋常人說不定這輩子都無法親眼見到的景色很正常。
他漫長的生命裏光是生命的變遷就見證過無數次。
普通人會在乎日升日落,跟另一半分享,是這些事在他們生活裏算小驚喜。
可這些事,并不是只要有足夠的能力就能辦到的。
下課時間,白殊坐在座位上,周圍人都在做着自己的事,他摩挲着照片想,烏憬在拍攝這些風景時在想什麽呢?
是覺得風景很美,還是覺得只有人類世界裏足夠稀奇少見的景色才能拿來送給他呢?
白殊冷不丁笑了一聲,很難否認,他在收到烏憬送的禮物時是開心的。
他收到的不管是一盒巧克力也好,還是一捧花,都讓他感覺是珍貴的,他沒有去搜過它們的價值,可這些再尋常不過的東西也能看出送禮物的人有沒有用心。
他是想要讓烏憬像普通人一樣和他談戀愛,因為他是人類,可在這個過程中,他抱着六十分就好的及格心理,卻意外得到了九十九分的體驗。
烏憬是近乎無所不能的神明,只要他想,他可以做到任何事,跟這樣一個神明談戀愛,就算是像普通人一樣談戀愛,也應該有點不同。
這點不同,在于他的心。同樣的追求方式,同樣的禮物,他願意将全世界最好的東西捧在白殊面前。
他能給白殊滿分體驗。
白殊在看到那幾乎跑遍了大半個地球,從一個國度跨越無數距離拍攝出來的照片時,他才驀地意識到自己的貪心,他不僅讓一個神明降落了,讓他學會愛——
在追求的過程,還貪婪地希望即便是以人類的方式,烏憬仍然能給他最好的體驗。
如果烏憬送給他的是一張尋常的日升日落的照片,他會開心嗎?
會的,白殊閉上眼睛,烏憬不是人類,他能摒棄本性去學習人類的戀愛方式已經很好了。
可他得到了更好的,他似乎能透過這些看似普通的禮物,聽到一道聲音在耳邊響起 :只有最好的,才能配得上你。
人類會将生活中的小驚喜分享給另一半,烏憬會将這個世界上最好的風景分享給他。
他透過照片就能知道,烏憬為他做了什麽。
他得到了神明唯一的偏愛。
所以哪怕只是一張小小的、人類分享喜悅的照片,他也會為他跨越大半個地球,去到不同的地方,将他認為是能找到的最美的風景拍下來,送給他。
一時間,他的心緒無比複雜,他知道烏憬愛他,但從未有過這樣深刻的體驗,能這樣清晰地意識到——他是被放在心尖上的存在。
白殊睜開眼睛,深深呼出一口氣,把照片放進了書頁裏。
正好身旁人傳來的聲音也打斷了他的思緒,是高一帆,他走過來問道 :“白殊,下午要不要去圖書館?”
他昨天沒有來找白殊,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麽事,小組作業有一周的時間,白殊不習慣拖延,聞言把從心底湧上來的那股悸動壓下去,點頭 :“好。”
高一帆從前天見到白殊的那位追求者後,就一直心神恍惚,他不知道那種面臨頂級掠食者的腿軟腳軟的心理是怎麽來的,最終也只能将他歸結于是白殊的追求者太有氣勢。
至于果茶爆裂的事,高一帆自己找好了理由,猜測是天氣太熱曬爆的。
高一帆這麽開解自己,緩了一天後又再次邀請白殊去圖書館了。
白殊真的是高一帆喜歡的類型,或者說是很多男生都會喜歡的,長得漂亮,氣質又很冷淡,平常除了室友很少跟人來往,但偶爾笑起來,過于豔麗的眉眼就像瞬間在眼前綻開了這無數朵花。
明明長着偏圓的杏眼,看向人時卻掩不住的冷淡。
這樣濃烈的反差,讓很多人都魂牽夢繞,想看看他褪去冷淡的表面後會是什麽樣子。
高一帆已經跟好幾個朋友放下豪言,一個星期就要追到白殊了,不可能這麽輕言放棄。
坐在圖書館裏,他看向坐在他對面的白殊,他低頭翻閱資料,露出一小截白皙後頸,高一帆的眼神剛落在上面,吞了吞口水,身體毫無預兆地一僵。
那一瞬間,他的身體泛起密密麻麻的疙瘩,有種被注視的感覺,那天那種被盯上的感覺似乎又卷土重來了。
整個圖書館似乎都變成了冰冷的地獄,四肢百骸都要凍僵了,高一帆瘋狂轉頭看向其他人,他們都沉浸在面前的課本裏,沒有一個人感到異常。
……這也是他的錯覺嗎?
烏憬在注視着白殊,他每天都會分時間段去看白殊幾分鐘,這樣他就能無時無刻都知道白殊在幹什麽了,但白殊在外面十多個小時,他一定會有疏忽的地方。
他看到了白殊下課跟那個拿着和他同款飲料的人走了,看着他們進圖書館,這些在人類看來似乎很正常的互動,卻讓他心緒翻湧,心髒又酸又澀,瘋狂想要做點什麽。
一個毫不重要的路人能跟他說話,能跟他處在同一個校園裏,還能坐在他對面,只隔着一張桌子的距離。
他卻只能待在這裏,看着他。
這種不能參與白殊的生活的感覺幾乎讓他發狂,尤其是當他看到那個人落在白殊身上的視線,那一刻,他心裏的怒火焚燒到了極點,恨不得讓這個人類從世界上消失。
更讓他感到憤怒的是,這不是第一個對白殊露出這種眼神的人,也絕不會是最後一個。
很久以前他就已經明白,白殊在人類裏有着絕佳的吸引力。
他橙黃色的豎瞳一點點變得充血,緊緊地盯着那個人。
徹骨的寒冷凍結了高一帆的全身,他明明身體沒有一點異樣,卻像置身于冰天雪地裏,随時都會被凍僵的恐慌。
他顫顫巍巍地看向對面的白殊,在他的目光挪到白殊身上時,他再一次感覺到了被猛獸盯上的感覺。好像只要他再對面前的這個人産生觊觎之心,猛獸就會用它的方式趕走所有觊觎它所有物的人。
這下,高一帆怎麽也不能說服自己,前天感受到的戰栗是礙于氣場了。
如果他是礙于那個追求者的氣場,那在圖書館,根本沒有那個人的身影,他為什麽會打從心底的……感到恐懼?
高一帆身體生鏽了似的猛地站起來,拉動椅子的聲音甚至讓周圍的人都看了過來,白殊同樣擡頭,露出疑惑的表情。
高一帆結結巴巴地說 :“我,我還有事,先走了。”
他的模樣驚恐,連等待白殊的回答都來不及,因為他恍惚間像看到了一條色彩斑斓的龐大毒蛇正在冷冰冰地看着他。
高一帆的身體踉踉跄跄地出了圖書館,像身後有怪物在追他。
白殊盯着他離開的身影看了幾秒,轉頭在周圍看了看,又朝窗外望去,看到了窗外并不明朗的天氣,隐隐猜到了什麽。
他對于旁人的感情不算遲鈍,可能高一帆表現得太自然,讓他沒有察覺出來。
晚上白殊回去,沒有直接開門進房間,而是敲響了對面的門,一秒鐘不到,烏憬就打開了門,他等了他很久。
他無數次想要做點什麽,人類對他來說太脆弱了,一個念頭就可以讓他們消失。
可每當他升起這個念頭時,就會想到人類是一種團結的族群,烏憬在這顆星球上無所事事,只能觀察這顆星球的居民,而白殊也是人類。
意識到這件事的瞬間,他心底的憤怒就像被什麽東西澆滅了,他可以讨厭這名人類,漠視他,給他一點懲罰,卻不能依照自己的心意讓他消失。
因為人類的律法不允許,他不是人類,卻像被人類的律法束縛了一樣。
而這僅僅是因為白殊是人類。
可這些都是浮于表層的,就像他能變化出的人類皮囊一樣,內裏仍然是那條怪物。
他為了白殊遏制住了讓那個觊觎白殊的人消失的念頭,卻無法遏制住自己的憤怒,所以一打開門,白殊就看到烏憬泛紅的眼睛,渾身上下都掩飾不住的躁郁。
他不僅忍耐下了讓那名人類消失的沖動,還一直忍到白殊晚上下課回來。
烏憬用那雙帶着點獸類特有的冰冷眼睛盯着白殊:“你跟那個人類喝同樣的飲料。”
白殊下意識“嗯?”了一聲,腦袋裏還搜索了一會兒才明白烏憬在說什麽。
烏憬緊接着說:“你還跟他一起去了圖書館。”
他在為了白殊生氣,排斥所有向他表達愛意的人類,忍受了不能随時随地觸碰他,不能一直注視着,沒辦法給他打上自己的标記。
他變得像是另一個自己,盡管他并不讨厭這樣的改變,因為無論是怎樣的情緒,只要是白殊帶給他的,都令他感到愉悅。
可白殊什麽都不知道,不知道他有多憤怒,不知道他在等待白殊回來時,每一分每一秒腦袋裏冒出過怎樣的念頭。
他能控制自己的行為,卻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他想把白殊關起來。
這個世界上那麽多人,只有關起來才能永遠注視他,永遠看着他。
腦袋裏想了無數個的辦法,每一個都比忍耐更輕松。
可此刻烏憬看着白殊,所有的想法通通被抛之腦後,那雙橙黃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
“你為什麽,不哄哄我?”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