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食難下咽

她跟醫生道了謝，便迫不及待地進了病房，姜敏已經醒了，只是精神不大好。未小染緊緊攥住她的手，擔心地反複詢問：“感覺怎麽樣？難不難受？身上還有哪裏不舒服嗎？”

姜敏仔細打量了她，确定自己不認識這個女孩，但見她這麽關心自己，便回答說：“我沒事，聽醫生說是你送我過來的，真是謝謝你了。不過，孩子，我們認識嗎？”

我們當然認識，而且還是住在一起二十幾年，我是你的女兒啊，就在你的面前。

但是這些話，她不能說出口，只慌亂地解釋說：“那個，我是小染的朋友，來看看你……”

她沒能再說下去，因為姜敏一聽到小染兩個字，情緒明顯又激動起來。

“小染，小染，我的女兒，怎麽會就這樣撇下媽媽了……”

未小染聽得心痛，只得好好安慰她。“阿姨，你千萬別太傷心，這是個意外，誰都沒想到。小染那麽愛你，她一定一定不想看到你這樣。”

媽媽，你別難過，你女兒還好好的活着呢。

因為是在外人面前，姜敏也想收拾一下情緒，但是，心裏還是苦啊，尤其是想到女兒的死相，血肉模糊，那麽俏皮開朗的女兒轉眼間就變成了一座冷冰冰的墓碑。

這樣想着，姜敏又控制不住，淚流滿面，嘴裏只喃喃叫着女兒的名字。

“阿姨，聽說人去了之後，魂魄還會停留幾天，家人的眼淚會讓她不忍心離開，那麽會變成孤魂野鬼的，你舍得嗎？”

秦穆一出聲就吓了未小染一跳，她一直安慰媽媽，早把這個人抛之腦後了，連他什麽時候跟進來的也不知道。

此時見他這樣說，她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就見秦穆正站在她後面，他這樣，是在幫自己的忙嗎？

即使明白他說的很有可能是無稽之談，但是姜敏還是停止了哭泣，畢竟就算是有那萬分之一的可能，她還是不願，不想女兒成為孤魂。

這方法還真起了作用，未小染起初還有點驚奇，待想通了媽媽的想法，她也是心酸不已。

姜敏本來精神就不好，這痛哭之下，臉色更加憔悴，眉間全是疲憊，未小染扶她躺下來，等她睡着了，才離開。

及至到了門外，秦穆才問她一句：“她是誰？”

“我……一個朋友的媽媽，我看看她。”

“這麽說，你恢複記憶了？”

“啊？”未小染沒料到他問這個，腦子一轉慢慢說道，“那個，沒有，只是有些能模糊地想起來，有些則完全沒印象。”

秦穆深深看了她一眼，未小染被他這麽一看，頓時有點心慌，但是她打個哈欠，裝作沒看見他的眼神，岔開話題說：“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你要探望別人，起碼得說一聲，這樣偷偷摸摸地跑出去，知道別人找了你多久嗎？”秦穆語氣不善，未小染雖然心裏也是知道自己的行為多少有點不負責任，但她又不是真的秦太太，當然找媽媽的事才是主要的，她小聲嘀咕：“又不是我讓你找的。”

“你說什麽？”秦穆耳力很好地聽到了。

未小染還擔心着姜敏，不想跟他說那麽多，所以熄了話頭，“沒什麽。”

“那我們回病房裏，你先洗下臉，洗手間裏，你的護膚品我也給你帶來了。”

想不到這個男人還挺細心的，未小染想着跟秦穆一塊回到了病房。她覺得，不管怎麽樣，還是要先把身體養好了，以後才能夠照顧媽媽，至于這錢，她肯定是要還給他的。

她進門就直奔洗手間，一照鏡子，媽呀，差點沒把自己吓死，她可算是知道為什麽秦穆兩次說到要她去洗臉。

鏡子裏十分清楚地映出了一個狼狽的女人，兩個熊貓眼那麽明顯，幾乎占了這個臉的三分之一，因為眼線，睫毛膏的暈妝，和剛剛她淚水的浸潤，那黑色一層層鋪開，像極了烏黑的煤球。

臉上之前塗得腮紅，粉底，現在被她的眼淚沖刷出好幾條小溝來，幹了之後，痕跡更深，整個臉跟正在開墾的土地似的，還是撒了化肥的那種，紅一塊，白一塊，而那栗色的頭發此時也是亂糟糟的跟雞窩差不多。

難道剛剛我就是這種形象過來的，嗷嗷，誰來告訴我，這不是真相！

外面正把菜放在小方桌上的秦穆，聽到裏面殺豬般的哀嚎，嘴角揚了起來，連帶着早上對她偷走的怒意也消散了些。

因為右手不便，未小染便勉強依靠左手卸了妝，徹徹底底洗幹淨了臉。等她完全弄好再去看鏡子的時候，發覺這濃妝遮蓋之下的臉比她想象的還要漂亮。眉毛是墨一般的黑色，彎彎的像一枚新月，一雙清澈的眼睛水汪汪的，真就像書中形容的那樣會說話，睫毛長長的像一把小刷子，忽閃忽閃的，那眼睛便顯得異常的靈動逼人。只看到這裏便可以肯定是個美女，更不要說再加上那小巧的鼻子，飽滿如花瓣的嘴唇。

未小染只想說，秦穆還真是有福啊，娶了這樣一個美女，不要說，兩個人還真的是男的清俊沉穩，女的漂亮可人，真是般配。

不過，這美女怎麽也眼熟呢，未小染沖鏡子裏的做鬼臉，捏捏鼻子，扮扮哭相，這一哭一笑間，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就更強烈了。到底是在哪裏見過呢？未小染皺着眉頭，苦思冥想。

“好了嗎？還不出來。”秦穆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來了。”被打斷思緒的未小染沒好氣地應道。她走出來聞見飯香，深深吸了口氣，肚子已經誠實地做出積極的反應了。

“咕咕咕”，未小染一臉尴尬，秦穆卻跟沒聽見一樣，把飯往她面前一推，“快吃吧。”

未小染是真的餓了，見秦穆沒有嘲笑打趣她，她便坐下來，拿起筷子就想吃飯，一擡起手，手腕一疼，才想起來自己的傷。只能換了左手，用筷子扒拉了幾口飯，等要去夾菜，這左手可沒有做過這種技術活，拿筷子還行，夾東西可就完全不聽使喚了。

一盤雞汁豆腐擺在眼前，她戳一下沒戳起來，再次嘗試，用了點力，那豆腐直接散掉了。那一盤豆腐被她戳了個稀巴爛，卻一塊也沒吃到嘴裏。

挖去，勞資不吃豆腐，吃雞肉行了吧！

她又下筷去荼毒雞肉，誰知那雞塊也是沾了汁水的，滑溜溜的，她夾了兩次沒夾起來，徹底怒了：她喵的，我就不信吃不到肉。

一發狠，她用力一紮，這肉塊一下子歡快地蹦跶起來，“啪”的一下來個自由落體，掉進了秦穆面前的魚湯裏。

未小染的眼睛一直瞪着那雞塊，此時見秦穆猝不及防被濺了一臉一身的魚湯，沒忍住大笑了起來。

那魚湯還順着秦穆的臉流到了他的下巴，那胸前的衣服濕濕油油的，特別難看，而秦穆的臉色也變得跟這濃白的魚湯一個顏色。

他只拿眼睛斜觑着未小染，未小染笑夠了也覺得自己太幸災樂禍，又拿了紙巾遞給他，忍着笑意說：“對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快擦一擦。”

“衣服弄髒了，你說怎麽辦？”秦穆可是看到她剛剛的大笑了。

“脫了洗呗，現在又有洗衣機，你一扔一晾就好了。”未小染不在乎地說。她現在可是個傷員，不想動手去伺候大少爺。

“這衣服可是你弄髒的。”秦穆可不打算這樣放過她。他拿紙巾擦了臉，還是覺得不舒服，到底進去洗幹淨了臉。

“那下次吧，現在我手疼啊，左手沒拿過筷子。”誰知道下次是什麽時候，也許到時候我就離開了呢，未小染暗暗想。

見她還在跟盤子裏的其他菜在奮鬥，更是将那盤雞肉視為大敵，鬥紅了眼的樣子，秦穆忍不住搖搖頭。

夾了幾塊塊放進她碗裏，他放輕語氣說：“吃吧。”未小染看着自己碗中多出的雞肉，有些別扭：這上面還沾着他的口水呢。

“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來，自己來。”未小染連聲拒接，堅決不碰他夾的雞塊。

秦穆是什麽人啊，在自家公司隐瞞身份，一步步從小員工做到現在的大boss，跟太多人打過交道，談成大大小小上百單生意，他早就練成了火眼金睛，一下子就将未小染的小心思猜出了個七七八八。

被未小染嫌棄，還挺稀奇，秦穆原本是無謂的，但是這會兒看着她那副“食難下咽”的樣子，他笑了笑。

将未小染的碗端過來，又用自己的筷子把所有的菜都夾了一些放在她的碗裏，他笑得特別親切：“不是說手疼嗎？我喂你吧。”

“我左手好好的，可以自己吃。”未小染抗拒地看着那晚飯。

“你右手疼，左手又沒拿過筷子，我應該喂你飯的，來吃吧。”秦穆說着就把碗湊到未小染的嘴邊，未小染欲哭無淚，他喵的，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你不是還要看那位阿姨嗎？”秦穆又“不經意”地提醒了她，未小染一想起媽媽也還沒吃飯，便苦着臉一口一口把秦穆喂過來的菜和飯一起吃了，哎，這口水飯，不會是他看出來了，故意報複我的吧。

她偷瞄了一眼秦穆，見他只專心地夾起青菜，不緊不慢地送到她嘴邊，等她咽下去才又繼續喂，那樣專注沉靜的神情讓她沒辦法再開口說話，而不經意對上那一雙深邃的眼睛，她的心頓時漏跳了一拍，嗯，也僅僅是一拍。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秦穆【笑得親切】：“你是傷員，我喂你吧。”

未小染【抗拒】：“不……唔……唔……”

秦穆【邪魅一笑】：“好吃嗎？”

未小染【眼淚汪汪】：“奇虎人，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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