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堪

在亢長的人行道上,我邁開腿狂奔着,皮鞋和地面踩出慌亂的節奏,發絲被吹得亂飄。

每一天的我都重複着這樣的日常,從家裏出發,時間又晚了幾分鐘,于是開始朝着公車站狂奔。

多年以後想起這段過往,奔跑時的每一步,每一次呼吸,還有在喉間泛起的微微澀痛,大概就是青春了吧。

我想跑得快一些,希望不會再錯過公車,希望能在同一路公車上看見黑子。他這麽說過的吧,見過好幾次我追着公車奔跑的模樣。

看着人群逐漸變小,直至公車關上了門,車身重新啓動,接着又是遠我而去揚起一片浮塵。我依然心有不甘地想要追着已然遠去的公車,就在這時手腕被抓住。

我猛地回頭,心裏想着的那個人此刻就站在我的面前。

淺藍的發絲,淺藍的眼眸,從那汪湖面般平靜的眼底發出的看向我的視線。是黑子。

“公車已經走了哦,我們可以等下一班的。”黑子的聲線還是那樣透徹好聽,他看着還在不停喘氣的我,眉間微蹙。他朝我靠近一步,然後擡手輕輕地拍着我的後背,“芹山桑,你還好嗎?”

“嗯……謝謝。”

一下一下拍在後背的力道,不輕不重,溫和而有力。我的氣息逐漸平穩,轉過身,朝黑子鞠躬道謝。

黑子搖頭和我說不用,只是看芹山桑很難受的樣子,能夠幫上忙真是太好了。

然後,他對我笑了,是唇角幾近看不出弧度的笑容。不過我感受得出,在他藍澈又溫柔的眼底,是比任何笑顏都要暖徹心扉的笑。

十分鐘之後,公車來了。看着黑壓壓擠成一片的車廂,我忍不住皺緊了眉毛。

高峰期的公車人潮擁擠是理所當然的事,我無比讨厭這樣的場合,當然啦,一般人應該都不會喜歡被擠來擠去的感受。但是比起讨厭,我可能還有一些害怕。

密閉的車廂,幾乎要塞滿的空間,所有人被迫擠在一起的壓迫感……腦海中不禁泛起了嗡嗡的雜響,好像我已經身處在那樣的空間裏,壓抑得快要窒息。

每一天都重複着這樣的節奏,心理上應該是要習慣的,可生理上恐懼的反應還是本能地迸發。我難受地閉緊了眼睛,聽着公車低沉的發動引擎逐漸變弱,以此來判斷是否停下。

“芹山桑,你怎麽了?”黑子的聲音就像嘈雜中的一縷清風,“如果沒趕上這一趟車的話,我們會遲到的。”

我想此刻的我所有的感受都已經明明白白地寫在了臉上,更何況是黑子這樣心細的人,他一定,全都看透了。

“我……”

只是說出第一個字的發音,下一秒,黑子直接拉住了我的手腕,往車上跨去。

他的掌心微涼,并不是想象中的炙熱的存在。

手腕間淺淡的涼意卻如同帶着傳遞的魔法,一直流到我的心底。

側過頭,黑子清和的目光正落在我的身上。我灼灼地回視着他,看着他那雙仿佛時刻都能讓我深陷進去的眼眸。

關切,柔和,可靠。

那雙像被賦予了生命力的眼仿佛在對我說:沒關系,有我在。

×

春日的天氣還是偏涼的,空氣裏泛着一股潮濕的寒意,雖然不比冬天那般寒冷,只穿着單薄水手服,還是會覺得有些發冷。

站在窗邊,我忍不住想要深吸一口教室以外的清新空氣,不過帶着涼意的空氣沖進肺部的那一刻,我很糟糕地咳了起來。

所以說不要裝什麽文藝少女啦,心想着還好黑子在睡覺。關上窗之後,想要看一眼黑子的睡顏,可一轉頭,這位前一刻明明還在睡覺的斯文少年,此刻已經睜開了清澈的藍眸,正以一種平靜到讓我覺得越發冷起的眼神看着我。

“芹山桑是感冒了嗎?”

“沒有。”

“那就好。”

再簡單不過的問候了。

沉默之後,黑子依然直直地看着還站在窗邊的我。我茫然地回視着他,看着映在他臉上的我的輪廓的淺淡陰影。

“黑子君有什麽想和我說嗎?”

“嗯,算是有吧。”他用手指撓了撓自己的鼻尖,注視着我的目光突然垂下,“芹山桑這周末……有空嗎?”

“應該有空吧,有什麽事嗎?”

“籃球部這周末是全國大賽預選區的半決賽和決賽,我希望芹山桑能來。”他突然有些腼腆起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在他白皙的側臉上,暈染着幾分緋紅。

“嗯,如果有空的話,我會去的。”

周末明明就是有空的,只是對着黑子,我總會下意識的有幾分赧然和矜持。所以,我當時并沒能很肯定地就應下确切的答複。

而當黑子所說的比賽那一天的日子到來的時候,我無比後悔當時說了‘應該’‘如果’之類不确定的詞。如果我堅定的答應了下來,是不是那件事就不會發生?

都說了,沒有如果的。

在時鐘恰好擺過兩日分界點十二的位置,大廳傳來花瓶碎裂的聲響撕破了整個平靜的夜晚。

縮在卧室裏的我清晰地聽着門外父母争吵的聲音,有時是東西砸在地上的碎裂聲,随着時間的延續,這些暴躁的争吵最後都變成了母親低聲的哭泣和一個重重甩門而去的聲音。

未來的我給自己過往的定位是‘不堪’,而這一晚真是這個‘不堪’的源頭。當然,當時的我也只是一個高一的學生而已,即使總想着要成熟一些像大人一些,說到底還是害怕着這些。

甩門離去的父親,低聲哽咽的母親。

我把門偷偷地打開了一些,大廳刺眼的燈光打在我的臉上。我本能地眯起眼睛,模糊的視線中,是母親坐在地上,落寞的背影。

我沒能去看黑子的比賽,這種時候,也沒有心情出門了吧。

一整天母親都沒有說話,我也不好意思主動問起父母的矛盾。在收拾雜亂的客廳時,沙發底下有一張被揉爛的照片。我把照片拿出來,還未仔細打量,母親卻像發了瘋一般朝我撲來,搶走了照片。

我沒有看清楚照片上的男人,但我可以确定,那個男人絕非我的父親,是一個我從未見過的人。

終于止不住好奇,開口問了母親那個男人的身份。

母親一開始并不打算回答我,我本着想弄清一些事情的原委說不定能從女兒的角度緩解一些他們的矛盾。

可我從一開始的出發點就錯了,我怎麽也不會想到,追問之下母親的回答是——

那才是你爸爸。

仿佛為了映襯這個不堪的真相,屋外下起了大雨。

雜亂的雨聲蓋過了我的心跳聲,只是,我已經無法正視自己了。我只是一個,出軌的産物。

心底大概和雨水一樣冰冷了,我呆在原地,看着母親已經哭到紅腫的眼睛,說不出一句話。

作者有話要說: 不!并不知道為什麽又變成這個風格了!我絕對沒想虐的。

嗯……可能還要修吧【。

謝謝一只族長。的地雷呀~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