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壽宴

晏沉躺在床上半阖着眼睛,他一只手握着電話另一只手按在枕頭上,掌心貼着力往下摁,聽到這話心說他要照片能做什麽,還能做什麽。

他掌心扣住枕頭死死地揉了兩下,嘴裏卻道:“給朋友介紹一下江少這個青年才俊。”

那邊又笑了一聲。

嗓音伴着電話傳來,聽起來有種微微的失真感,落在耳邊竟然麻酥酥的。

晏沉伸手揉了揉耳朵,就聽到那邊開口:“不如晏沉也給我發張照片吧,我也給別人介紹介紹晏少這位青年才俊。”

這人似乎一直是這樣,半點虧也不肯吃。

晏沉心裏嗤笑了一聲,卻是随意撈起手機對準臉拍了一張直接發了過去。

等了半響沒見回音,晏沉已經不耐,沉聲道:“江少?”

一張照片發過來。

晏沉點開放大,那是一張男人的半身照,坐在辦公桌前拍的,一身西裝穿的筆挺,低着頭視線落面前文件上,另一只手卻夾着一支鋼筆,交割的光影落在他側臉上,無形中又多添了一絲氛圍感。

這是晏沉第一次見他穿西裝,和前幾次見面的常服不同,白色硬挺的面料箍在身上,寬肩下面一截窄腰,極其挑人的顏色讓他穿着渾然天成。

不是正臉,晏沉略帶不滿。

但視線落在那只右手上時又微微頓住,骨節分明的一只手,上面淡青色經絡清晰可見,修長指尖落在漆黑鋼筆上時顏色對比十分強烈,黑的愈黑白的愈白。

晏沉視線滑過一抹暗色,這手很适合抓床單。

得到了想要的,晏沉又聊了幾句便挂斷電話。

而另一邊,江瑜放下手機,視線落在那張照片上。

看背景好像還躺在床上,頭上發絲看起來亂糟糟的,臉色帶着些蒼白,眉間帶着陰郁之色,氣焰嚣張到看起來總想給人找茬,但這依舊無損那張俊美到妖孽的臉。

江瑜心中感嘆了一聲,他本想再看幾眼,但此時電腦上卻有文件發了過來,他伸手摁滅手機,再次投入到工作中。

下午的時候,江瑜驅車去了外祖家。

穿過幾道栅欄,他這個車牌號也都熟悉,那邊通報了一聲就讓放行,穿過一道長長而空曠的路,眼前一座蘇式建築的小洋樓赫然出現在眼前,外面是一層斑駁的紅牆,如今有的已經老化剝落了。

門前種着一棵大榆樹,枝繁葉茂的,一位老婦人正戴着眼鏡坐在樹底下看報紙,江瑜把車停好後叫了一聲:“外婆。”

老婦人回頭過來,待看清來人後站起來:“小瑜來了。”

她起來拉着江瑜的手左看看右看看,又沖門內喊了一聲:“老頭子,你孫子來了。”

聽見裏面遙遙地應了一聲,江瑜笑道:“外婆,我們一塊進去。”

黎老太太如今正高興着,江瑜把她方才坐的凳子拿起來拎着進了院裏,小院栽花種樹,又鋪了一層青石板,看起來打理地井井有條。

正進門,黎老爺子也一腳跨出了門沿,朗聲道:“剛才電話打到家裏,我早就知道了。”

江瑜笑着叫了一聲外公,黎立志伸手拍了拍他肩膀,瞧着也親切。

三人走進屋裏,家具是一水的紅木椅,只是時間發久顏色看起來暗紅些。

黎老爺子年輕參過軍,一輩子性耿直,說話是聲如洪鐘:“小瑜啊,你今天來這是為什麽事?”

黎老太太瞪了他一眼,江瑜笑笑:“外公,您壽誕要到了,我來這和您商量一下過壽的事。”

黎立志一擺手:“那壽年年過有什麽意思,等我死了再好好辦個大的。”他又拉着江瑜的手,像個老頑童一般笑:“我就你一個孫子,你到時候記得給我摔火盆。”

老兩口就黎華一個女兒,和江惠民聯姻之後生了江瑜,後來離婚之後雖然也有情人但沒再結過婚。

江瑜無奈:“老爺子,您現在身子骨硬朗着,說這些做什麽。”

黎老太太也不滿:“這老物在家就有事沒事給我說這些,我氣不過就跑去外面讀報紙,他一個人愛說不說,我懶得管他。”

黎立志瞧了一眼,終于道:“我那壽你看着辦就行。”他擺了擺手,又問道:“你爺爺身體怎麽樣?”

江瑜輕聲道:“還行,最近換季,醫生一直讓吃着藥。”

黎立志笑:“沒死都不是大事,死了就更沒事了。”

黎老太太又瞪一眼,這次還用手敲了下警告。

江瑜只當沒看到也沒聽到,他給外公和外婆添了水,看見櫃子上一疊新的禮品後問道:“我母親回來過?”

老太太道:“一周前的事了。”

黎華當年和江惠民結婚之後三天一小吵一周一大吵,別人貌合神離再不濟也相敬如賓,可這倆夫妻愣是八字不合到極點,前者嫌棄後者窩囊,後者嫌棄前者強勢,兩人攪得家裏雞犬不寧。

後來生了江瑜之後直接各玩各的,一年到頭一家三口相聚時間用一把手都數得清,就這還見面就吵,如此再撐了四五年兩人離了婚,這場江家黎家的聯姻也在各路視線裏就此畫上終點,成了典型的反面教材。

江瑜收回視線,微微一笑:“外公,請柬還沒寫吧?您說想要請誰過來,我寫請柬托人送去。”

黎立志喝了一口水,随意道:“除了我那幾個好友之外,剩下的人你看着請。”

江瑜應了一聲。

十月天逐漸轉涼,中午時節還能穿短袖,晚上的時候就得穿長袖外套,轉眼到了十月十四日,黎立志壽誕。

壽誕沒在家裏辦,江瑜找了個更大的地方把老兩口接了過去,布置好後黎華也回來,壽誕當天他在門口迎客。

趙雪拿着請柬到的時候門口已經停了不少車。

三層別墅,站在門口望去一片綠草如茵,遠遠的也有幾個熟悉面孔,她叫司機停在路邊,自己和兒子走了過去。

剛把請柬遞過去,眼見拐角處出現一個年輕男人,臉上帶着笑意向這邊走來,見到她喚了一聲:“趙夫人。”

趙雪心裏知道這就是今天壽星的外孫江瑜。

她臉上也帶着笑意:“你就是江總吧,我聽謝良德說起過你。”她笑笑:“謝良德有事抽不開身,讓我過來給老爺子祝聲好。”

江瑜心中也不遺憾,他知道這已經是個很好的兆頭了,視線轉到趙雪身邊的男孩身上,對方看起來也就十來歲,正仰頭看着他,見他看來,給了一個大大的笑容,很有禮貌地開口:“江叔叔好。”

這是謝良德兒子。

江瑜臉上的笑意很有親和力,他微微彎腰伸出手掌,看起來極其鄭重地開口:“小朋友怎麽稱呼?”

這個年齡的男孩心中其實都有些向往長大,一見這般架勢十足的場面,當下也伸出手握住:“我叫謝竹清。”

雙手交握的那一瞬,江瑜垂眸去看,謝竹清無名指那塊有薄繭,指腹處也有,這是練習書法的手。

兩人相握一瞬後送開,門口有人将趙雪迎了進去,他則繼續在這裏迎客。

趙雪和謝竹清進入,才發現裏面極大,一層二層都做成了客房供人休息談話,後院那還專門設了個兒童娛樂場,一群年齡和她兒子相差不大的孩子在那裏玩。

趙雪囑咐了幾句就讓謝竹清自己去玩,她則也和在場的女士談話社交。

到了晚上,黎立志出場,老爺子簡易地說了幾句捧場的話,一群人也算是賓主盡歡,晚宴是自助形式,吃飽喝足之後也有人說要寫字祝賀。

在場也有幾個文化界的,黎立志看了幾眼,忽然招了招手:“那個小朋友,你過來一下。”

趙雪一看,老壽星指的就是自家兒子。

謝竹清剛才在後院裏玩了半天,頭上出了一腦門的汗,見黎立志點他直接上去:“爺爺,您叫我?”

黎老爺子道:“小夥子會寫字不?”他身邊有人磨好了墨,在桌上鋪了一張大紅色的帖子,旁邊毛筆硯臺一應俱全。

謝竹清如實開口:“爺爺,我之前學過幾年書法。”

黎老爺子大笑一聲:“小夥子,我給你個任務,你今日給爺爺先寫幾個字,爺爺給你個大紅包。”

他穿着一件暗紅色的唐裝,在這滿座賓客裏朗聲道:“小夥子,你能不能辦到?”

謝竹清絲毫不怯場,當時重重地點了一下頭:“自然可以。”

他向上挽了挽袖子,執着筆蘸了濃墨,當場在紅帖上寫字金色八個大字: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大氣的楷書落于紙上,頭頂水晶燈一照,喜慶又霸氣。

黎老爺子哈哈大笑,衆人看這老壽星開懷,又紛紛誇謝竹清寫的好。

看着兒子如此出風頭,趙雪心中又喜又驚,但緊接着就發現自己多慮了,老壽星幾乎讓每個小孩子都上臺,會寫字的寫字會畫畫的畫畫,還有個小女孩甚至拿出了大提琴當場演奏了一曲,最終結果就是所有孩子都拿到了紅包。

一群人到了晚上才散去,臨走的時候也是江瑜相送。

他站在門口和趙雪說話,言語間帶着笑意:“趙夫人,竹清小朋友的字寫得真好。”他伸手輕輕拍了拍謝竹清的肩膀:“謝竹清小先生,你跟着誰學的字?”

趙雪說:“就随便報的班學的。”

這時有人插話:“謝太太,令公子的字寫得那麽好,你怎麽能随便報個班呢?這得好好培養,沒準以後能出個書法家。”

趙雪謙虛了幾句,卻是當了一回事。

眼前的男人突然笑笑:“趙夫人,要是竹清有心思學的話,我倒是有一位老師引薦。”

謝竹清驀地睜大眼睛:“江叔叔,你介紹的老師是誰?”

旁邊人道:“謝太太,這你就不知道了,你眼前這位江總的書法老師可是之前的書法協會會長。”

趙雪心中微微一跳。

她知道江黎兩家在京都都能排的進一流,卻沒想到人脈竟然能到這個份上。

江瑜卻看起來十分謙虛,神色反倒看起來挺淡然,還帶着點無奈:“我老師已經不收弟子了。”

趙雪倒沒有很失望,只是有些微遺憾。

眼前的男人卻道:“我倒是有一位師兄,如今還收着弟子,我可以幫着介紹一下。”

趙雪有點遲疑:“這不太好吧?”

江瑜淡聲道:“我師兄最具有風骨,平生只做自己願意的事,誰說情也沒用。”

他伸手拍了拍謝竹清的肩膀,語調中含着鼓勵:“謝小先生,你想找老師,還得自己努力。”

謝竹清重重地點了點頭:“我試試!”

江瑜微微一笑。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假如說晏沉這次參加壽誕,見到江瑜在門口迎客,第一句話絕對是:“呦,江少,門口接客呢!”

江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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