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077
地下跪着的人, 态度恭謹柔順, 聲音柔和清脆, 但是嘉元帝卻覺得這些話像利刃似的,一句一句都在剜他心裏的肉。
随之而來的就是大怒, 同時心裏還有未名的酸澀。
“這宮裏有誰不知你長樂宮最受寵?又有誰不知朕的心在哪?”
“你說這樣的話是在表達不滿嗎?”
“朕是如何待你的你不知道嗎?”
阿蔓固執的伏在地上,不肯出聲, 面對這樣的質問奇怪的心裏沒有一絲的波瀾。
嘉元帝想到了之前她好不容易才痊愈的咳疾就是因為之前在地上受了涼氣, 見她此刻又是這樣一副賭氣的模樣, 心下惱火的不行,本想當作沒看見任由她這樣,但到底忽視不了,走過去将人橫抱起來。
見她一臉驚訝,卻還故作惡聲惡氣。
“跪在地上看不見你吵不起來。”
說完後見到阿蔓紅的想要滴血的耳垂不知道怎麽的心情就好了點的,在她耳邊咬牙切齒的說了一句。
“真是養了個狼心狗肺的人。”
說完後,把人重新安置在床上。
阿蔓習慣性的就嗆聲。
“哪裏沒良心了?我說的都是實話。”
說完後還牙尖嘴利的舉例子。
“我說的那句話不是有理有據的?是陛下寵愛安貴儀假還是安貴儀有孕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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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元帝伸手摸了摸她的膝蓋,發現有點涼意, 就用手在上面捂着,聽到她說這話,想也不想的就開口了。
“我哪裏寵愛安貴儀了?我去重華宮都是為了安貴儀說你的事。說來說去還不都是因為你?”
阿蔓不适的想要逃開他的手, 卻發現腳被捉住了, 怎麽動也動不了, 因而開口就有些心不在焉的。
“因為我什麽?”
嘉元帝說不出矯情的話,咳了兩聲。
阿蔓有些不耐煩這樣的拘束,但是腿被人箍着就在嘴上讨便宜。
“因為我才讓安貴儀懷孕了?”
這話說的輕浮, 就是阿蔓自己都覺得不妥,話裏有些大逆不道,還有些酸氣。
嘉元帝有些不耐煩在安貴儀的事情上揪來揪去,話裏也帶了些煩躁。
“那是個意外。”
說完這句話再不肯多說一句。
阿蔓冷哼了一句,滿臉都是不以為意的表情。
嘉元帝張張嘴,不知道怎麽的覺得在這事上有些直不起腰來。他膝下只有四子一女,兩子還在襁褓,說起來子嗣并不興旺。後宮又有宮妃懷孕說起來應該是好事才對,哪怕他不是個重子嗣的。即使安貴儀不像阿蔓這樣得他心意,他也該表示欣喜才對。
可是剛才聽見趙福禀報的第一反應就是後悔。
後悔什麽呢?
嘉元帝仔細的剖析自己的心思。
後悔趙福不該在這樣不合時宜的将這事給禀報了?還是後悔這事不該讓阿蔓知道?亦或是後悔不該讓安貴儀懷上孩子?
嘉元帝想着想着就有些不敢想了,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有這樣荒唐的想法。
嘉元帝放開阿蔓,往書房走去。
阿蔓愣在了床上,不知道陛下到底是什麽意思?
此刻跟她一樣抱着不解的人還有重華宮的春華和秋韻。
“明明說趙公公已經将主子懷孕的事禀報陛下了呀?怎麽長樂宮愣是一點動靜都沒有?就連晉封和賞賜都……”
春華說到這裏就有些說不出口了。
宮裏是有這樣不成文的規矩。宮妃有喜之後會得到晉封和賞賜,端看陛下的喜好和宮妃的得寵程度。
秋韻在旁寬心。
“當時貴妃娘娘有喜的時候陛下不是也沒晉封嗎?等小皇子落地後還不是一下子被封作了貴妃娘娘,說不定咱們主子也會這樣呢。”
春華一聽心卻提的更高了,春華是自小在宮裏長大的,不像秋韻這樣半道上才跟着主子進宮的,自然嗅覺更靈敏,尚在猶豫呢,卻發現秋韻已經跑去禀告娘娘了。
當下只能硬着頭皮跟着入內了。
“禀報陛下了嗎?”
安貴儀半躺在榻上,撫着小腹聲音吻合。
春華跟着秋韻一同回是。
“陛下怎麽說?”
瞧着秋韻不說話了,春華只能斟酌着禀報。
“秉了趙公公,只不過趙公公說陛下和貴妃娘娘正在說話……”
春華說到這裏閉了眼睛,果然下一秒就感覺到自己被破了滿臉的茶水,心裏慶幸着是涼茶,但是卻立刻跪在了地上。
“主子消消氣,您肚裏還有小皇子呢。”
秋韻在旁求情。
“去外面跪一刻鐘。”
春華松了口氣,在重華宮伺候的人沒人不知道主子最厭惡的就是長樂宮的那位貴妃了,平日裏就是有人提起貴妃這兩個字就會被責罰,眼下才不過在外跪一刻鐘。
春華領罰去了,殿中只剩秋韻伺候着。
“陛下必定是被貴妃給拖住了,這宮裏哪個不知長樂宮的主子最霸道?又有哪個不曉得長樂宮的善妒?娘娘如今身懷有孕,生個小皇子才是重中之重呢。”
秋韻自小就跟在身邊伺候,最摸的清安貴儀的筋脈,知道自己該說什麽話。果然下一刻就見娘娘笑了。
“是啊,誰不知呢?”
安貴儀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聲音篤定。
“陛下待會子肯定會來重華宮的。”
安貴儀口中的陛下此刻在做什麽?
說來也真是巧合。
阿蔓之前在禦書房伴駕的時候聽到了吳昭的一番話,心裏略有感觸,回宮後将印象最深刻的一句給寫了下來。
“一生一世一雙人”
寫完這句話後又覺得可笑,又拿起比在旁打了個叉,揉作一團放在了旁邊。
卻不想正被嘉元帝瞧了個準兒。
嘉元帝看着這張被捏的皺巴巴的紙,心裏忽然明白了許多。
但明白過後就是矛盾。
身為帝王,三宮六院乃是常事,再說了就連那些臣子也都是三妻四妾的,相比于先王或者是其他別的人,他已經算得上清心寡欲了。
自從阿蔓入宮後,他就已經毫不掩飾的表達他對阿蔓的偏愛,就連前朝都有所風聞,有許多人都跑去巴結靖康侯府。
雖然之前因為襄陽伯府的事和阿蔓發生争執,他不往長樂宮走了,但是說真的,到其他人的宮裏也沒怎麽樣過,除了有一夜他在重華宮,将安貴儀當成了阿蔓。
之後将事情都查清楚後,阿蔓的心結再加上皇後病重,他更是每日只往長樂宮來了。
嘉元帝突然想到在避暑行宮的那兩個月。
他和阿蔓仿若夫妻般的相處,兩人之間也沒有旁人,阿蔓臉上的笑容以及她輕快活潑的舉動,都叫人心醉,他在回宮後甚至想過要再去避暑的行宮。
這麽一想,嘉元帝還真的有些瞠目結舌起來。
這樣說來,他其實早就已經抱着這種想法了?
嘉元帝有些坐立不安。
真是太荒唐了,大周從來沒有這樣的例子。
這麽一想就想到了天黑,直到阿蔓也忍不住了。
“讓人去書房瞧瞧陛下,就說到了用晚膳的時候了。”
戚嬷嬷在旁勸說。
“娘娘自己去瞧瞧陛下吧。”
說完後更是語重心長的道。
“兩個人相處哪能沒有磕磕碰碰的?再說了,陛下到底是陛下,娘娘和四皇子都需要陛下的庇護。”
這樣一來還真的沒借口不去,阿蔓想張口反駁,卻不知道說什麽,滿腹的話都吐不出來,最後只化作了無聲的嘆氣,還是往書房去了。
卻不防書房裏竟是一片黑暗。
阿蔓左手提着裙裾,右手拿着一盞琉璃燈,一邊走一邊低聲喚。
“陛下?”
“嗯。”
聽到應聲阿蔓才松開眉頭,一邊點燈,一邊輕聲抱怨。
“陛下到書房來做什麽呢?怎麽都不讓宮人點燈?真是的,底下伺候的人也沒有半點分寸。”
明明應該覺得這樣的唠叨太煩人,但是嘉元帝卻從阿蔓的話裏汲取到了很奇怪的感覺,就像他小時候不懂事總是盼望對他冷漠的父皇和母後給的一絲絲的關愛。
阿蔓點完了燈,又走上前去替陛下揉了揉肩膀。
一點暖意從肩上延伸到了心裏,嘉元帝的心忽然漲得發疼,麻麻的,還帶着一絲甜意,嘉元帝喟嘆了一聲。反身過去摟住了阿蔓,将頭埋在了她的胸前,雙手緊緊的摟住她的腰。
阿蔓被這突然的動作一驚,就看見自己胸前埋着的頭,仿佛很脆弱的模樣,不知為何心軟了一瞬,沒有掙脫,反而伸手保住了陛下的頭,還輕輕的撫了撫他的頭。
不過只一瞬嘉元帝就恢複了常态,阿蔓也從剛才的柔軟中回複過來,裝作若無其事的說話。
“陛下,該用晚膳了。”
嘉元帝點點頭,伸手摟住阿蔓。
阿蔓卻是下意識的就想往邊上挪,甫一念起,又想到了戚嬷嬷的苦口婆心,硬生生的讓自己不動。
嘉元帝沒察覺到這些,他摟住人後,見她垂着眼皮發懵不知道再想什麽,就低了頭問她。
“怎麽了?”
說完後習慣性的俯身在她唇上落下一吻,卻是被她躲開了,嘉元帝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