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她低頭坐在那,不敢跟郝建豐對視,怕她會崩潰。
赫建豐的眼神是那種像尖刀插入的凜冽,能剖開她的肌膚直達五髒六腑的兇殘冷酷。
她只能低頭沉默,說出任何一個字都可能把她陷于萬劫不複的地步。
赫建豐和朱見炜也不說話,目光一直鎖定她。
這成了一場看誰先開口就輸的游戲。
屋子裏只有朱見炜喝水的聲音,不諧和,很突兀的噪音,嘶啞難得像把破鋸子在拉她的神經。
蘇芯咬着牙,不暴躁跳起來,兩只手在淺灰色會議桌絞在一起,指甲掐進皮膚。
“剛才在你們劇組,看了你拍戲,你很會演戲。”郝建豐閑聊般,把她面前的紙杯推了推,“來,喝點水,最近那個在柏林得獎的電影也是你演得吧?”
“謝謝。”蘇芯端起了紙杯,雖說她挺想上廁所,還是喝了口水,“嗯,都是大家帶着我的。”
“哪裏,哪裏,你看這好多新聞。”朱見炜在手機上點了幾下,把手機對着她擺在了桌上,“看到沒有,‘森女郎’,就這,就這……”
蘇芯掃了眼手機,上面确實滿滿一屏的标題全是說是她的。什麽新任“森女郞”,什麽柏林深受好評,什麽走紅毯震驚西方。
她不知道這些通告是誰發的,但肯定不會是空穴來風,後面一定有推手的。
“那個只是那樣說了,我還是新人,剛才也是趙老師帶得好,不然我哪演得了。”
郝建豐皺起了眉頭,似在回想:“剛才那段,看着像是你在演一個給冤枉的女孩子,是不是?”
“是,郝警官,你說得沒錯。”
說完這句,她就發現,談電影她話多了些,而前面問案情,她話那麽少,是不是會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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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回想下,這幾句沒有說錯。如果一直不開口,顯然也不好。至少談電影還是可以遠離案情,能試着引導話題。
赫建豐看了下她放下的紙杯:“我再給你倒一杯。”
“謝謝,我不喝了,不用倒了。”蘇芯客氣地推辭,“郝警官,我來了一會兒,那個我真想不起來,能不能先讓我回去拍戲呢?”
郝建豐把紙杯加滿了水:“哦,再問幾個問題,我們送你回去。剛才拍電影時,你是不是有切身體會?”
“這個,可能吧。”她的神經又繃緊,不知道這個問題是不是埋着地雷。
“你回想下,那天就是許二強死得那天,你在做什麽?”
蘇芯的眼神瞟了下,發現許二強死是白天,她應該回答這天吧:“半年前的事了,我想想,好像是白天吧,那我應該跟大家在一起。”
“是你說的前一天,那天是發現許二強的屍體,他是晚上死的,确切是晚上十點。”郝建豐提示着。
“晚上?我在旅館?”
“那天晚上,你們劇組的人說在飯店吃飯。你在想想,那晚你在哪裏?”
看來都調查過了,她裝着想起來的樣子:“哦,是的,那晚說我請趙老師,結果我喝醉了,趙老師付得賬。”
“你喝醉了,什麽時候跟劇組的人分手的?”
郝建豐還是平和的,但她卻覺得在平和的下面是插着尖刀的陷井,就是要逼她掉下去,給尖刀穿透紮死。
她莞爾一笑:“我喝醉了,什麽也不記得了。”
“去哪也不記得了?”
“嗯,第二天早晨醒來還頭疼呢。”
“有人說你那晚不在旅館?”
蘇芯挑了挑眉:“誰說的?”
郝建豐卻笑了:“現在還在調查,我們只是問問。”
“那就是誘供了?”她裝着不在意的樣子問。能揭發她的也就是羅倩倩,但以她對羅倩倩的了解,一定不敢讓她知道是誰揭發的。
“也不算,因為有人确實跟我們說了。”赫建豐眼睛轉到了塑料袋裏的鞋,“這鞋上的血跡,你還知道是怎麽回事?”
“不知道呀。哦,我想起來了,這鞋後來丢了。我還問過賓館服務員呢,沒人知道。警官,你看,鞋丢了這麽久,也許有人故意要陷害我呢?”
蘇芯的目光也落在了鞋上:“在上面灑點什麽,弄點什麽,也是容易的事。對吧,警官?”
郝建豐和朱見炜的神情都閃過了絲驚詫,顯然沒有想到她會這麽說。
她機靈地站了起來:“郝警官、朱警官,沒什麽問題的話,我就先回攝制棚那了。”
“我們送你回去吧。”郝建豐站了起來。
朱見炜也站了起來,把塑料口袋拿了起來:“我把證物放回到物證室去。”先走了。
“那不用了,我自己走回去就好。這裏離攝制組不遠的。”她只想快點脫離這倆個人。
“沒事,沒事,這是我們應該的。”郝建豐堅持着。
她相信這樣一來,她真成了在押犯似的。
出了鎮上的這個小警局,蘇芯擡眼才想看藍天白雲,卻看到了正下車的沈皓宸,血液一下凝固。
她就知道郝建豐送她回去,絕對不會有好處。
沈皓宸看了她眼,似乎也有些奇怪,卻轉過了頭去。
她不知道沈皓宸為什麽要來這裏,但肯定跟她來的原因不會一樣。
郝建豐卻八卦地問了句:“你認識沈總?”
“是呀,我們剛一起從柏林回來。那部電影就是沈總投資的,郝警官你沒有看新聞嗎?”
她的話帶着嘲笑的味道,這又是在誘供吧。
郝建豐按了下車鑰匙上,打開了車門:“看了,忘了。”
“因為他是沈總,你們覺得不可能,對吧?”不知不覺她的話裏帶上了氣憤。
郝建豐側頭看了下,坐進了駕駛室:“那倒不是,一切跟案子有關的人和事,我們全會調查的。”
蘇芯坐到了副駕駛座上,側過了臉去。
“那天晚上,你真的想不起來了嗎?”郝建豐發動了汽車。
現在不在警局,又只有郝建豐一個人,她更不會回答。那晚的事,她多少是記得的。攝影棚裏碰到的喝醉男人,就是許二強,這點發現許二強死的那天她就知道了。
但是她說了,憑着鞋上許二強的血,她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看許二強的老婆那回如何對潘冰蕾的,更別說有一個名字就叫“許我鎮壓”的許正亞,她就知道她的下場會有多慘了。
回到了攝影棚,臨到她下車,推開車門那時,赫建豐的手突然伸過來,攔住了她,雙眼眯起,逼視着:“我們會繼續調查的,一定會查出誰是真正的兇手!”
這是□□的威脅還是公正的申明?
她點了點頭,拿來了郝建豐的手,下了車,走進了攝影棚。
看到那些吃驚錯愕,以為她不會再回來的劇組人臉上的表情,陣陣心寒。有錢的劇組,原來就是這樣。
張文華松了口氣:“蘇芯,你回來就好。”
楊思蓉走了過來,拍了下她肩膀:“這下不用我替你演了。”
這才是重點,她要是給抓進去了,所有她演過的鏡頭都得剪了吧。
王森也轉過了臉:“回來了,今天你就先;回旅館休息吧,明天繼續拍。”
蘇芯道了聲客氣,再跟張文華打了聲招呼,就走了。
她是真累了,需要回去休息。還沒有走到旅館,就看到沈皓宸的車停在那裏,嘆口氣,不會沈皓宸擔心她拖他下水吧。
苦笑下,她走過去準備敲下車窗,發個鄭重申明,絕對不會供出他。
車門一下推了開門,她都要擡起的手只能放下。
沈皓宸坐在車裏:“上車。”
蘇芯沒抗拒,這事确實站在街上談不好,鑽進了汽車,并順手關上了車門。這樣子才能讓沈皓宸完全放心,不然讓人看到他跟她在一起,這個微妙的時候也是不妥。
“你今天怎麽去了警局?”沈皓宸開門見山。
她把身子往真皮座椅裏靠了下去,好讓自己舒服些:“他們懷疑是我殺了許二強?”
“懷疑你?為什麽?”沈皓宸疑惑地看着蘇芯。
“不相信了吧?因為我的一雙鞋上有許二強的血,不巧是的這雙鞋丢了有半年,結果現在卻冒出來。”
她看着沈皓宸,希望看到驚詫、害怕、逃避之類的表情,那她就可以把今天一天的委屈全爆發出來。
結果看到的卻是沈皓宸的平靜、思索、探究,就好像她說的是一個很匪所思夷的事。
“你不相信?”
沈皓宸冷哼了聲:“你希望我相信?”
“警察都在懷疑我,今天把我這樣帶去再送回來,倆個人在警局逼問我,還對我說一定會找出真兇的。”
“你真确定他們認為你就是兇手,你還能在這跟我說話?那只是例行調查,又沒有什麽。”沈皓宸不以為然地也靠在了真皮座椅上。
“你在安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