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水裏

江瑜在周日下午出院。

其實說起來除了那個讓人五秒就倒的藥物之外, 身體真沒什麽大礙,水裏泡泡外加混亂之中的一兩拳對一個成年男人來說不算什麽大事。

出院之後就回到老宅,剛進門把車停好就看到了封一然坐在八角亭裏, 見他回來站起來,上上下下地打量幾眼,末了開口:“這次你打算怎麽辦?”

他眉心皺着, 帶着眼鏡的臉上看起來有幾分罕見的嚴肅,他大概知道一些事情, 對方原本是要到安城去, 結果席寒打電話說機場沒見着人。江瑜平時是一個非常守時且重承諾的人,像這次不聲不響爽約給人第一反應就是出了亂子, 封一然當時就有種不好預感, 結果真出了事。

江瑜坐在長椅上,目光看着遠處綠草地, 唇邊還帶着幾分淡淡笑意:“明天晏書記帶着他來道歉。”

封一然幾乎将不滿放在了臉上:“道歉就完了?”

他還不清楚江瑜被注射藥物的事, 只知道對方在機場被帶走, 接着就住了兩天醫院。

江瑜的表現十分平淡,他甚至有心情伸手摸了摸柱子上的裂紋:“嗯, 完了。”

模樣是溫潤的,側臉線條流暢平滑,看起來仍舊是一副好脾氣的模樣。

封一然吸了一口氣:“不能報警嗎?”

江瑜笑笑, 雙手交叉在一起, 好整以暇的樣子:“人的口供可以改,機場監控可以壞掉, 我身體指标一切正常, 用什麽報警?”

他看着封一然如此氣憤的模樣, 唇邊帶着淡淡笑意, 一如既往的溫雅如玉:“晏沉不是沈起,退一步來說我報警,你說結果如何?”江瑜問到這笑笑,沒等封一然開口自己說:“将人傳訊,他至多進去24小時。”他聲音溫和,眼神卻是淡淡:“早知道結果的事何必讓郝局夾在中間左右為難,以後還用不用人?”

封一然沉默下來。

江瑜未盡之言他明白,倘若這事掀過,晏南山承情之後晏沉收斂,這就是另一個結果了。

誰都能想得到,但又有幾人能咽得下這口氣。

他擡眼看着對面的人,初冬的風吹拂過蒼茫大地,越過江家老宅的屋檐棟梁,點過碧波粼粼的湖面,就那般吹拂在江瑜的外套,卷着衣角微微晃動。

他氣質清介而溫雅,仿佛是觀魚觀水的閑散客,只能偶爾窺見眸底的一片沉沉墨色。

封一然搖了搖頭,發出感慨:“像你這樣權衡利弊的人,會不會有一天不計較這些得失取舍?”

江瑜微微一滞,接着笑意不變:“或許有吧。”

第二天上午,一輛黑色車在門口停下,車門打開後兩道身影一前一後的下來。

江瑜在門口迎接,面上帶着笑:“晏伯伯好。”

他目光落在晏青山後的晏沉身上,對方今日身上那種閑散勁終于收斂了幾分,穿着一件樣式正式的外套,看上去一表人才。

晏沉在江瑜臉上逡巡,旋即挑了挑唇,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江總!”接着快步走向對方,擡手就欲摟江瑜脖頸,無論是言語還是動作間都熱切,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兩人關系有多好。

江瑜笑容未變,卻不動聲色地避開對方的手臂,擡手做了一個邀請的動作:“晏少快進去吧。”

晏沉擡起的手臂就那樣直愣愣地揚在空中,他沒有半分尴尬地落下手臂,笑了一聲:“多謝江總在這裏等我們。”

他的不要臉幾乎已經到了一種出神入化的境界,某種程度來說,這也挺厲害的。

江瑜陪着兩人一同進去,他這次是主人的身份,步伐在晏青山前方一步處,步調也配合着對方。

晏青山那張一直沒什麽表情的臉微微柔了幾分:“家裏老爺子身體還好嗎?”

江瑜含笑:“祖父身體康健。”他道:“老爺子今天有事,說是一會就回來。”

晏青山心裏清楚這不是有事耽擱了,這是下馬威,他目光掃過身邊的晏沉,卻只是點了點頭。

三人進了會客廳,過一會後就見門口出現一道身影,江家老爺子穿着一身中山裝,面上帶着笑:“晏書記,不巧了,今天有事耽誤了。”

幾人一起起身,晏青山一向嚴肅的面容上露出一絲笑意:“這有什麽關系,我和孩子們在一起聊的很開心,江老師你最近身體可好?”

江老爺子笑笑:“都好。”他目光轉到一邊的江瑜和晏沉身上:“都是孩子們胡鬧的事,你還親自跑一趟。”

兩人簡單的幾句就把基調定下,一句輕飄飄胡鬧就此掀過,不論心中到底是如何心思,面上仍舊一派和諧。

中午的時候幾人坐在一起吃了頓飯,飯後晏青山有事先離開,江老爺子說要去休息,就只剩下江瑜晏沉兩人。

晏沉目光似笑非笑地掠過江瑜身上,語氣中帶着意味深長:“江總的能屈能伸我着實佩服。”

和沒事人一樣看着他,甚至連臉上表情都沒變過,現在人走了還是那副溫潤模樣。

江瑜擡眼啓唇:“晏少的禮義也讓我大開眼界。”

晏沉咂摸了一下這話,對方這是說他沒有廉恥。

他托着下巴,只用暧-昧目光掃視着對方,他眼神幾乎是直勾勾地逡巡,在江瑜脖子和腰腹之間來回流轉,要是眼神能脫衣服,江瑜早就被他扒光幾回了。

這視-奸一般的目光江瑜從不在乎,他只是平靜起身:“晏少若是沒事請回吧,我還有事情,恐怕是招待不周。”

對于這逐客話語晏沉只當沒聽懂,他開口:“無事,我看着江總忙就行。”

他看着江瑜的耳後的皮膚,眸子溫度灼熱:“江總閉上眼睛的模樣真有趣。”晏沉低低笑了一聲,視線仍舊盯着那一小塊肌膚,手指輕輕撚了撚:“只可惜時間太短,我還沒看夠。”

衣服都沒來得及脫。

江瑜原本離開的腳步微微一頓。

他眸中飛快地滑過一道暗沉,接着本來去書房的腳步一轉,晏沉亦步亦趨地跟着,看着江瑜下了樓梯來到地下室。

江家老宅地下一層被改造成了娛樂區,有一個小小的吧臺和酒櫃,再穿過一道門一方室內泳池出現在眼前。

地下通風系統良好,泳池中水清澈見底,自頭頂模拟出來的光照在水中,光影密布。

晏沉挑了挑眉,面上興致勃勃:“你要在我面前游泳?”

江瑜臉上笑意溫和,轉過頭來用力一推,晏沉毫無防備地被他推入水中,濺起了一池水花。

他神色一沉,心裏琢磨着江瑜可能又要故技重施把他淹,眼中有一閃而過的狠厲,思考着如何将人扯下來,卻見江瑜半蹲在池邊,只是看着他,沒有任何打算上手的舉動。

難道猜錯了?

晏沉看着岸上的人。

手掌撐在岸邊,準備一躍而起時對方伸手,手掌抓住他手腕,提起後向後推去。

光滑而又冰涼的池壁本來就握不住,如今對方這樣直接讓他身形向後滑去,整個人又沒入水中。

晏沉被嗆了幾口水,臉色越發陰沉。

他找準空蕩又将手臂搭在池壁,欲再次上來時對方故技重施,又被推入水裏。

晏沉臉色極差:“你他媽的別讓我上來!”

他第三次手掌搭在邊上,這次依舊被對方推入水中,池水順着耳朵往裏面灌,整個大腦都是流水的聲響。

晏沉罵了一句髒話。

江瑜冷不丁地開口:“耳蝸進水的滋味好受嗎?”

他擡眼去看,卻發現那張臉上面具般的笑意不在,只是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晏沉眯了眯眼,仔細分辨着對方神情:“你生氣了。”

江瑜道:“難道我不該生氣?”

他語氣仍然是平靜的,唯恐眸子暗暗沉沉,似是深淵。

晏沉反倒一笑。

似乎江瑜生氣這個事情要比自己上不來岸好玩得多,他反倒閑閑地在水裏轉了一圈,也不着急上來,只是欣賞着對方那張臉:“要是那天我爸再遲來三分鐘,我就把你上了。”

他可不做什麽準備不知道什麽叫溫柔,直接扒了就直奔主題,先自己爽了再說。

江瑜一頓,挑了挑眉,居高臨下地看了他一眼:“三分鐘?”

晏沉刨水的動作一停。

他陰恻恻地開口:“放心,是江總的話可以來一晚上。”

江瑜視線淡淡掃過,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這種無言此時卻帶着一種極大的殺傷力,晏沉從喉嚨裏發出一聲低低的笑。

他一躍而起,攥住江瑜領口用力将人扯下來。

江瑜面對面地摔入水中,晏沉冷笑一聲欲将人往水裏按,卻見對方早有準備偏頭避過扯住他衣領往下沉,兩人像是在水中綁在一起的螃蟹,絞在一起往下墜。

江瑜吸了一口氣,水中他能看到對方鼓起的臉頰,這是預先就吸了一口氣,他心中冷笑一聲上手去捏晏沉的腮幫子,要把這口氣給放了。

唇邊有泡泡吐出,晏沉臉頰被掐着,幾口水順勢滑入嘴裏,他反倒一笑,下一瞬直接湊近江瑜,唇抵住唇舌頭探入對方口腔中,蠻橫地去奪他嘴裏的氣。

薄唇相抵,舌頭互相抵抗,俱是對那一口稀薄的空氣掠奪,鼻尖的泡泡不斷冒出,耳邊的流水與口腔黏糊的聲音攪在一起,晏沉死死地環住江瑜脖子,像是水中怨鬼一般貼上去,不讓人有絲毫浮起來的可能性。

空氣越發減少,舌頭交纏越發激烈,血腥味從口腔中漫延出來,分不清是誰先張口咬的誰,淡紅色的血色落在水中頃刻間散開,這不像是接吻反倒像是野獸的撕咬與絞殺。

窒息感越來越重,隔着水流能看到彼此那張扭曲的面容,眼睛在水中酸澀的厲害,晏沉卻沒有閉上。

頭頂光影照下形成大小不一的光斑,落在池中像是一個光怪陸離的幻影,晏沉能感到自己心髒砰砰跳動,瀕死一般的感覺卻給他帶來了無與倫比的興奮。

他說不清這種興奮是因為這個激烈的吻還是這個人,像是有煙花在腦中炸開,目眩之後就是一片燦爛,他眼球似乎都在震顫,一下一下地好像要跳出來,他覺得渾身血液向大腦湧去,血液熱氣騰騰,他用齒尖抵住對方下唇去咬,發狠死命地咬。

接着他就感覺到了疼。

從下唇到舌尖,疼痛像條蛇一樣蹿來,又像是糖果一般在口腔中散開,他分不清痛感是哪裏來的,只能感覺黏膩的液體滑入口腔。

是江瑜也在咬他。

同樣是不遺餘力,同樣的發狠。

晏沉閉了閉眼,他想笑,但他更想看看江瑜的表情,他睜大眼睛去看對方,卻在這個空隙裏只覺得脖間一緊,接着疼痛就不在。

是江瑜攥住他領口将他從水裏拉了出來,清水淌過臉頰再滑過耳邊,窒息感一下子離去,空氣重新湧入進來。

晏沉心裏格外不爽,他舔了舔唇上血液:“怎麽不繼續了?”一點猩紅落在他唇上,在蒼白的臉色上觸目驚心。

江瑜向上捋了捋額上碎發,慢條斯理地舔去自己唇邊血液:“怕你窒息了。”

他的唇色很淺,用舌尖卷着血舔-舐的時候看起來挺斯文,但這種溫潤之上的斯文就莫名的帶着一股色氣。

晏沉眯了眯眼,突然喃喃道:“我果然沒有說錯,可惜我爸不信。”

他毫無征兆地出聲,江瑜沒懂他在說什麽,他轉身就想上岸,身後突然覆上一只手臂,晏沉懶洋洋地浮在水上:“有沒有興趣試試刺激的?”

他回味了一下剛才的滋味,瀕死的感覺,水裏扭曲的臉,感覺還不錯。

江瑜一頓,接着他視線落在晏沉臉上,對方半撐着額頭下巴看着他。

晏沉知道沒戲了。

他眯了眯眼打算再把對方拽水裏試一次,結果江瑜突然湊近,伸出舌尖,輕輕柔柔地舔了舔他嘴唇一下:“我覺得這樣就不錯。”

和剛才撕咬不一樣,這次像是小動物的舔-舐,溫熱又柔軟的唇,哪怕有傷口碰在一起都不疼。

江瑜退開,對着他笑笑:“你說呢?”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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