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難為了

中午的太陽很大,江瑜在辦公室的時候接到了晏沉的電話。

對方的聲音聽起來帶着笑,很華麗的嗓音,極其具有辨識度:“江少,最近有沒有時間?”

江瑜沒想到是他,原本落在平板上的眼睛移開,笑了一聲:“怎麽,晏少有什麽活動?”

那邊道:“那天進錯江少房間了,想表示一下歉意,不知江少肯不肯賞臉?”

江瑜左手拿着手機,慢條斯理地坐直身體:“晏少都相邀了,我哪敢不從,什麽時候?”

那邊似乎是笑了一聲:“兩天後下午七點,蘭亭樓,不見不散。”

時間一晃就到了兩天後,當天晚上六點五十五分,江瑜到達了蘭亭樓門口。

将鑰匙交給門口泊車的門童,還沒等車停好,門口就有穿着燕尾服的男人出來,面帶笑容地開口:“是江先生吧。”他帶着白手套的手做出邀請的動作:“您請随我到這邊來。”

跟着男人一路向裏,表面上看去只是一個普通的餐廳,經過幾層樓梯之後豁然開朗,俨然是一個隐蔽的會所。

男人将江瑜領到了一道門前:“江先生,您要見的人就在裏面。”

眼前是一道暗色花門,門口緊閉着,隔音應該經過特殊處理,站在這一點聲響都聽不見。

江瑜轉頭道了一聲謝之後伸手推開了門。

一進門就聞到一股香味,頭頂隐隐綽綽的燈光落下,就在角落陰暗處有一個男人雙腿分開坐在沙發上,前面有人埋頭在他雙膝間,周圍人見怪不怪,沒人目光落在他們身上。

江瑜視線短暫地停頓一瞬後便離開,他目光移向另一處。

沙發上晏沉坐着,半截襯衫卷起到手肘處,昏燈照着他皮膚帶着一種冷白色,骨節分明的手上捏着一六邊形的透明水晶杯,正看到他來勾唇:“江少來了啊。”

他瞥了一眼手機:“時間掐的可真準,七點不超過一分鐘。”

江瑜笑,仍舊是雲淡風輕:“晏少的約我怎麽能遲到?”

輕飄飄的一句話,面上依舊是那無可挑剔的笑模樣,很容易就讓人忽略連一分鐘都沒有早到的事實。

晏沉眸子閃過一抹暗色,他扭頭對着角落裏的一處,不鹹不淡地出腔:“沈起,江少來了你收斂點,別讓人看了笑話。”

江瑜看去,這才看到沙發上的男人把腿間的随意人推開,接着起身往這裏走來,沈起神色浪蕩輕浮,叫了一聲江少。

一圈都是東城的人,江瑜心裏清楚,要是身邊這位不授意就依沈起一人,他敢這樣。

他臉上還是帶着淡淡的笑意,寒暄了幾句,一衆人圍着坐在一起。

有人叫來侍者倒酒,流紋玻璃杯裏倒了七分,周圍擺了一圈。

晏沉端起一杯,往旁邊那杯子上一碰,響聲清脆:“那天走錯江少的房間了,我賠個不是。”

琥珀色的酒泛起漣漪,在頭頂燈光下半盞液體有細碎的光芒,像是夏日湖面上的波光粼粼的夕陽,晏沉臉上挂着一層帶着薄薄的笑意,仿佛真的是來賠不是的。

江瑜一雙眸子将對面人堪稱完美的面容收入眼中,不露聲色地移開,只手臂一擡,一杯見了底。

有人道:“江少痛快!”

晏沉目光在那唇上停住。

琥珀色的液體沾到唇上,入到口中,在随着喉結上下滾動滑下,一雙桃花眼也像是被霧遮住,看不清眸間底色,他雖喝了一整杯但動作并不快,只是慢條斯理的咽下,穿着一身常服,但坐在這裏就是清風朗月。

他目不轉睛地看着,輕輕地舔了舔唇,心中把人弄到手裏玩玩的想法越發強烈。

沈起視線轉了一圈,心中惦記着事,他玩似的開口:“這樣喝酒多沒意思,不如我們一起玩點游戲,大家也熱絡熱絡。”

沈起轉過頭對江瑜一笑:“江少肯賞臉不?”

江瑜看了一圈人,也笑笑:“客随主便,我都行。”

沈起轉了一圈不知道從哪拿了一副紙牌出來,伸手晃了晃:“玩個喝酒小游戲。”他沉吟一瞬:“也不費腦子,就九宮格成不?”

九宮格,酒場子裏的常用游戲,規則也很簡單,把九張牌按3*3模式擺好,玩家發手牌與桌上九張牌猜大小,猜對了繼續或者pass,要是猜錯了就直接喝酒,要是手牌與桌上牌一致,那就叫中柱,得翻倍喝。

酒局游戲本就是喝酒而生的,到最後基本無人生還,而這個游戲殘暴的一點就是一沓牌有幾張就得喝幾杯,理論上講最多能喝108杯。

江瑜視線靜靜地在沈起身上掠過,突然笑笑,仍舊溫斂着道:“都行。”

沈起一笑,又招呼了兩個人進來,江瑜和晏沉坐在同一張沙發上,對面坐着沈起、宋明和李成陽。

沈起将袖子挽了上去,當着衆人的面洗了兩次牌,一套動作做的行雲流水,真有幾分架勢。

九張牌擺在衆人面前,沈起道:“咱們就順時針開始吧。”

晏沉坐在江瑜右手邊,他靠在沙發上手裏托着一杯酒,液體在手心映下了一道淡淡光影,聞言随意一指:“就這個吧。”

他選了一張9.

緊接着從牌裏摸了一張出來,随口道:“小。”

一張牌被翻過來,是張5,比9小。

緊接着就輪到江瑜了,他說:“大。”

牌一翻,是張3.

沈起一笑:“江少,你猜錯了。”

宋明低頭一看,那張3穩穩地蓋在5上面,3比5小,江瑜猜錯了。

身邊有人到了三杯酒,沈起道:“江少,請。”

晏沉手指按在額頭處,視線微微眯着,面上喜怒難辨。

他在觀察着江瑜的反應,卻見江瑜笑了笑,緊接着端起杯子,緩緩喝了三杯。

沈起笑了一聲:“江少海量啊!”

這一沓牌被收走,原本三行三列的擺放順序出現一道空缺。

游戲還在繼續,輪到宋明了,他指了一張Q道:“小。”

牌一出來,是張7,沈起看着那張7開口:“比7大。”

手一翻,一張10。

輪到李成陽了,他看着10道:“比10小。”

一張牌翻出來,是張K。

宋明心說這點也太背了,比10大的也就那幾張,結果就讓李成陽遇上了。

李成陽心裏也感嘆自己點背,那能有什麽辦法,還得喝。

四杯酒被端上來,他抿了一口發現是朗姆,這是用30ml盎司倒的,一盎司一杯,他得喝120ml。

雖然平時也喝酒,但朗姆40度左右,這才剛開始就喝了四杯,接下來還說不定怎麽樣。

他心裏逼逼幾句,喝完之後游戲還在繼續。

又輪到了晏沉,他指了一張8,抿了一口酒之後道:“大。”

宋明一看,翻牌出來是張K。

他心說這樣穩了,傻子都知道說小,輪到江瑜的時候果然對方說了小。

牌一翻,宋明怔住,那赫然是一張小王。

沈起的聲音響起,指尖在牌上一碰,面上帶着淡淡地訝異:“呀,怎麽是張王。”

宋明一愣,下意識地看向對面的晏沉,發現這主現在點了一根煙抽着,青白煙霧中辨不清神色,但那視線赫然是落在身邊的江瑜身上。

他心中一凜,現在才反應過來,今天赫然是場局。

喝酒游戲按概率來說只要時間夠久每個人都得喝,但如今江瑜那邊就一人,哪怕是車輪戰也能把這人喝趴下。

他心思微動,便見江瑜又笑了笑,四杯酒下肚仍是好脾氣的模樣,見狀後看了牌一眼,只說道:“又輸了。”

晏沉身子微微向前傾了傾,他像是突然來了興致,雙手交叉在一起,用膝蓋碰了碰江瑜的膝蓋,似笑非笑地開口:“江少還能不能喝?”

江瑜許是累了,用手碰了碰額頭,接着很快就放下來,手搭在牌上一瞬後收回來:“願賭服輸。”

他欣賞着身邊人神色,倒沒有上臉,只是桃花眼看起來似醉非醉的,晏沉漫不經心地舔了舔唇。

又是三杯酒下肚,游戲接着繼續。

桌上牌局還在繼續,接下來宋明和沈起各喝了四杯,晏沉也喝了三杯,幾局下來就沒有不喝的。

但只有江瑜一個人喝的最多,他輸了兩回,已經喝了六杯了。

這回從李成陽這開始,他指着那所剩不多的牌,挑了一張A之後開口:“大。”

一張5被翻開。

晏沉道:“大。”

一張8出現。

又輪到江瑜了,宋明提起了心,這是處在中間的數,卻見這人溫沉着開口:“小。”

一張牌翻開,是張10.

那張10從沈起手上發過來,再遞到江瑜手上,如今一張黑桃10正安安靜靜地躺着。

又輸了。

基本上只要是輪到江瑜,他都會輸。

沈起笑道:“江少,你......”

江瑜沉默一兩秒,沈起笑道:“願賭服輸啊。”他展顏一笑:“江少不會玩不起吧。”

一衆人看着,江瑜又喝了四杯。

如今一共喝了10杯。

可游戲還沒結束。

輪到宋明了,他只是一張6道:“大。”

一張J出現。

沈起道:“小。”

一張5出現。

李成陽眯眼睛說:“比5大。”

一張9出現。

晏沉吐了一個字:“小。”

一張4出現。

江瑜揉着額頭道:“大。”

宋明提起了心,一看發現這次運氣不錯,是張10.

又輪到他了:“小。”

一張3出現。

沈起瞥了一眼牌局,神情輕松:“大。”

一張8出現。

晏沉:“小。”

一張4出現。

又輪到江瑜了,那一沓牌已經有了厚度,江瑜道:“大。”

那是一張7。

宋明心中開始亂跳起來,7這個數字其實挺危險的,往前數6個,剛才大小王出去往後也6個,他閉了閉眼賭了一把:“大。”

睜眼一看,是張Q。

宋明看向身邊的沈起,心說這人運氣不錯,比Q大的也只有K了,現在也不知道還在不在。

沈起卻是頓住。

如今那一條長牌像是扭曲的長蛇,他此時臉色有點難看,因為本來剛才江瑜就應該輸的,但是不知為何對方卻躲過去了。

他喉結滾了滾,腦中飛快的計算,K已經出去了兩張,現在剩下那堆裏只剩下一張,按照概率算起來有三十幾分之一的機會失敗。

沈起視線落在江瑜身上,這人姿态還是閑适的,正勾着唇看着他,他思維卻頓住。

如果說江瑜是故意的呢?

就像剛才本應該就輸,但被詭異躲了過去,如今會不會故技重施。

沈起想到這只覺得心中一跳,他咬牙開口,吐出一個字:“大!”

江瑜頓住,微微向前坐直身子:“沈少确定嗎?”

沈起又看了一眼那一沓牌,閉了閉眼:“大。”

這一共十二張,他剛才讓江瑜喝了十杯酒,就算他輸了也不過多喝兩杯。

他吸了一口氣,翻開一張牌。

是張Q!

中柱了。

沈起當下臉色一變,中注翻倍,這有12張牌,他得喝24杯。

對面的男人姿态閑适,修長的手指懸空點了點牌,頭頂燈光落在眉眼處清透,他只微微一笑,溫沉着聲音開口:“恭喜沈少中柱了。”

沈起才突然明白,無論他選大還是選小,從一開始他都會輸。

晏沉笑了一聲,他語氣中帶着懶散,整個人和江瑜挨得很近,他如今那種漫不經心的樣子才收斂了,視線落在江瑜臉上,目光中帶着将人生吞活剝的勁,擦着耳邊道:“江少真是好興致。”

一個晚上,把沈起當狗遛。

昏暗中,江瑜微微偏過頭,輪廓分明的側臉上莫名帶着一種蠱惑意。

他的吐息中帶着酒氣,嗓音也是低沉的,字字帶着力道,同樣是擦着耳蝸開口:“彼此彼此。”他笑,語氣莫名地很重,呼吸灼熱得厲害:“也是難為晏少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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