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醫院
江瑜再次睜眼後入目是一片冷白的天花板, 旁人初醒的一瞬間都帶着茫然之意,他一雙眼睛仍舊是黑白分明,看起來竟然有點無感情的空洞之感。
嗓子裏幹澀發癢, 渾身依舊帶着一種麻木的感覺,鼻尖能隐約聞到消毒水的氣息,江瑜試着活動了一下, 慢慢地從床上坐起來。
身上衣服原本濕透的衣服已經換成了病號服,他試着活動活動了脖子, 發現那裏刺痛感已經不在, 蓋在身上的被子從一邊開始往床下掉,他看着伸手拉住。
手掌握住一邊被角, 柔軟的被子尖在收攏的掌中蹭過, 停留了短暫一秒後接着往下掉,江瑜身形微微一頓, 緩緩地合攏手掌感受着手上握力, 眸間神色晦暗。
門突然被推開, 他收斂好神色擡眸去看,卻見一位醫生走了進來, 見他略微愣了愣,接着道:“您醒了。”
江瑜唇邊出現笑意,微風和煦的模樣:“也是剛醒。”
他伸手重新将挨在地上的被子撈起, 又擡手按了按, 溫沉着聲音開口:“現在什麽時候了?”他笑笑解釋說:“我手機壞了不能看時間。”
面前人氣質溫和,臉上笑意讓人有種如沐春風之感, 使人不自覺的放松下來。醫生說:“上午十點四十七分。”他視線中帶着關切:“現在感覺怎麽樣, 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嗎?”
江瑜道:“身上還略微沒力氣, 其餘的......”他略一沉吟:“沒有別的感覺。”
醫生推了推眼鏡:“這是正常現象, 休息休息就能恢複。”
正說着,門被人敲了敲,江瑜一看是謝良德站在門口,他唇邊帶着淡淡笑意,微一颔首:“謝處長。”
謝良德回以點頭示意,他擡步進來,臉上略微帶着關切神情:“江總,如今感覺怎麽樣?”
江瑜笑說:“勞處長關心,我已經好多了。”
謝良德:“江總這是說哪裏的話,你身體不适這事大家都不願看到,不單是我,書記也同樣如此,剛才問醫生你的情況,還說一會要過來看看。”
江瑜唇邊一直帶着笑,如今眉梢微挑,臉上露出驚訝的神情,他開口:“書記事物繁忙,我這點小事竟然麻煩他,。”
謝良德如今臉上才露出笑容:“江總客氣了。
江瑜從床上下來,又換了一身較為正式的衣服,大抵過了半個小時晏青山出現在門口。
他起身迎接,微微低頭喚了一聲:“晏書記,您來了。”姿态是謙遜而有禮。
晏青山刻意放緩的聲音隐約能窺見平日的嚴肅,他說:“坐下吧,我們一起聊聊。”
此時病房裏其餘人已經離開,門虛掩着,陽光透過纖塵不染的纖塵不染的玻璃照進來,室內一片明亮的光景。
雖然說坐着一起聊聊,但江瑜等到對方落座時自己才坐下,桌上放着青瓷釉色茶杯,他擡手添上一碗熱水溫杯,伴着白霧袅袅的熱氣輕輕旋轉杯子,等到杯壁生溫時四指合攏拖住杯沿倒掉,擡手執起茶壺沏了一杯,七分滿時收手,輕輕托起底部放在晏青山面前:“晏書記,這裏只有綠茶,我也不知道合不合您口味。”
晏青山視線落在江瑜臉上,一瞬之後他執起茶杯,抿了一口後道:“我年齡比你父母大一些,你就我一聲伯伯就好。”
江瑜從善如流地開口:“晏伯伯。”
他言行舉止得體,既不過分顯得谄媚也不冷淡,而是一種恰到好處的恭敬。
晏青山将茶碗放在桌上,上身略微向後靠,是一個談話的放松姿勢:“我聽說你一直在做生意,怎麽樣,還順利嗎?”
江瑜雙手搭在膝上,嗓音徐徐開口:“我經驗不足難免會遇到一些困難,不過好在有一些前輩教導,目前還能應付。”
晏青山道:“江盛關系着不少人的生計,你身上擔子不輕。”他看着江瑜平聲開口:“遇到困難是常事,克服了就好,風雨之後才能看到彩虹。”
江瑜笑笑,擡手又輕輕為晏青山添了茶:“晏伯伯說的極是。”
晏青山目光落在江瑜臉上:“身上擔子重也要注意身體,你在這裏住兩天觀察觀察,等身體好了再出院。”
江瑜手指一頓,接着笑容不變地應下:“多謝晏伯伯關心。”
晏青山臉上神情如大海一般平靜:“過上幾天後我帶着小晏上門道歉。”
江瑜斂眸,這一回他沒有接話。
晏青山起身,江瑜也站起來:“晏伯伯,我送送您。”
兩人出了病房走到走廊,晏青山回頭道:“回去休息吧。”
江瑜颔首,卻一直目送着晏青山走遠。
走廊中有輪子在地板上摩挲的聲音響起,他目光觸在白色盒子裏的注射器時微微一停,接着不動聲色地移開目光,臉上帶着笑意:“你好,請問可以借用一下你的手機嗎?我手機壞了。”
護士一愣,接着從兜裏掏出手機,她看着對方修長指間在屏幕上劃了幾下,指尖接着就點擊屏幕,也只是過了幾秒後就還給她,笑着解釋:“我給朋友發了條信息,謝謝你。”
護士笑笑:“太客氣了。”
江瑜回到病房後臉上笑意淡淡,默不作聲地伸手撚了撚指腹。
陳覆盎到的時候就見江瑜坐在椅子上喝茶,對方手裏握着一支青釉色茶碗,看着挺氣定神閑的,他心裏稍安。
陳覆盎坐下,掃了一眼桌上的茶碗數量之後心中有譜了,又從盒子裏拿出一個手機盒子遞給對方:“給你買的,記得給我報賬。”
江瑜掀開盒子後瞥了一眼內層,一手拿着盒子頂層蓋在上面,另一只手不動聲色地将裏面的東西裝進兜裏,整個過程幾乎眨眼之間完成。
他手裏拿着新手機,開機後看着那亮起的屏幕道:“謝謝你給我買新的。”
陳覆盎:“沒事,記得給錢就行。”
江瑜笑笑,給他轉了過去,陳覆盎絲毫不客氣的收下後說:“你之前那個手機被水泡壞了,裏面東西都找不到了。”
聽他這樣說,江瑜心裏松了一口氣。
當時情況太過緊急,他來不及删除短信就只能将手機扔了。
陳覆盎自知這裏不是說話的地,他喝了一口水後潤了潤唇:“我給你講個笑話。”
江瑜做出一副傾聽的樣子。
陳覆盎笑了一聲:“之前我們出去學習的時候參觀過領導故居,裏面有領導之前坐過的凳子。”他神情嚴肅的開口:“于是我們每個人都在那張凳子坐了一回。”
江瑜一愣,接着沒忍住勾了勾唇。
陳覆盎聳了聳肩,自己也笑:“我不像你,在家就能坐。”他伸手摸了摸身下的沙發,語氣還帶着故意的感慨:“不過今天我倒是坐了一回。”
江瑜擡手按了按額頭,笑道:“我去趟洗手間。”
他起身進了洗手間,擡眼看着鏡子裏的人影,側過脖子後注視着那一小片皮膚,上面針孔只有仔細觀察的時候才會發現。
江瑜從兜裏拿出剛才陳覆盎送來的真空采血管,動作迅速的安裝好針頭,另一端用在手腕綁好壓脈帶,手臂上血管霎時鼓起,他淡紫色的靜脈血管清晰可見,江瑜捏過針頭後平靜刺入,看着管中暗紅色血液達到一定毫升後拔出針頭按壓止血,将試管重新裝入兜裏。
出來後他和陳覆盎又聊了一會,再過一會看着對方離開。
兩天之後出院,體內的東西可能已經代謝幹淨。
江瑜指尖輕輕撚了撚,平靜的想,當時用的是什麽藥。
“你用的什麽藥?”
晏青山看着沙發上的人,語氣仍然平靜,卻能聽出其中的壓迫感。
晏沉聳了聳肩,他姿态依舊懶散:“就我經常用的。”
他眯了眯眼回憶:“五秒就睡,效果依舊不錯。”他用舌尖抵了抵左側口腔內側軟肉,像是想到了什麽有意思的事:“要不是他,我還不知道我以前是那樣閉眼的。”
他兀自樂了起來,唇邊勾着,眸中帶着興趣。
室內卻陷入了一場靜默中。
晏青山視線看着這個兒子,良久之後閉上眼睛,平聲開口:“你之前荒唐事就算了,但現在給我收斂些。”
晏沉擡手倒了一杯酒,端着抿了一口,撩了撩眼有些認真地開口:“是他先勾-引我的。”
他将‘勾-引’這兩個字咬得極重,聽起來刻意強調着什麽,竟然有點無辜的意味。
晏青山依舊閉着眼睛,只是道:“兩天後,我帶你上門道歉。”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