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按着劇本，女主的年齡大約三十歲左右。蘇芯來演，很可能體會不出那個年齡段女人的內心。
可當蘇芯化好了妝，穿上了女主的服裝，對着鏡子，突然想起了蘇媽，按下了電話：“媽……”
“小芯，怎麽了？”蘇媽聲音裏帶着笑，背景音裏有電視的聲音。
“媽，我就是想到件事。想問你，我小時候，你又上班又管我，累嗎？”蘇芯吸了下鼻子，看了看那邊正等着她的鄭千永和劇組同事們。
蘇媽的聲音更歡快了：“怎麽不累，你小時還特別調皮，闖了禍就得我跟你爸去收拾。可有什麽辦法，你是我女兒呀。我那時就想，等你長大了就好。生兒育女就這樣了，等你以後結婚當了媽就明白了。”
“嗯，我知道了。媽，我先挂了，要準備拍了。”蘇芯挂了電話，感情一下就出來了。
站在鏡頭前，她已經不是她，而是二十年前的蘇媽，幸福、痛苦、勞累、疲乏在眼睛裏全有了。
鄭千永的手握成了拳頭，激動地抱住了站邊上的鄭太太：“女主有了，就蘇芯了。”
鄭太太推開了鄭千永，笑個不停：“老夫老妻的，像什麽話。”
蘇芯捂住了嘴，眼睛潮濕了，她可以演女一號了。
鄭千永摸了下嘴，讓激動平靜下來：“那個，這兩天我再去找下投資，我們接着拍，接着拍。”
蘇芯捏了下手，猶豫要不要說她去找找投資。如果她去找沈皓宸，會給錢嗎？蘇芯突然不确定了。
沈皓宸這個人比狐貍還狡猾，一定會懷疑她的動機的。
她決定再等等，如果鄭千永有辦法弄來投資，那她就不去找沈皓宸，省得面對沈皓宸的臭臉。
等第二天，鄭千永臉上的胡子茬就顯示了情況。沒哪個有錢的總裁樂意往這部文藝電影投資。
“我也許可以弄到投資……”蘇芯突然冒出了這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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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麽？”鄭千永的目光一向轉到了蘇芯身上，兩眼冒出的光，在蘇芯看來，就像饑餓的小狗見到了拿着骨頭的人，期盼卻不兇狠。
蘇芯咬了咬牙：“我是說我有可能，不一定的。”
“沒事，沒事，”鄭千永控制下情緒，“這個誰也說不準。那你朋友在哪？”
蘇芯咬住了嘴唇，想了下才說：“鄭導，能給我四天時間嗎？我坐火車去北京見他。”
“要我陪你去嗎？叫什麽？方便說嗎？”
蘇芯笑了下：“他沒确定投資前，我還是不說了吧。鄭導，我一個去就好。”
鄭千永點了下頭，又想到了什麽：“你坐飛機去吧。”
蘇芯拒絕了，能不能讓沈皓宸投資，她也沒有把握。對于劇組來說，一元錢也是錢，看看每天大家的夥食，就明白錢是多重要的。
大火車上睡了兩天的硬鋪，蘇芯到了北京，正是中午，先給沈皓宸打了電話：“沈總，我是蘇芯，有事找你，能約個地方見面嗎？”
“你挺會挑時間的，我在上次的地方。”沈皓宸的聲音裏帶着揶揄。
蘇芯知道沈皓宸在諷刺她又是挑飯點去見，不就是為了蹭飯。但這回她得忍了，為了電影，為了她的女一號。
她拖着行禮箱就去了上回的那家餐廳。
沈皓宸還坐在上回的位置，還是拿本書在看。她一直走到了面前，沈皓宸也沒有下書。她只能主動喚了聲：“沈總，有件事想找你。”
沈皓宸放下了書，擡起頭看着蘇芯，又去看行李箱：“你這是從哪來？”
“東北。”
沈挺宸指了下對面的椅子示意蘇芯坐下：“你從東北跑回來，為了跟我吃飯？”
蘇芯忍着氣坐了下來：“火車是這個點到的，要是知道沈總這樣想，我就不會一下火車就給沈總打電話，應該等了這個時間點再聯系沈總。可是那時候沈總會不會又說，你下午打來就是等着跟我共進晚餐嗎？”
沈皓宸別下了頭，看着服務員上好了菜退了下去，才開口：“口才厲害，邊吃邊說吧。”
“謝謝沈總誇獎，飯就免了，我說完了，就先回下家。”蘇芯從箱子裏掏出了劇本，放到了沈皓宸的面前，“這部戲，我想請沈總投資。”
沈皓宸不去看劇本，拿起了筷子：“我不習慣被人盯着吃飯。”
蘇芯明白沈皓宸的潛臺詞，她不吃就走人。
想不拿筷子，肚子那卻不争氣叫了聲，她可以看到沈皓宸唇角的笑。吃就吃，怕什麽，吃了又能怎麽樣。
蘇芯拿起了筷子：“沈總，這部電影……”
“吃完飯再說，你放心，我會給你說的時間。”沈皓宸夾了一筷子菜，細嚼慢咽。
她跟男人吃過飯，不止一個，但是不得不承認，這頓飯是她第一回吃得這麽累，奉行了“食不言”的最高境界。
沈挺宸卻吃得很自然、優美，從夾菜到咀嚼，再到喝湯，沒一處不優美，好像他天生就是吃飯的。
蘇芯不知道自已吃飯的樣子好看不好看，還是把一碗飯吃了下去。想到上回，她還是不要浪費糧食的好。
服務員把碟子收走，又重新上了茶。
沈皓宸這才開口：“說吧。”
蘇芯伸手過去，把劇本鄭重放到倆人中間靠沈皓宸一面，字也對着沈皓宸：“沈總，這是鄭千永導演正拍的一部電影，現在已經有了一百五十萬的投資，想請沈總投資一百五十萬。”
說出這個數字，蘇芯就想到了上回沈皓宸贏的，連着她的三十萬，還比這個多，突然有些心酸。
“要我投一百五十萬？加上原來有的也就三百萬，現在拍部電影這麽便宜了？”沈皓宸挑着眼角看蘇芯。
她咬着嘴唇，呼吸緩慢而悠長，手指在桌面摳着，最後苦笑了下：“沒人投資。”
“沒人投資？為什麽？不會全中國只有我一個人有一百五十萬吧？”
蘇芯擡起了眼，看着沈皓宸：“因為他們要賺錢，認為文藝片賺不了錢，只有商業片才可以吧。”
沈皓宸點着頭：“那你憑什麽認為我就不會要賺錢呢？”
“我不知道，我只是賭一下，所以我來了。”蘇芯把視線移開了，給這樣逼問實在有點崩潰，乞丐的滋味真不好受。
“你就為了賭一下，從東北坐火車來？你這坐得是高鐵嗎？”
“不是。我坐的是K字頭的車，坐了一夜半天過來的。我賭，是覺得沈總還不是那種只認錢沒半點品味的暴發式土豪，還會對這種小衆的文藝片扶持的。”
蘇芯有點激動了，她快要受不了。
沈皓宸仔細看着蘇芯，蹙着眉：“你不用誇我，說說這電影對你有什麽好處吧？”
“有，我演女一號。”她坐不住，站了起來，拖着行李箱走了兩步，又轉了回來，“沈總，沒錯，有人投資，我可以演女一號。沒人投資，我演不了。可這不代表，這電影不值得投資，更不代表我來找你投資，我就居心不良。”
緩了口氣，蘇芯微微昂起了頭：“我為自已争取機會，有錯嗎？我想演部真正的電影，有錯嗎？我想出人頭地，有錯嗎？”
她不說下去了，轉身快步離開，差點撞到了服務員。
沈皓宸眨了下眼：“脾氣真大。”修長的手指翻着劇本，慢慢看了起來。
蘇芯回了家，看了下蘇媽，買了當天的火車票就回去了。她離開劇組多一天，對劇組來說就是多一分損失。
等她一回到劇組，就被劇組的人圍了上來：“蘇芯，怎麽樣？”
看着一張張殷切期盼的臉，蘇芯突然想哭，為什麽就這麽難呢？拍一部電影人自已想拍的電影就這麽難嗎？
鄭太太上來摟住了蘇芯：“沒找到投資沒事，沒事。我跟鄭導商量了，我們家還有些東西能賣，咱們先拍，先拍。沒事，沒事，來，來，才回來，洗洗，休息下。看把小蘇累的，這怕是火車上都沒有睡好呢。”
蘇芯吸了口氣，對着鄭太太、大家眼裏含着淚一笑：“沒事，我不累。火車上睡得挺好的，今天正好下雪，就拍那場下雪裏的戲吧。”
鄭千龍嘿嘿笑了笑：“東北這下雪的日子多，先歇着吧。”
“不了，我看今天的雪下得美，過了今天可能就沒了。”蘇芯仰起頭迎着雪花，她需要這場戲。
“那就拍。”鄭千龍轉身招呼着劇組。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感染，劇組的每個人都行動了起來。
蘇芯穿着單薄的衣服趴在雪地裏，讓雪圍着她，包着她，一片片雪花落在了身上。
她把劇本留在沈皓宸那裏，沈皓宸會看嗎？會投資一百五十萬嗎？是不是她猜錯了，亦或是看錯了沈皓宸？
眼裏的淚流了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