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不舍
學期考試的分數出來了,我從來沒有考過那樣好的成績。數學的分數進步很大,因此內山也當着全班的面表揚了我。
站在百名成績公布欄之前,對于已經位于名次靠前的自己,我卻沒有一丁點開心的念頭。越往首位接近,意味着自己和洛山的差距便越小了啊。
此前的每日埋頭苦念,卻是為了學期末之後前往京都。在第二學期開始的時候,我必須通過洛山的入學測試。
事實上我當然是不想去洛山的,有誰會願意離開自己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而到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去呢。
本想着暑假或許可以在東京留長一些再離開,只是選擇的權利根本不在我這裏。母親的意思很明确,在學期結束之後我必須到京都去。畢竟那個人,是無法忤逆的。
于是,我膽怯到連若是考不進洛山的結局都不敢想,只顧着不斷不斷地學習,最後成為了一種麻痹的習慣。
這個學期僅剩的時間也不多了,我每一天都在心底默默倒計着和黑子還能在一起多久。
坐在同一個教室,沐浴着同一扇窗下打下的日光,默契交彙的視線……這樣的日子,很快就要結束了吧?
越是這麽想着,我便越害怕那一天的到來。看着習題冊上的題目,我只能重新把注意集中進去,以此來逃避時間越來越短的事實。
前幾日我終于把自己要轉學去京都的事對黑子說出了口。
說的時候心髒跳得很快,我能夠想象到的黑子的反應,大概就只有他面無表情地陷入沉默吧。
只是在我說完之後,電話那一邊卻沒有預想中的無言,黑子倒是很快就給出了答複:那芹山桑應該更加努力的,洛山是所優秀的學校。
他是這樣對我說的。大概,是擔心我會想太多,才用這樣的話來讓我靜下心來念書。
後來我開玩笑般地說着,以後要和黑子君分開了,黑子君會不會想我啊?
假裝是玩笑,那是我不敢認真地問這個問題。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後,傳來了一聲堅定的答複:當然會。
我卻怔住,因為沒想到黑子會那樣認真地回答我的‘玩笑話’。驚訝,怔然,感動,然後就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了。
他真的很喜歡我,我能感覺得到。
×
這天下午放課後的教室尤為安靜,初夏午後的日光要比以往濃烈一些,是有些泛白的淺金色。
學期之末,大部分的社團活動都已經結束。籃球部因為打進了決賽圈,自然是免不了日常訓練。
放課的午後我哪都沒有去,甚至連去體育館的打算都沒有。一個人坐在空曠的教室裏面,看着在光線下浮動的塵埃。
我坐在黑子的位置,懶散地趴在桌上,臉頰貼着微涼的桌面。大腦一片放空,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麽了。
女友失格,大概就是我這樣了吧?
和黑子的關系從一開始就順利得不可思議,試想回來,我似乎真的沒有為他做過什麽。
那些話說穿之後,黑子都只是在鼓勵我。胡思亂想的,也只有我了吧。
我真是過分呢。
亦不知過了多久,教室的門突然被拉開。門框和框枕間的輕微摩擦,能夠聽出這是一個相當溫柔的力道。
我順着聲源轉頭,腦海中潛意識的身影此刻就站在門口。
“果然呢,芹山桑在教室裏。”
黑子還穿着訓練時候的運動衫,臉際隐約能看見汗水留過的痕跡。
“訓練已經結束了嗎?”我問道。
“嗯。那就一起回去吧。”
我點頭輕輕應下,心情卻随之變得複雜起來。
能和黑子一起回家的日子,已經快要結束了啊。只有到了即将別離的時候,才會猛地意識到,日常中不足道起的細節是多麽彌足珍貴。
舍不得,心底全都是不舍。我想我上輩子是不是拯救了宇宙才遇到了像黑子這樣溫柔的人,溫柔地對待我,溫柔地接納我。
“怎麽了嗎?”看着依然坐在座位上不動的我,黑子開口問我。
晃神之際,他已經走到我的面前。頭頂傳來他溫柔如水的嗓音,我猛地擡頭,窗臺日光将他白皙的面孔照得明朗,淺藍發絲上挂着的小小汗珠有些微微閃光。
“啊?”我頓了頓,試圖将自己的情緒全部掩藏起來。
“芹山桑的表情都要比芹山桑坦率一百倍呢。”黑子輕笑,伸出手指戳了戳我的臉頰,“芹山桑的心情,總是明明白白地寫在臉上。”
我啞然,抿緊了嘴唇。
黑子擡手摸着我的腦袋,“芹山桑簡直就像是小孩子。”
透藍的雙眸微微彎起,溫柔的流光傾瀉而出。
這一刻倒我真的本能地想要像小孩子一樣,鼓起腮幫子,賭氣般地瞪他。不過因為提到了‘小孩子’這個詞,我想承認,只好勉勉強強地把幼稚的情緒憋了回去。
對,我想我應該成熟一些的。
摸着頭發的手順着我的臉側下移,就那樣輕和地托着我的臉。黑子莞爾,接上方才的話語,“既然是小孩子的話,就應該學一學小孩子呀。”
“诶?”
“芹山桑……還沒有對我撒過嬌。”
黑子說着,很快地上前一步,我甚至沒有看清他的表情,便被直接環進他的胸口。由于我是坐着的緣故,他只是抱着我的肩膀。
突如其來的擁抱猝不及防。
我沒有想過要撒嬌,可此刻卻不知怎麽,在被抱住的瞬間,像是心底最深處的閥門被打開,酸澀的情緒全然不受控制地爆發。忍不住擡手回抱住了黑子,非常非常用力地抱住他的腰,然後,我把整張臉都埋在他的衣服上。
想哭。
某些角度而言,黑子應該是與我截然相反的。之于完全不懂如何掩飾情緒的我,他總是能把自己的心情隐埋得很深。大概只有這個擁抱,暴露了他此刻的心緒吧。甚至到最後他還在掩藏,不想讓我看到他的表情,才急着将我按在胸口。
“黑子君,能不能答應我一個請求。”埋在黑子的胸前,我的聲音悶悶的,也不知道微熱的身體有沒有擋住顫抖的語調,“我想要不論我接下去問什麽,黑子君都能回答我‘好’。”
“好。”黑子用溫柔的音色回答了我,言語間,還安撫般地揉着我的頭發。
我頓了頓,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不顫抖,“以後要給我打電話。”
“好。”黑子輕聲應答。
“每天都要打。”
“好。”
“數學你得努力,你看我都進步了。”
“好。”
“不要總是吃東西就吃一點點,你可是運動員。”
“好。”
……
像是交代後事一樣,亂七八糟地說了一大堆。不過黑子全都一一認真地給了我全都是‘好’的答複。
說到最後,我突然哽咽了。也不知道這樣的變化有沒有被黑子發現。我還是埋在他的懷裏,完全不敢擡頭。
停頓了好幾秒,确認自己的音調不會帶着哭腔,我才繼續開口說下去,“我走的時候,不要來車站送我。”
“……”
回答我的卻是沉默。
“黑子君應該說‘好’的。”
“芹山桑的要求有點任性過頭了。”
“可你已經答應我了,回答一定是‘好’。”
黑子依然沉默。
不讓他送,是因為我害怕看到他的時候,會哭得毫無形象。
而最後的問題,黑子始終都沒有回答我。
爾後一次在樓梯間遇到麗子,偶然得知了籃球部決賽圈第一場比賽的比賽時間,正好是我離開的那天。
從賽場趕到車站,我想,應該是趕不上的吧。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以為可以把車站那段寫出來的,啊結果居然沒寫到。
結尾是個FLA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