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蘇芯仰臉望着張文華:“馬上要拍了……”

張文華猶豫了下:“郝警官,那個要不這樣,有什麽你們就在這問?”

郝建豐把攝影棚裏環視了下:“張制片,你是張制片吧?”看張文華示意沒錯,露出為難的神色,“這裏人多,現在案情也不便于洩露出來,所以還得請蘇同志跟我們走一次才行。”

“跟我們走一次”聽得蘇芯手腳冰涼,這像是影視裏給逮捕的話。她把袖子往下拉了下,這樣好保溫。

張文華扭身往王森看,又轉了回來:“配合警方是我們應盡的,要不……蘇芯,你就去一下,我跟王導說一下,等你回來再拍。”

越緊張越慌越容易讓人懷疑,她像沒事地站了起來:“行,那我就去一下,麻煩張主任跟王導說一下了。”

王森走了過來:“郝警官、朱警官,找蘇芯有事?”

郝建豐把情況說了。

王森聽得時候不停點頭,似思索了下:“郝警官、朱警官,蘇芯的妝已經化上了。要不,你們看這樣行不行,等我們把這場拍了,再讓她跟你們去?”

一場戲拍得順可能就幾分鐘,拍得不順可能要一天,甚至更多。

蘇芯的視線定在王森的臉上,不知道這是在幫她還是害她。

郝建豐和朱見炜交換了下目光後,才開了口:“行,我們等一會兒。”

“謝謝警官。”王森轉身對着攝影、劇務喊了句,“大家抓緊些,争取一條就好。”

化妝師幾乎撲上來,又在蘇芯臉上撲了撲粉,定了下妝。

服裝師拿着衣服跑了過來:“快,換上。”

這全是人,也不能讓她當衆換衣:“我去更衣室換下衣服,可以嗎?”她對着倆位警察商量。

Advertisement

郝建豐溫和地笑了:“當然可以,你只是協助我們調查,又不是犯罪嫌疑人。”

這句解釋比不解釋還要糟,蘇芯可以從周圍人的臉上看出審視、懷疑,進而确定她一定有問題。

蘇芯往更衣室走去,服裝師跟在後面。

有個人跟着她,不用擔心她跑了吧?

換衣服的時候,她一直在穩定情緒,最好的辦法就是背臺詞。前面化妝時背過臺詞了,這時再背背,總比過會兒忘詞讓人情緒緊張肯定有問題好。

換衣服的時候不長,顯然服裝師怕擔責任。

蘇芯很想對服裝師開個玩笑“你覺得我會殺了你嗎?”但考慮到會适得其反,什麽也沒有說,就從更衣室出去了。

站在攝像機前,趙東明一臉的嬉皮笑臉,油嘴滑舌地說:“蘇芯,怎麽樣?這有三臺攝像機對着你,那還有倆警察,是不是很帶勁?”

“是呀,趙老師,看到你我就更帶勁了。”她露齒笑着,很天真無邪的樣兒。

趙東明收起了油滑,鼻子裏哼了聲。

王森喊了聲:“準備了,大家都認真些,別耽誤警察辦事。”

簡直就是每個人都要提醒她下,你可是在警察的眼皮子底下拍戲,小心些了。

場記跑來一打場記板,攝像機轉動的聲音,高調在頭頂的包着毛毛蟲套的話筒,一切都提示她表演開始了。

攝影棚裏很多人,剎然間她卻感覺像是給扔在孤島,只有她一個人。

趙東明說出了他的臺詞,激情澎湃,铿锵有力,如正義鐘聲敲響般:“你殺了人,你殺死了他,你殺死了爸爸!”

蘇芯的視線從趙東明的臉上移了開去,轉向了極遠處,好像那裏有個神明在看她,在指導她:“我沒有,我沒有,我沒有殺死爸爸,是爸爸他……”

“他要怎麽樣?”

“我不能說,我不能說。”她捂着臉哭了起來,“但是我真的沒有殺爸爸,我怎麽會殺爸爸呢……”

趙東明走了過來,兩只手按在蘇芯的肩膀上:“不是你殺的,你為什麽不敢看我?為什麽?”

她一下掙脫開了趙東明,擡起滿是淚水的臉,無辜而空洞地看着前方,後退兩步:“為什麽?因為那是我跟爸爸的約定。我沒有殺死爸爸,我也不可能殺死爸爸,你為什麽不相信我呢?”

安靜,四周一片安靜,就連攝像機轉動的聲音也沒有了。

但是為什麽王森沒有喊停呢?

她的眼淚繼續在流,嗓子也幹渴的難受,表情還是茫然痛苦的。

這是在拍電影,還是這就是她的寫照?

芯芯不知道,也沒有去問王森是不是可以喊“停”了。

終于趙東明問了出來:“王導,是不是可以停了?”

“啊,可以了,可以了。”王森仿佛才回味過來,眼神過了一會兒,才從惘然中恢複過來,大笑拍手,“不錯,不錯,精彩,精彩,蘇芯演得太精彩了。”

她虛脫般地站在妹子裏,全身的汗往下淌,衣褲都巴在了身上,沒有一分力氣來說話。

“那這條就是過了?”趙東明确認了下,撓了撓頭,似乎覺得不可思議般。

王森似也才想到這個:“是,過了,過了。”

郝建豐和朱見炜走了過來:“那是不是可讓蘇同志跟我們走了?”

“可以,可以。”王森又對着蘇芯說,“蘇芯,那個我也沒想到一條就過了。哈哈,本來還以為要麻煩警官多等會兒呢。你演得不錯,挺好。”

她拖着像才跑完八百米的腿,跟着警察走。想想,她還是“同志”,那就說明她還是有救的。

上了郝建豐開來的車,還好不是警車就是一般的轎車,坐在了後座上。

朱見炜則坐在了她邊上,似是怕她寂寞一樣,要陪着她。

到了警局,她沒有給帶到審訊室,帶到了一間無人的小會議室。蘇芯看了下,估計小會議桌對面對坐着,也像影視裏看過的審訊室了。

赫建豐走到淺灰色會議桌的一面,指着對面客氣地說:“來,坐下,別怕。”

她臉部肌肉動了動,算是笑,坐了下來。

朱見炜坐到了赫建豐的邊上,把一個塑料袋子放在了會議桌上。

塑料袋子是透明的,很方便就能看出裏面有雙鞋,正是她丢的那雙。

蘇芯把視線從鞋上收了回來,平視坐在對面的郝建豐和朱見炜。叮囑着自己,看他們的眼睛,這樣他們才會覺得你沒有罪。

郝建豐指着塑料口袋裏的鞋問:“這雙鞋,你在好好看看下,是不是能想起什麽?”

這是個誘供,不告訴你他們掌握了什麽,就是讓你做單項選擇題,A還是B。選錯了,就沒有分,看上去是百分之五十的機會,其實就是零的機會。

她把視線從平視改成了俯視,眯着眼,甚至把身子湊過去看這雙鞋:“我應該看它能想起什麽嗎?”

這也是個選擇題,A還是B,看郝建豐和朱見深怎麽說了。

如果說“應該”,顯然就是他們已經知道,并且讓她主動交待好證實。如果是別的說法,那可能就是他們還沒有掌握什麽,只是在誘供。

“你好好看看,說不定就能想起什麽。”郝建豐把塑料袋往她這邊又推近了些。

蘇芯衡量着主動交待的優缺點後,慢慢地,似乎在回憶:“好像有些印象,可是真的時間太長了。而且中間我也不在這裏,我們做藝員,一年到頭各地跑,看到的人呀、事呀、東西呀真的太多了。”

“那你用過的東西呢?”這是挑明了問。

擡起眼來看着郝建豐,很無奈地笑了下:“那也不一定記得呀。你知道了,我們藝人形象很重要,有些衣服、鞋子可能只穿過一次,甚至就是幾個小時吧。”

“這雙鞋,應該穿過很多次。你看這個底磨損得很厲害了。”郝建豐指給她看。

蘇芯像才明白似的,張開了口嘴:“天哪,你是說這雙鞋是我穿過的?”

郝建豐和朱見炜盯着她,等着她下面的話。

她的嘴又張了張,很天真的樣:“這鞋,我穿過?我再來看看?好髒呀,真不好意思。”摸了下臉,不好意思笑笑,“那個問下,這雙鞋怎麽了?”

“這鞋上有許二強的血跡。”郝建豐端正了身子,兩只交握放在會議桌上,就跟淺灰色的桌面一樣冰冷。

蘇芯捂住了嘴,不相信般地去看那雙鞋,再驚愕地睜大了眼睛:“你們懷疑我?”

朱見炜按了下鼻子:“我們辦案也要講證據的,你說說這是怎麽回事?”

“我不知道呀。”蘇芯的臉色在發白,她想到了剛才的臺詞,“我真的不知道。”

“這不是拍電影,你不用背臺詞。”朱見炜不耐煩地說。

她坐在那裏,不再說話,低下了頭。

郝建豐去倒了杯水放到了她面前:“你慢慢想想看,到底怎麽回事。相信我們辦案是講證據的,不會随便冤枉好人。”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