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舞鳳髻蟠空,袅娜腰肢溫更柔。
大殿之中的舞姬們正使盡渾身解數取悅在場的這些天潢貴胄。只可惜得來的并不都是欣賞的目光,酒酣耳熱之際總有人忘了形。
嘉元帝自從将大權收回後就立了個規矩,封王後王位再不是世襲了,子繼父位後是需要降爵的,原本被封王駐地的藩王死後由兒子繼承便成了郡王,一階一階的往下降,徹底的解決了原來世襲王族的勢力。
照着這個規矩,有好些之前因為各種莫名原因在回京後父王逝世的世子們就這樣成了郡王。理郡王就是這其中的一位。
理郡王從小就在上京長大,對着前不久逝世的父王也沒什麽感情,況且還聽說過自己父王在駐地裏藏起了一個寶貝兒子的消息。聽到自己突然之間就成了郡王,還能永遠留在上京這種繁華之地更是開心。最近出門總有人不斷逢迎,今兒個在除夕宴上就有些得意忘形了。觑着殿上正扭着楊柳枝的舞姬只覺得不過瘾,随手就将身邊倒酒的宮女拉進了懷裏。
嘉元帝也是男人,自然了解男人的劣根性,對于理郡王的這些舉動只當作沒看見,再說了他恨不得這些郡王全是像理郡王這種,況且今天也只是家宴。
但偏偏那個被理郡王摟進懷裏的宮女竟然尖叫了起來。
“放手,王爺,奴婢……”
一邊說,一邊将動靜鬧大了,手裏倒酒的玉壺都扔到了殿中央,驚的正在跳舞的舞姬們都亂了舞步。
公孫太後是最厭惡這種行徑的。當年先皇就是這樣的葷素不忌,不管香的臭的都往自己懷裏拉,于是出聲了。
“理郡王這是喝醉了吧。”
理郡王是個混不吝的,他從小就被理王妃帶在身邊長大,身邊有沒有父親約束,算得上是天不怕地不怕,對于這個常年不在京的太後說白了還真的沒什麽感覺。
因此此刻不但不請罪,還腆着臉笑。
“臣只覺得這小宮女面善,就想同她玩耍玩耍。”
公孫太後冷哼了一聲。
嘉元帝也不能再做壁上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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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言行無狀。”
說完有咳嗽了兩聲。
“既是喜歡朕就将這小宮女賜給你吧。”
理郡王雖然輩分上是嘉元帝的弟弟,但是就這年紀而言,兩人之間也相差了十歲多,嘉元帝雖然看不上理郡王,但是對他這些毛病沒什麽特別的看法。
理郡王嬉皮笑臉的跪下道謝。
可是沒想到,那小宮女竟是顫顫巍巍的跪下了,并且一個勁兒的磕着頭,說是不願意離宮。
阿蔓瞧得清清楚楚,那小宮女看似膽怯,實則大膽的很,每次擡頭時眼神都沖着上首而來。阿蔓揚唇,拿帕子掩住了嘴邊的笑意。
嘉元帝偶然一瞥,便看到阿蔓眉間豔麗的花钿在燭光中一閃一閃,不知怎得只覺得心口一跳,再回頭看殿中的這場鬧劇就覺得有些煩了,于是輕描淡寫的就将事情蓋棺定論了。
怎麽也不願出宮的小宮女從此以後再也出不了了,理郡王那裏自然還有其他溫柔解語花。
除夕宴上最精彩熱鬧的就是後半段妃嫔們獻禮的時刻了。
阿蔓剛喝了一口果子露就被提醒了。
“少飲些,這些涼。”
阿蔓無奈,小聲回話。
“陛下,這是溫過的。”
嘉元帝不答話,只看着,阿蔓只好讓人将果子露給撤下來。
嘉元帝這才安心,轉頭望殿上看去。
“臣妾為陛下獻上一曲水袖舞。”
雲昭儀身上穿的是丁香色的錦繡撒花裙,裙擺未及地。但是手上拖着的水袖卻随着正在福禮的手飄揚,煞是好看。
阿蔓早聽采萍說過雲昭儀為了除夕宴上一鳴驚人苦練了好幾個月的水袖舞,此刻便全神貫注的往殿中的雲昭儀看去。
楊柳細腰盈盈不堪一握,撒花羅裙随着飄揚的身姿綻放,水袖更是舞動的靈活,猶如翩跹的仙子一般。大殿之中仿佛大家都被驚豔了,此刻難得的寂靜,耳邊還傳來一陣一陣清脆的響鈴聲,雲昭儀竟還別出心裁的在腰間纏了銀鈴。
“娘娘。”
阿蔓被身後的采梓輕聲一喚才見到原本應該站在陛下身後的趙公公竟是悄無聲息的站到了自己身旁。
“娘娘,陛下特地讓禦膳房做了這道芙蓉幹貝和火腿冬筍湯。”
阿蔓一怔,便往身側看去,果然見到陛下正望自己這邊看,嘴邊含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深邃的眼眸裏卻有着自己看不懂的東西。
阿蔓又想到前幾日自己抱怨過的話。
“現下正是吃冬筍最好的時候,在配着火腿做成湯,必然是鮮美無比,只可惜上京這邊沒有。”
上京地處北方,這筍是難得的鮮物,筍幹倒是常見。
“你前幾日不是鬧着要吃?”
公孫太後早就借着身子不好離席回思寧宮休息了,此刻殿中氣氛正熱,衆人的心思都牽在了正在獻舞的雲昭儀身上,阿蔓也放松了些,脫口而出的便是平日的撒嬌。
“哪裏就這麽想吃了?”
說完才覺得這話仿佛有些不合時宜。
嘉元帝卻是含笑回應。
“不是你想吃,是朕想讓你嘗嘗。”
阿蔓嘗了一口,果然味道鮮美極了,也含笑朝陛下看去。
“味道極鮮。”
皇後其實并沒有将心思全部放在歌舞上,她半幅心神都放在了邊上傳來的竊竊私語聲裏。陛下如此溫柔的話語,卻是對着一個不知所謂的妾室,且陛下竟然擡愛這個蕙昭容至此,皇後心裏已經十分不喜了,但是此刻在衆人面前卻還要維持着風度。
“陛下,雲昭儀舞姿翩翩,當真是絕妙。”
趁着雲昭儀一舞完畢,皇後立刻插話打斷,将聖上的心思引回來。
阿蔓也随着這話看向殿中暈紅了雙頰的雲昭儀。
“賞。”
雲昭儀聽了這話,心裏有些失望。她當年就是憑着這一支水袖舞一舉得寵的,她今日選這支水袖舞也是含有深意的。一是為了博寵,二也是想要勾起陛下從前對自己的憐惜。可是沒想到陛下的反應卻并不熱烈。
雲昭儀因為跳舞而出了一身汗的身子立刻冷卻了下來,只得坐到一邊看接下來的嫔妃們獻藝。
有膽量上殿博寵的都是有真章的。一番的吹拉彈唱看下來,阿蔓竟覺得往日看起來平平的人都有些不同了,今日仿佛都非常的鮮活,竟比之前表演的樂師舞姬們絲毫不遜色。
不過不管怎麽精彩,阿蔓還是有些睜不開眼了,有些困頓,偷偷的用帕子掩住打了個呵欠。沒想到竟是被發現了。
“困了?”
阿蔓點點頭又搖搖頭,守夜是規矩。祁容華此刻也是老老實實的坐在座位上,她也不能矯情落人話柄。
“妾還等着看煙花呢。”
嘉元帝失笑,知道她只是借口,但還是點點頭。有些規矩可以破,但是有些規矩不能破,再說了,太矚目并不是什麽好事。
雖然這樣想,片刻後還是忍不住轉頭囑咐了一句。
“若是真的累了,就先去內殿裏歇息片刻。”
阿蔓不妨陛下會這樣講,一時之間有些愣愣的,半晌之後不知怎得有些紅暈爬上了臉頰,不禁嗔道。
“陛下還是看表演吧。”
上首的一番舉動并不是沒人注意,很快就有人在下面出聲了。
“不知蕙昭容今日備了什麽禮兒?”
阿蔓擡頭看去,竟是雲昭儀。她此刻已經換下了丁香色的舞裙,穿上了逶迤拖地的鵝黃色古紋雙蝶雲形千水裙,俏生生的從座位上站起,手裏還端着酒杯。
今日是除夕家宴,的确氣氛輕松,但是雲昭儀此時的舉動還是有些突兀了。
雲昭儀暈紅的臉頰,以及手裏拿着的酒杯都告訴衆人她此刻喝多了,果然一向打圓場的尹德妃立刻出聲了。
“雲昭儀許是飲酒多了。”
紀貴姬今日并沒有坐在紀淑妃身邊,而是被排在了後邊,看着此刻雲昭儀似乎在為難蕙昭容,心裏馬上有了主意。
“嫔妾也好奇蕙昭容今日的禮呢。”
說完後心裏就舒服了,她早就有些不忿了,憑什麽她就得乖乖的坐在下面,而蕙昭容就可以不守規矩的做到聖上身邊。
紀淑妃端起了手邊的茶杯,看着紀貴姬這個侄女心裏一點擔心也沒有,眼睛卻往被打斷了話的尹德妃看去。
不叫的狗才咬人,看來紀家是沒有福分出個皇子皇女了。
阿蔓見衆人都往自己身上看來,就連聖上都側身看着自己,才慢條斯理的回話。
“妾不若雲昭儀刻苦,妾還擅長些女紅,便為陛下裁了一件衣裳,只怕是獻醜了。”
嘉元帝挑眉,有些意外。阿蔓平日裏懶散,別說是衣裳了,入宮許久也就給他繡了一個荷包,裁了一套寝衣。
“甚合朕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