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轉眼之間就到了年三十,一大早各宮就忙碌了起來,尤其是鳳儀宮裏。皇後一大早就開始接見所有的外命婦和內命婦以及後宮妃嫔。
阿蔓今日也難得的起了一個早,之前因為懷孕的緣故,被免了早上去鳳儀宮請安的規矩。但今兒個是除夕,祖宗定下來的規矩還是得遵循的。
阿蔓昨夜睡得早,但是猛地一起早還是有點懵懵的。坐在床榻上半響都沒有回過神來,眼裏也是淚汪汪的,一個呵欠一個呵欠的打着。
采薇幾個都不敢上前說話,只有戚嬷嬷走上前催促。
“娘娘,該起床梳妝了,今日是年三十,所有的命婦以及妃嫔都得去鳳儀宮請安。”
阿蔓一個激靈回過神來,才懶洋洋的說話。
“幾時了?”
一邊問,一遍擡起手由着采梓和采薇将自己扶起。
“已經辰時了。”
阿蔓點點頭,看來的确是不太早了。
阿蔓一遍小口小口的用着牛乳燕窩粥,一遍由着梳妝宮女給她束發。今日是大日子,早上必須穿着昭容禮服,也必須着規定的妝容。待會上了妝在用膳怕會花了口脂,加之時間太緊,阿蔓只得現在用兩口。
好不容易喝完了一碗燕窩粥,戚嬷嬷又往阿蔓的手邊添了幾塊點心。
“娘娘多吃些,待會子請安的時候怕是用不了什麽。”
別說待會子在鳳儀宮不能吃什麽,就是能吃戚嬷嬷也不放心。
阿蔓相信戚嬷嬷,只好繼續往腹裏填,直到是在一點也都撐不下了才停了手。
阿蔓尚在梳妝,但鳳儀宮此時已經人聲鼎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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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命婦四更天就起來準備入宮事宜了,就連在外接見大臣的聖上和在內接見內眷的皇後今日也是五更時分就起來了。
“皇後娘娘今日可真是母儀天下。”
紅袖嘴巴甜,見皇後帶上了鳳冠,穿上了鳳袍,立刻就迎上前奉承起來。
皇後今日雖然早早的就起來了,但是心情卻非常好。只有在這種時候,看着底下人的谄媚逢迎,皇後才能真正感受到她如今高高在上的地位。
“正殿內可都安排好了?”
莫嬷嬷立刻接口。
“座位早就拟好了,幾乎所有的命婦們都到了,只宮裏的娘娘還差幾位。”
莫嬷嬷頓了一下,将名兒報了出來。
“只剩棠梨宮的德妃娘娘、重華宮的安貴儀同長樂宮的蕙昭容了。”
皇後輕哼了一聲。
宮中向來不缺替死鬼,總有可憐人替人背黑鍋。之前蕙昭容在暗香園裏受了驚吓,查不出個所以然來,也就抓了個替死鬼的答應出來。聖上那邊卻是任由這事過了,看來這蕙昭容也不過如此,若不是因為那個肚子,怕是過不了多久就是如今的雲昭儀。
“祁容華可安排好了?”
“剪燭今日就跟着祁容華,等請安結束了就立刻帶祁容華回棠梨宮歇息。”
紅袖上前攙住皇後。
皇後仍是不放心。
“醫女備着嗎?記得到時候給祁容華診個脈。”
若不是因為祁容華,皇後還真的不想費心思。除夕夜的就請太醫真是太晦氣了,備個醫女安安心好了。
紅袖自然應是。
阿蔓是踩着點到的鳳儀宮,進殿的時候感覺無數人都朝她望來,不動聲色的将手放在了腹前,跟着領路的宮女到了座前。
座位并不算靠後,坐在她前面的人兩個巴掌都數的過來,同雲昭儀一張桌,而且她為左,雲昭儀為右。
阿蔓心裏有些玩味。
論理來說,昭儀乃在昭容前面,但是自己有一個“蕙”字做封號,如今又比雲昭儀受寵,這麽安排說的過去也說不過去,端看別人怎麽想。
阿蔓朝邊上的雲昭儀望去,卻見她仿佛并不是很在意這個,還朝自己笑了笑。阿蔓自然也回之一笑。
兩人之間氣氛如此和諧,自然就有人看不過去了。
“蕙昭容同雲昭儀可真是親近。”
說話的是一向嘴巴轉的比腦子快的蘭貴儀。
阿蔓揚唇,并沒有回話。看着蘭貴儀倒是想到了之前去暗香園賞梅的事,想到了和蘭貴儀一道的安貴儀。剛開始的時候自己同安貴儀還有三分的香火情,但是之後卻因為許多事兩人漸行漸遠了。自己走的獨,幾乎沒有什麽人是常來常往的,安貴儀當初可也是冰雪一般的人,兩人都是被人孤立的對象,但是現如今安貴儀也和別人抱成團了。阿蔓想到這兒,不禁往安貴儀處看去。
卻見安貴儀一如既往的坐着,姿态端莊、氣質高華,阿蔓就覺得沒意思起來,收回了心思。
倒是雲昭儀同蘭貴儀一向有龃龉,立馬回聲嗆她。
“哪裏比得上顏淑容同你,若不是顏淑容,真不知你現下該坐到哪去了?”
話糙理不糙,蘭貴儀同顏淑容一向交好,也常常是顏淑容跟在後面收拾爛攤子。蘭貴儀也知道自己仰仗顏淑容,但她素來心大,眼下被雲昭儀這麽直白的指出來也不惱,依舊笑意吟吟。
“妾同顏淑容乃是姐妹相交,雲昭儀怕是沒有這個福分。”
這話就差指着鼻子說雲昭儀上趕着倒貼了。
果不其然,阿蔓之後再看就覺得雲昭儀有些疏離了。
阿蔓也不在意,漫不經心的應付着周圍人,眼睛卻是向底下的祖母和母親看去。
阿蔓不知道,此刻不知有多少人正打量着她。
宮妃們也就算了,底下的诰命夫人們眼睛都尖着呢,更有鑽營的人家想趁今天好好看看是不是能攀上關系。
蕙昭容是今年春末選秀入宮的,原本在上京的貴女裏可是籍籍無名,誰知道甫一入宮就得了盛寵能和原來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稱的安家小姐相提并論,之後更是走了好運直接身懷六甲,徹徹底底的成了如今首位的寵妃。
獨一份的美貌,獨一份的風情。
即使穿着深綠色的禮服也掩不住傾城的麗色。膚色如同雪玉一般的白淨,眼眸如同明珠一樣光亮,即使挺着肚子也不減半分,只讓人覺得美豔中帶了點溫柔,反而接了地氣。
不由得靖康侯府的內眷身邊圍繞的人就更多了。
阿蔓瞧着祖母被人簇擁着,心裏對侯府現今的狀況心裏就有了個數,也不再往下看,畢竟不急在一時,待到年後再見也是一樣的。
此時正好皇後出聲了。
“蕙昭容不若嘗嘗手邊的紅棗茶,對孕婦有益。”
阿蔓今日身邊的兩個宮女一個是采梓,另一個就是醫女出身的宮女了,見她微微點頭,阿蔓便應着皇後的話端起了茶杯。
“臣妾多謝娘娘體貼。”
皇後一番舉動讓底下的人紛紛稱贊起來,皇後見此也滿意的笑了。
阿蔓略微沾了沾唇便把茶杯放下了,在外不必長樂宮,留個心眼比什麽都重要,更何況她現在肚裏還有一個小的,若是真的出了事哭都沒地方哭。
阿蔓坐了坐,又見祁容華挺着肚子準備離開,便也借着名頭告退,皇後要一個賢良的名兒,不但讓阿蔓離去,更是噓寒問暖了一番。
直到回到了長樂宮,阿蔓躺在榻上由着采薇幾個給她捏肩捶背才呼了一口舒坦氣兒。
剛剛洗了手,阿蔓看着采薇将香膏細致的塗在自己的手上然後一點一點的給自己抹勻,一邊同采薇幾個交待。
“我記得之前新裁了一件軟銀輕羅百合裙,今日是除夕,搭一件茜紅色的夾襖顯得喜氣些。”
采萍捂着嘴笑。
“娘娘,您昨晚就交代過啦,采薇姐姐昨夜就準備好了。”
阿蔓眨眨眼,她不記得了。
“那晚上要帶的首飾呢?”
采萍笑語晏晏。
“娘娘昨夜也說了。”
說完就模仿起來。
“明兒個除夕就帶之前陛下賞的那套紅寶石頭面,意頭好顏色也好。”
模仿完還俏皮道。
“娘娘今夜必定豔壓群芳。”
阿蔓也笑了,笑罵了一句“機靈鬼”。
采萍這話沒說錯,今夜的确驚豔了許多人。
大殿之中早就燒起了地龍,所有人都是衣衫輕薄,更有些別出心裁的妃嫔身上穿的是夏日裏的羅裙,卻仍舊被一個大腹便便的孕婦搶了風頭。
今夜是家宴,平日裏不怎麽露面的太後今日也坐在了上首,底下滿是王爺王妃和世子們。嘉元帝卻是随性,竟然在身側搬了張案幾,指着讓阿蔓坐了上來。
阿蔓也不惶恐,扶着宮女的手緩緩上前入座。這下不知有多少人明面上強顏歡笑,暗地裏咬碎了一口銀牙。就連皇後端莊的臉龐都隐隐有了一絲裂縫。
皇後瞧着盛裝打扮的蕙昭容,心裏不愉。忽然瞥到了蕙昭容皓腕上的一抹血紅,心裏更是怒火連天。
聖上竟把鳳血玉都賜給了蕙昭容,将她這個皇後置于何地樂?
皇後心裏這樣想,但是看着滿殿的人,卻是不能發作。
公孫太後卻仿佛什麽都沒看見似的。
大家都将心思藏在了心底,面上仍舊是一副什麽都沒發生的模樣,唯獨一個人此刻真正的滿臉怆然。
那便是祁容華。
祁容華哀哀的望着遠處的聖上,在身邊剪燭的一再提醒下,祁容華終于低下了頭。但心底的思緒卻是紛亂,明明是一樣的,但是為什麽陛下待蕙昭容如此恩寵?她肚裏也有陛下的皇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