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變故

歐陽雪下班之後回到家, 脫去身上大衣往衣架上挂,一轉頭就聽到一聲:“我閨女回來了。”

醇厚的男聲,帶着中年男人特有的沙啞嗓音。

她一愣, 接着驚喜地看向玄關,那裏站着一個男人,身材高大, 就是人到中年微微發福,肚子略有些鼓。

歐陽雪一喜, 撒着歡往歐陽謙身上一撲:“爸爸爸爸爸爸——, 我可想死你了,你回來怎麽不說一聲, 我好和我媽去機場接你呀!”

正說着, 母親也過來,瞥到這場景含笑說:“都快出嫁的年齡了, 還沒個正形的, 天天往你爸身上撲。”

歐陽雪立馬将她爸放開, 直直地又往她媽身上一撲:“媽媽,我也想你。”

她大半個身子挂在母親身上, 下巴搭在人肩頭:“媽,你不知道我們那院裏食堂地板有多滑,我每次打飯都膽戰心驚的, 就怕一不小心連人帶飯摔了。”

她發絲搭在母親胸膛上, 歐母含笑伸手摸着女兒發尾:“你走路就看着點,別像之前一樣冒冒失失的。”

她伸手推了推身上像八爪魚一樣的女兒:“趕緊洗手去, 洗完手咱們吃飯。”

等到飯菜端上桌, 歐陽謙給妻子和女兒各夾了菜之後, 他仿佛閑聊一般語氣随意地開口:“最近工作上的事還順利嗎?遇到事了給爸爸說說, 我和你媽幫着參謀參謀。”

歐陽雪低着頭幹飯,聞言語氣含糊地說道:“有啊,就是那個沈家公子一案,最近說情掮客快把我們院裏門檻都踏破了。”

歐陽謙與妻子不動聲色地對視一眼,兩人皆看到對方眸中深意。

歐陽謙笑笑,那張到了中年有些發福的臉上依稀能看到年輕時的儒雅:“他們找鐵面無私的歐陽審判長說情?”

歐陽雪夾了一塊牛肉放在碗中:“我就接了幾個說要請我吃飯的電話,我說我忙就拒絕了。”

歐陽謙擡手又給女兒夾了幾塊牛肉:“這事礙于被告身份是沈家的,牽扯倒是挺大。”他微微一笑:“督辦此案的領導怎麽給你們批示的?”

歐陽雪注意力全部在飯上,聞言想了想後道:“就是依法辦案呗。”

歐陽謙指間一停,又問:“你們院長的意思呢?”

歐陽雪眨了眨眼睛:“充分尊重刑法,充分尊重主審法官裁量權。”

歐陽雪母親下意識地皺眉又很快松開,伸手将扒幹淨的蝦放在女兒碗裏,寵溺道:“你慢點吃,沒人和你搶。”

歐陽雪一邊含糊不清地說謝謝媽媽,一邊往口中塞,一頓飯吃下來快地像是打仗,完了之後拍着肚子說:“爸媽,我先去洗澡了,咱們一會再聊啊。”

母親側過身叮囑:“浴室滑,你出來的時候小心點別摔着。”

夫妻倆眼看着女兒離開,彼此對視一眼,都看到對方臉上神色。

母親揉了揉額頭:“這事怎麽辦啊?人把燙手山芋交到小雪身上了。”誰不知道這是得罪人的活,老油條都避之不及,愣是踢皮球一樣踢到了女兒身上。

歐陽謙臉色也難看:“誰不知道齊沈兩家糾葛深,人家指着拿這事立威,沈家着實是養出來個好兒子!”他冷笑一聲:“兩家有本事去別的地方鬥,幹嘛把戰線拉在一院裏。”

歐陽母親撐着下巴嘆了一口氣道:“早知道我就不讓小雪進一院了,要是當初進公.安也比這強。”

歐陽謙眉心一直攏着,突然一驚:“小雪,你怎麽出來了?”

歐陽母親下意識地轉頭,卻發現卧室門口站着一個人影,已經不知道聽了多久。

她心中一跳,卻見女兒神色如常的出來,又大大咧咧地坐在餐桌上,還順手夾了一塊肉吃,偏過頭看着歐陽謙:“你和我媽又讨論什麽 ?”

歐陽謙重新帶着笑,放柔了語氣:“我們就說了說你工作上的事。”

歐陽雪點了點頭,把口中食物咽下去之後道:“爸,我當時背法條的時候就想過,法典至高無上,我終身只為法條彎腰,這次是沈家的公子哥,下次又會變成誰家的,難道我法官錘落下去的時候還要看被告是什麽身份嗎?天子犯法都與庶民同罪,何況一個沈家。”

看着對面默不作聲的父親與母親,歐陽雪道:“也許你們可能覺得我幼稚天真,或許別人也會想太陽底下不平事多了,我一個小小的歐陽雪能都管過來嗎,但我現在看見了遇見了我就一定要秉公執法,這是我的職責也是我的任務。”

她微微一笑,神情如春日暖陽:“我這回真去洗澡了。”

會所裏今日有牌局。

晏沉坐在主位,方桌上連他一道坐了四個人,桌上牌上堆堆疊疊地放着,他身形放松地靠在椅上,也漫不經心地用手搓着麻将。

旁邊人笑,故意壓着的臉上還依稀可見熱切,言語中帶着熱絡:“我之前就聽說了晏少,可苦于沒有人引薦,今兒竟然有幸能在一起打牌,我這是三生有幸。”

谄媚的話還在滔滔不絕地說出口,伴着那張臉就像是一個沒品的、會發聲的盒子。

晏沉用舌尖抵了抵上颚。

江瑜也說漂亮話,酒桌上也帶着笑臉推杯換盞說場面話,怎麽說出來怎麽就沒有讨人厭的感覺呢。

他右手不輕不重地拿着一張瓷白又冰涼的麻将,指腹有一搭沒一搭地摩挲着,面上神情也是慣有的陰陰涼涼。

陰鸷、傲慢、漫不經心,反正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主。

身邊人還在繼續。

“......這事就是這樣的,還請晏少從中再多斡旋斡旋,我們日後定當萬分感激......”

晏沉瞥了一眼手上的麻将,心說這個嘈雜的盒子說了什麽,他将手中牌打了出去:“五條。”

那人立馬緊跟了一張。

牌桌上幾人都出牌,只有麻将在一起碰撞的聲響。

那人心裏也慌,他好不容易才能和這位太子爺坐一桌,好話說了半天卻沒見對方吭一聲,他小心翼翼地打量一眼,發現對方那神情依舊是不辨喜怒的,他心裏也沒着落,忙向一邊人使眼色。

頃刻間,便有人上前,低眉順眼地去點煙,乍亮的火苗熏着一截脖子,眉眼清純而乖順。

晏沉是真想抽煙了,他煙瘾一向重,唇邊含着一根細長的香煙,片刻之後就有森白的煙霧自唇邊呵出。

身邊點煙的若有似無地往着靠,穿着件襯衫。

怎麽他媽的又穿襯衫,他看見穿襯衫的就煩!

又靠過來了。

怎麽那個穿襯衫的就那麽難搞呢?!!

想了多久還沒把人弄到手。

一想起這些就生氣。

那人以為有眉目了。

正巧着晏沉打出一張牌,他裏面補了一張,語氣中含着喜意:“晏少,您胡了。”

晏沉掀了掀眼皮瞥了一眼,牌桌上他胡了。

身邊點煙的人又靠過來,這次極近,連身上香水味都能聞到。

真熏人!

晏沉閉了閉眼睛,他嚯地一下子站起來,把牌往桌上一丢,語氣不大卻滿是寒涼:“會不會玩?這麽愛喂牌別處喂去。”

桌上喂牌常有的事,甚至有人就專門幹這個的,一場牌局下來要讓人贏得通體舒暢,只是晏沉突然發難這一下仍是讓人措手不及,一瞬之間仍舊是滿堂寂靜,衆人連大氣都不敢喘。

雖然這事玩得不高明,但這位也不至于當場發火吧,只能說性子夠喜怒不定的,讓贏不行,讓輸,抱歉,沒人試過。

衆人只見這位主發完一通火之後就離開,連個轉頭的動作都沒有。

宋明出面打圓場,說是晏少心情不好讓多擔待。

這也就是走個過場遞臺階讓下,當下也是就勢離去,局面很快被控制住。

宋明一個人坐在牌桌前,不知在想些什麽,默不作聲。

身邊有人過來:“晏少這是怎麽了,我聽說要回東城了。”

宋明抹了抹臉:“不清楚。”

那人又換了個話題:“我剛才看見了一個長得漂亮的,咱們一會過去玩玩?”

宋明臉色一沉語氣不善:“你不知道沈起怎麽進去的嗎?都這時候了不能收斂點?”

那人聳了聳肩,點了一根煙抽上:“聽說打了個骨頭硬的女的了,咱們這地方不會出這事,你放輕松點。”

煙霧裏宋明面無表情地看着頭頂上天花板:“你真信?”

那人一怔。

宋明神色木然:“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晏沉離開了。

這是最近傳的消息。

聽說是晏青山叫人送回去,點對點的接送,從京都飛到東城,确保是安全着陸。

江瑜在聽到這個消息後沒發表什麽意見,他手機最近只有工作消息,電話也多是業務上往來,郵件一打開也全部是工作相關。

辦公室那落地窗之外也不會再有望遠鏡反射的光,一切都步入正軌。

一個周末,他打電話給席寒說要去安城。

一來他推測那邊可能有問題,但席寒這人心思重,有些話只能當面說,江瑜說自己放個假要來安城玩兩天,順便說見見席寒的愛人,都結婚兩年了還沒見過面說不過去。

那邊同意了,周六早上江瑜直接去機場。

他沒帶行李,提前一個半小時到機場,取完登機牌檢測後就等時間,眼看着時間差不多了,江瑜就往登機口去。

身邊有工作人員出現,臉上帶着笑容:“先生您好,您剛才的人臉識別出現了故障,我們這邊還請您返回再去識別一次,麻煩了。”

江瑜微微一愣:“人臉識別出現故障?剛才還是好的,我也的确過了安檢。”

工作人員臉上出現抱歉的神情:“對不起先生,這是我們系統的問題,只要您再重新識別一次就行,您耽誤的車程費用我們會三倍賠償。”

他語言客氣,眉間卻帶着寸步不讓的神情,人群中也有幾道視線停在這裏,若有若無地逼近。

江瑜視線一暗,旋即笑笑:“自然可以。”

他看了看時間,溫聲開口:“我能先去一下洗手間嗎?”

那人微笑:“當然可以。”

江瑜一步步地往洗手間走去,進了衛生間反手鎖住門,神情冷靜地拿出手機發送短信,等到最後一條信息編輯發送後,門一下子被推開。

江瑜擡頭還未看清臉,就看見一片白色沖着臉部過來,極刺激性的氣味竄入鼻子,他拼着最後一點意識将手機丢進馬桶裏。

“頭,手機掉裏面了。”

“可能是手滑了,算了,人要緊,別管這些了。”

作者有話要說:

某人: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再次聲明,小說三觀不代表作者三觀,所有行為基于人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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