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私人甲板
九輪號。
海風微鹹的氣息席卷至鼻尖,暮色四合,從窗外眺望隐隐可見水天相接,有一男人坐在沙發上,頭頂燈光落下,只能看到線條清晰的側臉。
有侍者前來:“先生您好,請問您有什麽需要?”
男人轉頭過來,笑笑:“一杯熱茶就好,謝謝。”
侍者這才看清楚,很俊美的一張面容,眉目清朗氣質溫潤,不銳利逼人,像是一幅很符合國人審美的淡雅水墨畫,頭頂光影流轉之間似是湧入桃花目中,彷如星星點點的笑意。
男人似是不經意地問起:“今天齊先生怎麽沒來?”
侍者清楚,這位齊先生已經在游輪上住了幾個月的人,每晚都會來這裏用餐,他正欲開口卻見門口走出來一位中年男人,不由得驚道:“齊先生?”
齊停一怔,待看清一邊坐着的男人時臉色稍稍一變,幾欲快走,江瑜微笑着開口:“好耐吾見啊。(好久不見)”
齊停扯了扯唇,換上一副笑意:“江先生嚟呢度,點唔講畀我知一聲。(江先生來這裏,怎麽不告訴我一聲。)”
說着,齊停站起來:“去我嗰飲一杯。(去我那喝一杯)”
江瑜未推辭,他唇邊帶着閑适的笑意,閑庭信步一般。
齊停的房間在這游輪上都算豪華,推門進入還有塊私人甲板,如今海上晚風起,月明星稀,大海微鹹的氣息湧入鼻尖。
齊停拿了不少酒出來,杯中琥珀色瑩瑩,彷如盛着玉露瓊漿,他似是無端陷入一場焦灼中,嘴裏嚷嚷着:“美酒畀朋友,飲暢快了先。”
說着,便仰頭一飲而盡。
月色之下,對面的男人一身閑适,他修長的手指握住杯子,一截腕線流露出來,周身清貴,不像商人,倒像是個花落滿襟的雅客。
江瑜微笑着開口,單刀直入:“齊老板。”
他說粵語總會有種特殊的韻味,唇齒之間流轉而出,帶着一種腔調:“買賣唔成仁義喺(買賣不成仁義在),叫人鬧事,講之不過去了吧?”
此時月影淡淡,海風習習,本就是涼爽非常,而男人低沉的聲音湧入耳中卻激起了一陣激靈。
齊停酒意頓消,他下意識地欲開口反駁,卻在目光觸及對面人眼眸時頓住。
那是一雙桃花眼,平時都自帶三分笑意,如今仍舊是含着溫度,只是那目光卻像是旁邊深沉的大海,只一眼便能看透人心。
齊停一頓,接着伸手觸上眉間,苦笑了兩聲。
江瑜手裏仍舊拿着杯子,他指尖沿着杯身巡掠卻沒有開口。
江盛和齊停合作已久,這次收購工廠原本就是看重了那個殼,兩人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只是沒想到齊停最後突然叫停,叫停其實也沒什麽,但讓江瑜在意的是,對方突然反水的舉動。
對方指使于亮煽動工人暴動,打傷江盛員工,這事說起來不算大,但日後難免會被人大做文章。
他視線落在對方身上,慢着聲音道:“喺商言商,有新合作拍檔唔奇怪。”
江瑜勾起了唇,手指輕輕在桌上點了幾下,聲音中帶着幾分興致,聽起來像是朋友間暢聊:“齊老板有興致講講新拍檔伐?”
他巡視一周,玩笑般開口:“聽講李家人也喺船上?”
良久的靜默之後,齊停無奈:“乜都瞞不過你。”對方不單直接猜測到是他,甚至連他的新拍檔都猜的分毫不差。
齊停揉了揉眉間,神色帶着幾分疲憊:“我聽人講,李家攀了尊大佛。”
齊停人到中年,如今喝酒的緣故,聲音聽起來啞了不少,伴着夜風只能聽到那略顯滄桑的嗓音:“依家呢時節,大佛來路我哋都能估到。(現在這時節,大佛來路我們都能猜到。)”
骨節分明的手指一頓,江瑜緩緩地眯起了眼。
酒香順着空氣緩緩漂浮,暗香浮動,空氣中的鹹腥味卷着酒意,這廂兩人心思各異,而九輪號的另一處便是紙醉金迷。
包廂。
頭頂燈光炫目,男男女女皆是衣着清涼,桌上酒瓶随意堆放着,有衣衫清涼的美女不斷地倒酒,時不時地有嬌笑聲傳來,一派靡靡之感。
穿着紅裙的美人柔弱無骨的倚靠在男人身邊:“李少,怎麽不見窗邊的那人來玩呢?”
他們在喝酒,杯子被倒滿了酒,輸的人一口氣喝下去,當然,大家想看的是酒灑在某個人的胸口。
被喚李少的男人看去,發現窗邊一位男人坐着,桌子上透明水晶杯投下一片光暈,而那人指尖夾着一根香煙,煙霧升騰之下隐匿了他神情,只能隐隐看到那張俊美到妖孽的面容。
被喚做李少的男人見狀推開懷裏的人,他手指插入發中理了理,鼓起勇氣:“晏少,怎麽不一起來玩啊?”
晏沉懶洋洋地擡起頭,他掃了周圍一眼,不耐開口:“沒興致。”
這一擡頭面容徹底顯現出來。
一張濃顏面容,鼻梁挺直眼尾上挑,臉上帶着幾分冷白,分明是豔麗的長相卻沒有絲毫女氣,神情中帶着陰鸷,眼神掃過來便是目下無塵,一看便知是桀骜嚣張的主。
要是晏沉身邊的人都知道,這時候這主已經是耐心告罄了,但李少顯然不知道,他向身邊人遞過去顏色,佯裝熟稔地開口:“快,去給晏少倒酒。”
被吩咐的是個年輕男孩,聽到這話忙走了過去。
晏沉擡了擡眼皮:“我不喝。”
年輕男孩跪在腳邊擡手倒滿,雙手遞了過去:“晏少,您請。”他輕聲道:“您不喝,我今天很難做。”
話一出口,周邊隐隐有笑聲傳來。
這種圈子性取向不是什麽秘密,誰人不知這主是個葷素不忌的,如今顯然是有人想攀了。
有幾道暧昧的低笑傳來,越來越多的視線集中在這裏,衆人只看到一支手摸上男孩的臉,明滅燈光下放大了這種刺激。
緊接着,一聲巨響傳來,卻見剛才懶洋洋的男人一手直接掐住男孩的脖子撞向桌子,巨響傳來,那滿桌的就被震得撒出來一半。
衆人被這變故驚得呆住,始作俑者神情陰郁:“聽不懂我說的話?”音質很華麗,但如今聽起來卻更像是催命的符咒。
晏沉掃了一圈,視線掠過之處,一派寂靜,他那最後一份耐心也消失得無影無蹤,直接起身離去,留下呆如木雞的一衆人。
良久之後,有誰不知罵了一聲:“艹,果然和傳聞中的一樣沒品。”在坐的都自诩上流,突然變臉動手毫無風度這種事也只有這人能做的這麽順。
別人如何看,晏沉向來不在乎。
夜色清寂,這一塊的私人甲板上更是一片空寂,遠處海浪聲傳來更顯得寂靜,晏沉一個人溜溜達達地走,被風一吹,他只覺得臉上溫熱。
他眯了眯眼,随手向兜裏摸了根煙出來,啓唇點上時隐隐人聲傳來。
一個男人的聲音,低沉清冽,伴着涼風傳來。
“齊老板。”對方講的是粵語,一字一句吐字清晰:“我如果系你,我就唔曉宜家作亂。(不會在這個時候搗亂)”
聲音清朗,語言中的平仄腔調在月色下竟然有種溫柔韻律:“我這人向來好相就,也肯制再給一個機會。”
晏沉吸了一口煙,他唇邊猩火明滅,一縷青白的煙霧從唇邊升起,映襯得那張臉上多了分詭谲的意味。
那邊聲音還在繼續,慢條斯理的,像是月下閑談:“你按照我說的做,咁呖人唔識做讓自己後悔事。(聰明人不會做讓自己後悔的事。)”
很好聽的嗓音,哪怕是這種時候威脅別人的時候。
晏沉吸了一口煙,眸子應興致變得發亮,他舔了舔唇,半響之後從喉嚨裏發出了一聲低笑。
煙灰落下,最終一支煙蒂被扔在地上,緊接着一只鞋覆上踩滅,待那锃亮的皮鞋移開時,焦褐煙蒂只餘下一抹青煙散開。
衆人見這人重新回到包間,臉上竟然挂着幾分笑容,衆人對視一眼,無人敢開口。
卻見晏沉直接往沙發上一靠,腳搭在桌子上,突然問道:“隔壁那個私人甲板誰的?”
有人開口:“好像......是個港商。”
“港商啊。”晏沉垂眸看着杯中的液體,良久之後将燃着的香煙丢進去,一簇冷火幽幽燃起映得他面容忽明忽暗,他勾着唇意味不明地開口:“挺有意思的。”
甲板之上月影垂落,齊停已經離開,唯獨江瑜一人坐在這。
他看了看遠處,如今天色全部暗下,只能瞧見遠處豆大燈火,左耳內有隐隐轟鳴聲,連帶着太陽穴處作痛。
江瑜早就習慣了這種痛,只是眺望着遠處。
有風吹來,帶着一股淺薄的煙草氣息,酒味與煙草融合在一起,像是交織成一張綿密的大網,誰也分不開。
作者有話要說:
一個威脅別人,一個動手打人,一個黑地明明白白,一個壞地踏踏實實,可真是一對缺德夫夫啊。(doge)江瑜攻晏沉受,再說一次。
架空世界,人物三觀言行與作者無關。(頂着鍋蓋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