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祁容華生下了大周的第三個皇子,雖然因為只在母親肚子裏待了八個月而顯得有些瘦小,但是這畢竟是是個男嗣,讓整個宮裏像煮了一鍋沸水一樣鬧騰了起來。
也因為如此,後宮裏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到了長樂宮。
畢竟蕙昭容和祁容華兩人一起入宮,一起有孕。
但卻因為一個得寵,一個無寵,懷孕以來的待遇天差地別。
蕙昭容居長樂宮主位,哪怕是懷孕的時候非常得寵,牢牢的将聖上抓在手裏,每次挺着肚子出現的時候都是容光煥發的。而後者,只是一個小小的六品容華,就是懷孕了也沒得到晉封,靠着皇後的一點庇護撐到産子,且一生下孩子之後就被皇後抱走了。也因為母子均安,之前害的祁容華早産的事也都匆匆處理了,随着三皇子的出生一切都銷聲匿跡了。
“娘娘,您可有不适?”
到了八個月的時候,就連長樂宮宮裏的人都提起了十二分的心。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到底在這宮裏沒人不知道。
阿蔓微笑着回答戚嬷嬷。
“并無不适。”
戚嬷嬷剛來長樂宮的時候就時刻關注着這胎的狀況。雖然表面上看上去一切都好,但是她也私下和太醫打聽過,蕙昭容這胎剛開始懷象不太好,怕是熬不到足月生産。前幾日祁容華八月産子九死一生的消息也都讓人瞞着,不能在長樂宮內亂說。
就連一向口無遮攔的采萍也有分寸,只說祁容華産下了皇子,半點不提産子時的險情。
阿蔓只知道祁容華前兩日産子,這兩天常有感嘆。
“祁容華都已經生産了,也快輪到我了吧。”
十個月瓜熟蒂落的過程,看似非常短暫,但阿蔓感覺她已經等了許久了。而且阿蔓有一種直覺,這一天馬上就要到了。
阿蔓放下手裏的小衣,在采梓的攙扶下走到了窗邊。窗邊的那株杏花最近開的越發妩媚嬌美,且不知不覺已經将枝頭伸了進來。阿蔓一伸手就觸到了杏花枝,柔軟的花瓣在她的手裏劃過。
“真希望肚裏的小調皮是個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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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元帝真巧進來聽到了這句話,一怔,這是她第一次說這話。
戚嬷嬷和其他伺候的宮人都悄悄退下了,就連攙扶着的采梓也都悄悄的将手遞給伸手出來的陛下,準備到外間等候吩咐。
阿蔓卻是無知無覺。
“就像這枝頭的杏花一樣美好,綻放的樣子肯定讓人心都要醉了。”
阿蔓的聲音很溫柔,就像窗外拂來的清風,忽地一下就吹進了嘉元帝的心裏。他突然就覺得如果能有一個女兒也很好,他會将她捧在手心裏。只可惜太醫早就診過了,阿蔓肚裏八成是個兒子。
“等下次吧,朕一定給你一個女兒。”
嘉元帝其實并不是一個非常懂風情的人。在這種情況下,一些風月上的老手肯定早就說出了一車的甜言蜜語,他這話只能讓人聽出認真的意味。
忽然聽到了聖上的聲音,阿蔓心一跳,不過還好她現在心态放得平端住了。
“陛下。”
嘉元帝箍住她的身子,帶着她放在身前的手繼續觸摸枝頭的杏花,将剛才的話又說了一遍,聲音低沉但非常認真,含有濃濃的保證意味。
阿蔓一瞬間心情非常奇怪。
有點酸、有點甜,還有點無措。
仿佛在自己身側站着的并不是一個帝王,僅僅只是一個普通人一樣。
阿蔓一不小心就扯下了一朵杏花,手上沾了汁液有點濕潤的感覺,并不難受。
“陛下今日的心情不錯。”
嘉元帝從不在嫔妃面前說過政事,就連皇後都不例外,只有阿蔓例外。雖然提的不多,但是總歸會說兩句。阿蔓有分寸,有些事聽了就當沒聽過,從來不會主動提起,她知道自己能做的并不是給什麽意見,而是舒緩聖上的情緒,讓他以更飽滿的精神去面對。
荊州救災銀子的事情已經解決了,一批貪官都已經落馬,雖然目前有些位置還空着,但是春闱已經開始了,四月的殿試又能出一批人才。解決了朝中的事,他才騰出心思來處理其他的小事。
“唯阿蔓懂朕心。”
嘉元帝今日穿的常服便是阿蔓除夕宴上獻上的,直到坐在了榻上阿蔓才發現,眼睛就常常往聖上身上瞥去。聽了聖上的話,也沒怎麽上心。
嘉元帝卻嫌她不夠專心,但看她将心神都放在了自己的身上才勉強放過她。
“妾的手藝不是很好。”
阿蔓是真的有些詫異聖上會真的穿這件衣裳。雖說她當時裁衣的時候也放了心思在上面,但到底她懷着身子,有些地方做的并不是十全十美。而且司衣坊有專門的繡娘為聖上量體裁衣,不說貼身程度,最起碼繡工都是最好的。
嘉元帝輕抿了一口茶,點點頭。
“你的女紅卻是不太好。”
嘉元帝雖然不重這些身外之物,但是說真的,除了盔甲,這輩子穿過繡工最粗糙的就是這件了。不過其他的,這件衣裳的袖子就有有些不對稱。
阿蔓其實心裏也有點羞愧,論說琴棋書畫她半點不差,唯獨這女紅面前她有點直不起腰。許是小時候剛剛開始學的時候總戳到手指,所以她對女紅總提不起興趣來。聽到聖上這樣不客氣的話,心裏就有些氣惱。
“陛下不喜歡何苦還為難自己?”
阿蔓揚眉,妩媚的桃花眼向上一翻顯得格外的俏皮,眼角眉梢都是羞惱的紅意。
嘉元帝許久沒見她這樣的活潑,一時之下倒是有些欣喜,恨不得她再惱些脾氣,忍不住又逗她。
“所以朕今日只在長樂宮。”
言下之意就是穿着這件衣服難以見人,所以只能待在長樂宮嗎?
阿蔓氣煞,也不知道該怎麽反應,只覺得這樣适宜的天氣下,自己都要被氣的流汗了,只好拿了帕子往鬓邊拭汗。
“哼。”
忍不住哼了一聲,細聲細氣的回話。
“得了便宜還賣乖。”
嘉元帝見她這副模樣實在是氣狠了,也不再逗她,将她的帕子拿過來親自給她擦汗。孕婦體質偏熱,他是知道的,阿蔓有時就像一個小火爐,冬日裏抱起來格外的舒适。但是天氣一熱就要遭罪,還好過不了多久了。
“是朕不好,朕不識貨。”
嘴裏說着賠罪的話,手下的動作非常的柔和,一度讓阿蔓想起了剛才自己撫摸杏花的感覺。
阿蔓不再鬧氣,卻聽陛下抛出了一個非常意外的話。
“皇後有意抱養三皇子,你覺得如何?”
“宮裏哪來的三皇子啊?”
三皇子,阿蔓起初還沒反應過來。也怪不得她,其實這長樂宮的人都不怎麽敢在她面前提祁容華和三皇子的事,就連嘉元帝自己平時也不怎麽提。
阿蔓驟然反應過來。
“哦,三皇子。”
說完後又遲疑道。
“三皇子已經出生十幾天了吧。”
嘉元帝并不介意,還細致的用帕子擦淨了她的手,最後将帕子放在了剛才掉落在幾上的杏花旁邊。
“三皇子出生後一直都是皇後在照看。”
嘉元帝說的風輕雲淡,話裏話外一點也沒提到祁容華。
阿蔓不知道聖上突然提起這個是什麽意思。三皇子是祁容華誕下的,但是祁容華位卑,并沒有資格養育皇子,皇後娘娘養育三皇子這事是名正言順的,但是三皇子一出生皇後娘娘就抱走了,未免吃相太難看了。
阿蔓說的委婉。
“皇後娘娘也是盼子心切。”
盼子心切,可不是嗎?皇後對祁容華的意圖簡直是司馬昭之心,這宮裏沒人不知道。
“你說誰是養育三皇子最合适?”
嘉元帝拿起幾上攤開的書本看了一眼。
阿蔓最近晚上睡得不太好,往日裏愛看的話本和志怪傳奇都不怎麽看了,唯獨看看佛經還能平心靜氣,因此手邊放的就是一本心經。
嘉元帝皺了眉頭。
“怎麽看起佛經了?”
阿蔓笑笑,并沒答這話,回了上一句。
“妾一時之下倒也想不起誰比較合适。”
聽聖上的意思皇後卻是養育不了三皇子了,祁容華自己也是不能的,也不知是誰有這個好運氣?
嘉元帝将手裏的心經合上扔到了一邊,也不再說三皇子的事。
“阿蔓,朕希望你能好好的。”
嘉元帝心裏的千頭萬緒都不知道該如何講,最後只化成一句話。
“妾一切都好。”
阿蔓說這話的時候,嘴角含笑、眉眼低垂,溫柔美好一如從前。就連因為懷孕八月帶來的沉靜、憔悴,也絲毫不損她的豐姿。眼波依舊清澈、柔和,如同江南早春時候的薄霧,就連唇色,也是如同枝頭盛開的杏花一般的美好。
嘉元帝卻是第一次領略到她的固執,第一次有些挫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