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青龍安插在蝴蝶山莊的內奸
“爸爸——”小彩出現在門口,只穿着一身粉紅色的睡袍和同色的棉拖鞋,長發仍舊披散着,像一個剛剛睡醒的粉色天使。
香雪蘭就站在小彩後面,滿臉憂容,雙眼無神。
段承德張開手臂,小彩就拖拖沓沓地飛奔過來,一頭撲進他的懷裏,父女倆嘻嘻哈哈地膩成一團。
方純別過臉去望着窗外,眼底似乎也閃動着潸然淚光。
任何人看到這對感情融洽的父女面臨生離死別,心裏都會難過萬分。也許這一幕,是下蠱者孔雀最想看到的吧。
“如果我的思路正确,雷燕的處境就會相當危險,因為她知道太多秘密,也看過所有的信劄。你說呢?”方純端起面前的普洱茶,無聲地呷了一口。
葉天點點頭,淘金幫得到信劄後,一定會詳細閱覽甚至留下複印件,那才是事情的關鍵。如果雷燕開口,蝴蝶山莊的咄咄怪事就會弄個水落石出。
“小彩,我們吃飯,不要耽誤爸爸做正事。”香雪蘭輕輕地在段承德旁邊落座。
小彩答應了一聲,但雙手勾住段承德的脖子,并不立刻松手。她眉心的血痣、血痕依舊怵目驚心,只看了一眼,葉天就轉過頭去,自己的情緒再度陷入低沉之中。
葉天、方純離開三樓,毫不停留,直奔一樓的診療室。
在樓梯上,方純輕咬着嘴唇,不時地發出冷笑:“現在,我大概知道誰是內奸了,只需要最後的驗證步驟。雷燕,就是驗證這一切的關鍵點。”
葉天沒有多問,他知道,該說的,方純總會告訴他;不該說的,問也得不到答案。
樓梯口的位置,保镖正在緊張地巡視,雖然有十幾個人站在那裏,卻鴉雀無聲,各人臉上的表情嚴肅得像墓穴門口的翁仲一般。段承德麾下的保镖不少,但管用的卻不多,昨夜任由司空摘星、北狼司馬來去,防不住,也攔不住。
“要不要去看看雷燕?”方純問。
那時,她正跳下臺階,雙臂上展,舒舒服服地伸了個懶腰。樓外花叢之上,各色蝴蝶起舞,其中有兩只白蝶翩翩飛來,不偏不倚落在她的肩上,輕巧的翅膀微微扇動着。
“多美的蝴蝶啊!”方純微嘆着。
有蝴蝶映襯,她又一次令葉天記起了白曉蝶。在他腦海中,方純與白曉蝶正在一點點相互融合,合并為一個人。但是,她真的可能是昔日的白曉蝶嗎?
葉天又一次走神了,白曉蝶的影子在他腦海中镌刻了十餘年,是任何時光的磨砺都無法去除的。那種朦朦胧胧的感情一直困擾着他,無法解脫,也無法解釋。
“在想什麽?”方純的手伸過來,掌心裏竟然也停着一只五彩斑斓的鳳蝶,當她咯咯一笑時,鳳蝶就受到驚吓,振動翅膀倏地飛起,重新回到花叢那邊去了。
“當心。”葉天只說了兩個字。
“當心什麽?”方純明知故問。
“能夠調動淘金幫高手相助的人,不會是無名之輩。陰謀越大,策劃者的力量越大,并且會不惜一切殺人滅口。我懷疑,蝴蝶山莊內就有這樣一個人,沉默地關注一切、掌控一切,而進入山莊的每個人,都是他棋盤上的棋子。”這是葉天的真實感受。
段承德在江湖上樹大招風,必定有很多人眼睜睜地盯着他這塊“大肥肉”,想要扳倒他,然後取而代之。貪欲和私利能夠讓人忘掉一切,采取的手段也無所不用其極。
“你怕了?”方純撫摸着腕上的月光石手镯。
現在是白天,手镯裏的光芒有所收斂,不再閃爍耀眼了,這也是“月光石”名稱的來由。
“不怕,只是不想做無謂的犧牲。”葉天搖搖頭。
他生性低調而安靜,不願多事,這是天蠍座男人共同的特征。在過去的歲月裏,他崇尚“好鋼用在刀刃上”的古諺名言,遇事絕不急躁妄動。
“我們聯手,實力會超過大部分人,能夠攫取到最終的勝利果實。想想看,一個被稱作‘黃金堡壘’的地方,該有多少黃金呢?如果這次成功,我就能買一艘豪華游艇,無憂無慮地去西班牙安度自己的餘生了。知道中國人的那句俗語嗎?錢不是萬能的,但沒有錢是萬萬不能的……”
話沒完,方純先嘻嘻哈哈地笑了。
當今世界的每一名賞金獵人對金錢的渴望是無休無止的,那個特殊的群體,只為“賞金”而活。
“當心。”葉天皺了皺眉,重複了自己之前說過的兩個字,“江湖水深,連泰坦尼克號那種‘不沉之舟’都會葬身汪洋,何況是你我?方小姐,別輕視滇藏一帶的江湖人物,他們僻居邊疆,雖然名氣不夠大,但靜默中卻蘊含着山崩海嘯一般的力量。”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向她說這些,因為他從未對任何一個女孩子說過這種關懷告誡的話。也許,又是心底那個“白曉蝶”在作怪吧。方純的出現,讓他的心像春夜裏的湖,為沒來由的風而蕩漾起了層層波紋。
“人生在世,總要做一些具有挑戰性的事,不是嗎?這個江湖,終将因為有賞金獵人的出現,才變得多姿多彩起來。對不起,我不得不說,你的想法太老氣橫秋了,跟你的俊逸外形一點都不相配。”方純邁着輕松的步子走向治療室,留下一路低低的笑聲。
等她走過轉角看不見了,葉天才苦笑着搖頭:“老氣橫秋?俊逸外形?”
三年了,他習慣于獨來獨往,聽不到也不願聽別人對自己的評價。即使是遇到那些對他或隐晦、或直白地表露情愫的女孩子時,他也只是報以近乎冷漠的禮貌笑容,将對方的話當做過耳的風、過眼的煙,絕不放在心上。
上午八點半鐘,葉天、方純、段承德、香雪蘭登上了樓前的銀色別克公務車,即将出發去蝴蝶泉。
車子駛出山莊,黑色的鑄鐵大門在後面無聲地關閉。他們沒帶保镖,因為香雪蘭已經電話通知自己的族人,準備人手,布控抓人。
“白族人不喜歡用槍,而是靠彎刀、長刀、弓箭解決戰鬥。”段承德簡短地向葉天解釋。當然,顧惜春還留在山莊裏,等着段承德對“血膽瑪瑙失竊案”的解釋,只有抓到司空摘星和司馬,才能解決這個大問題。
“我的族人們都很講義氣,這麽多年了,他們跟蝴蝶山莊的關系就像親兄弟一樣。”很久沒有開口的香雪蘭說。
每個人都明白,只有抓到司馬和司空摘星,失竊的瑪瑙才有可能追回。在此之前,沒有人敢對顧惜春做出任何承諾。
“大理是個很美麗的地方,在這裏舞刀弄槍的,真是大煞風景啊!”方純似乎滿心惋惜,但在葉天看來,她對即将到來的戰鬥充滿期待,雙眼中不斷閃爍着激動的光芒,目光不斷地落在前面的段承德與香雪蘭肩上。
山莊外,風景已經從冬的蕭殺轉入春的明媚,而蝴蝶也因這種變化而日益煥發生機,為那些慕名而來的遠道游客們展示着舉世無雙的蝶國風采。
“雪蘭,你的百蟲琥珀項鏈呢?”段承德突然踩下剎車,車子嘎的一聲停住。
那時,兩邊的野地裏靜悄悄的,不見人影,只有綠茵茵的青草随風搖曳着。草地向西三十十步,則是一條潺潺的小溪,由西南過來,穿過一座十步長、五步寬的、石橋,淙淙流向東北。
此刻,車子就停在橋頭上。
香雪蘭啊的一聲低叫,伸手撫摸頸上。
“難道又是司空摘星——”段承德臉色一變。神偷之王的出現,已經讓他談虎色變,無法掩飾。
香雪蘭想了想,然後輕輕搖頭:“不不,是我早上梳妝時,把項鏈放在洗手間的臺子上了。承德,麻煩你開車回去,我必須得帶着它,那是我調度族人們的權力信物。”
葉天記起了那串琥珀項鏈的樣子,給他印象最深的,是其中一顆內含細腰蜂捕殺幼蠶一幕的琥珀石,完美無瑕,品質絕佳。
段承德定了定神,迅速調頭向回行駛。
這個小小的意外緩解了車子裏的緊張氣氛,因為幾句話之間就表露出了段、香二人的夫妻感情篤厚之極,有什麽事都互相關心、互相提醒。
車子回到小樓前,香雪蘭下車上樓,車子裏只剩他們三個。
離開之前,段承德已經吩咐保镖們把眼睛瞪起來,千萬別再出亂子了。所以這時候,四邊塔樓上都有人影晃動,小樓的走廊、周邊也有人一刻不停地巡視,防衛之嚴密,連只鳥都飛不進來。
“對不起,我去下洗手間。”方純看看腕表,匆匆下車,走進樓內。
葉天若有所思地取出木像,凝神端詳着。他很喜歡看方純的背影,因為當他處于方純的視野之外時,就能靜下心來打量她,從眼睛、腦海直到心靈一起審視她,從她身上獲取某些屬于白曉蝶的元素。
“方小姐很漂亮,也很幹練,是個值得追求的好女孩。”段承德從後視鏡裏望着葉天。
葉天沒有擡頭,也不去理會對方的話。
他是個擇善固執的人,自己認定的東西,無需別人出聲提醒,更無需局外人妄加評判。
“葉先生,這次多謝你能過來。小彩是我唯一的親人,我必須要治好她,然後給她平安穩定的生活。她的長相,與我的前妻幾乎一模一樣。每次看到她,我腦海中都會浮現出前妻的臉。如果時光能夠倒流的話,我願意付出一切,挽回她和小文的生命。唉,我到現在才明白苗疆蠱術女子心如蛇蠍,是絕對碰都不能碰的。”段承德将一切災禍遷怒于孔雀,卻不想想,如果他不曾移情別戀,一直都潔身自好,這些糾葛還會存在嗎?
葉天沉默了一陣,淡淡地說:“節哀順變,人死是不能複生的。”他注意到,車子操控臺的一角,放着一本中文版的《諸世紀》,中間露出書簽的一角,顯然是有人經常翻動。
段承德兩腮的肉神經質地抖了抖,幹澀地回答:“是,人死不能複生,我要堅強地活下去,直到小彩長大。葉先生,我很欣賞你,也知道你在海軍陸戰隊時的英勇事跡,非常欽佩。所以我有個不情之請,假如我死了,請代我照顧小彩,讓她衣食無憂地長大,成為一個遠離江湖、是非、蠱苗、黑道的好女孩。”
葉天點點頭,他必須承認,自己很喜歡小彩,而且是發自內心的,絕無半點虛僞。只要有一線希望治愈她身中的血咒,他願意竭盡全力去做,兩肋插刀,在所不辭。
段承德松了口氣,轉過身來,剛剛要開口說什麽,治療室裏突然有人發出了凄厲的尖叫聲,驚破了山莊裏的沉寂之晨。
“是雷燕!”葉天跳下車,幾步就沖到了治療室門口,斜着身子貼着門右側躍進去。他的謹小慎微得到了最優厚的回報,因為就在他進門的瞬間,兩顆子彈從房門正中擦着他的後背射出,擊中了跟在他後面的一名保镖。
房間內,蓋在雷燕身上的被子被掀開,兩個人在病床前扭打在一起,子彈就是從其中一人手中的無聲手槍裏射出來的。
“停手吧。”葉天沖過去,在那人肩頭輕拍了一掌,右手一捋,便奪下了手槍,将兩人份分開。那兩人就是剛剛從車子裏離開的香雪蘭和方純,誰也不會想到她們竟然偷偷潛入這裏來。
被奪去手槍的香雪蘭臉色慘白,嘴角噙着一絲淡漠的苦笑,慢慢地後退到房間一角。
方純籲出一口氣,笑着抖了抖手腕:“葉先生,幸虧你來得快,要不的話,下一顆子彈不一定會喂到誰的肚子裏。你之前的提醒是對的,我的确不該輕視了滇藏一帶的人物,連段夫人這樣嬌弱的女子都是動辄殺人、拔槍相向的江湖高手——好了,大家都到了,我也就閑話少說,還是聽聽段夫人的高見吧!”
葉天低頭看了看雷燕,她仍在沉沉的昏迷中,并未遭到侵襲和驚吓。
“你一直都在懷疑我?方小姐,你到底是什麽來頭?”香雪蘭慘笑着問。她幾度要活動右臂,卻發現葉天那一掌,已經拍得她肩頭、肘彎兩處脫臼,無法再次發力,只能任人宰割。
“問我?賞金獵人喽!哪裏有錢賺,我就出現在哪裏。知道嗎?雷燕是淘金幫留下的唯一線索,從她身上,也許就能找到黃金堡壘的下落。那麽重要的消息,怎麽可能從你手上斷掉呢?殺她是沒用的,殺的人越多,你就暴露得越快。段夫人,我一直都很奇怪,你是怎麽跟青龍勾結在一起的?昨晚你在到達水池之前,先接到了青龍打來的電話,對不對?你一直都在說‘做不到、做不到’是什麽意思?青龍要你做什麽?你連人都敢殺,還有什麽做不到?”方純一邊整理着弄亂了的頭發,一邊步步緊逼地追問。
段承德沖進來,被眼前的情景弄得滿頭霧水,指着香雪蘭問:“雪蘭,你在這裏幹什麽?項鏈呢?”
“在她的上衣右邊口袋裏。”葉天替所有人解釋。在車上的時候,他早就注意到了香雪蘭的小動作。他不喜歡多說話,但眼睛猶如一架高精度雷達,任何微小變動,都逃不過他的視線掃描。
“什麽?雪蘭,你為什麽要騙我?”段承德怔住,這個剛剛失去了兒子的男人再次受到了妻子不忠的打擊。
所幸,雷燕還活着,香雪蘭的下手速度比方純稍慢,來不及将子彈射入她的太陽穴中。
“我很抱歉。”香雪蘭黯然回答。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跟青龍有什麽聯系?”段承德簡直無法相信眼前的這一切。
“小彩呢?”葉天冷冷地問。
“已經死了。”香雪蘭腮上的肌肉神經質地顫抖着,她咬了咬牙,目光中的靈氣漸漸被絕望和悲哀籠罩,“她親眼目睹我殺了鬼王,雖然我暫時用移魂術控制她、叫她說了假話,但移魂術的力量終歸有限,她清醒過來後,一定會說出真相。所以,我在上車之前,就把她掐昏,放進了浴室裏的沐浴桶裏。桶上的水龍頭是可以進行電子定時的,我們離開山莊後,水龍頭就打開,自動注滿木桶。”
這段話,讓段承德如遭雷擊,跌坐在旁邊的椅子上。
“那麽說,小彩……小彩……”他不敢說下去,也無力承受這種突如其來的滅頂之災。
鬼王死的時候,葉天意識到其中定有蹊跷,還來不及追查,香雪蘭就自動浮上水面了。
“你才是司空摘星的同伴?他盜走血膽瑪瑙後,第一時間得到你的接應,然後故布疑陣,把我和葉先生引出山莊,對嗎?鬼王的死,是因為發現了你的破綻,向你敲詐勒索,才逼得你大開殺戒的?”方純繼續追問,一切疑點都集中在香雪蘭的身上。
“沒錯,所以我說很抱歉,對所有的人抱歉,特別是對承德和孩子。我接到的指令,就是消滅所有卷入黃金堡壘事件的人,直到這秘密再次被歷史湮沒。血膽瑪瑙已經不在莊裏,我只不過是偷盜行動的二傳手,司空摘星去而複返,帶走了瑪瑙、信劄和錄影帶。以他的行動特點,這時候早就遠離了大理地界,你們是找不到他的。而且,進入拍賣會現場的淘金幫人馬和那些奇怪的藏僧,都必須要死,只有死人最能保守秘密。”香雪蘭憂傷地嘆了口氣,指着病床上的雷燕,“淘金幫野心太大,明明知道單憑信劄是不能夠找到黃金堡壘的,卻帶着這些東西招搖撞騙,連青龍都敢騙,只交出一疊複印件就拿走了五百萬美金。他們該死,全都是咎由自取,想錢想瘋了,果真是‘天欲其亡、先令其狂’。好了,該說的都說了,衆目睽睽之下,我是殺不了她了,再見吧……”
香雪蘭兩腮上突然出現了兩團黑暈,如同不小心跌入水缽的兩滴濃墨,迅速向四面洇濕擴展,彌散滿了她的臉。幾秒鐘內,漆黑的污血伴着一股濃重的腥氣從她的七竅中沁出來,着實恐怖到了極點。
“毒牙。”方純後退,并且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間諜人員通常都會在嘴裏設置毒牙,關鍵時刻,狠狠一咬,就會毒發身亡。最可惜的是,香雪蘭的死,截斷了所有線索,徹底失去了追查血膽瑪瑙的方向。
方純拉了拉葉天的袖子,示意他先離開。在他們身後,段承德捂着臉,發出了壓抑不住的哽咽聲。
當他們并肩站在走廊裏的時候,她才說:“小彩沒死,我提前洞悉了香雪蘭的秘密,上車前先救人,并且把她放在三樓上最安靜的一個房間裏。”
葉天意味深長地笑了:“我知道,你上車前拖拉了那麽久,除了救人,是不是還順便偵察了三樓的所有房間,洞悉了段承德的所有秘密?”
方純漸漸變得嚴肅起來:“你都知道?”
葉天點點頭,他不必親眼看,就能猜到方純做了什麽。
樓前一片死寂,保镖們全都躲了起來。太多的死亡和變故之後,每個人都變得十分敏感,生怕說錯話、做錯事而招來殺身之禍。
沉默了一陣,方純才若有所思地自語:“那麽,有你這樣的敵人,豈非是最可怕的一件事?幸好……幸好我們不是敵人,而是朋友。”
葉天心裏忽然湧動着一股暖流,“朋友”這個字眼已經遠離他太久了。進入海軍陸戰隊特種兵訓練營之後,他曾經受過極其殘酷的軍事化訓練,将人類身體中的“狼性”全部激發出來,一切以完成任務為核心,不惜犧牲隊友性命甚至自己的生命。在特種兵訓練守則的封面上,印制的就是一只猙獰的阿爾卑斯青狼。
他沒有朋友,方純也不算,只是走得比較近的夥伴而已。
“那個跟段承德促膝長談的美國人帶來了一份密令,要了解關于孔雀的詳細情況。他曾要求段承德帶路去蠱苗部落,還特別談到了一個神秘的地方,就是被煉蠱師們視為禁地的‘死亡谷’。美國人的意圖很明顯,目标就是‘死亡谷’。就我所知,那個山谷是在蠱苗部落中心的‘天坑’西面,沒有一個苗人膽敢進入,因為祖訓中記載,進入‘死亡谷’的人永遠都無法走出來,最終化為石像。”方純壓低了聲音,向葉天吐露了一切。
“人呢?”葉天正在豎起耳朵傾聽着什麽。
“離開了。”方純有些失望,聳了聳肩膀,自言自語地問:“死亡谷裏到底有什麽呢?連大洋彼岸的美國人都驚動了?如果能半路截住美國人問個究竟就好了。唉,可惜啊,我只是個千裏獨行的賞金獵人,想跟別人合作都沒機會。”
這時,樓梯上響起了橐橐的腳步聲。幾秒鐘後,小彩出現在樓梯口,怯生生地看着葉天和方純。
“大哥哥、大姐姐,為什麽一個人都看不到?我爸爸呢?爸爸——”她大聲叫起來。
這一聲,不啻為天籁之聲,驚醒了治療室裏的段承德,一邊高聲答應,一邊搶出來迎接,跟小彩擁抱在一起。
看着這一幕,葉天的眼中慢慢浮出了笑意,轉頭對着方純,輕聲說:“謝謝你。”
在對香雪蘭的懷疑程度上,他不輸方純,但方純比他更快一步解救了小彩。現在連他自己也覺得奇怪了,仿佛自己的思想永遠與方純相通,當他想到,方純已經做到,讓他時時有“深得吾心”的感覺。
“那個小女孩跟你很有緣呢!對吧?”方純淺笑着。
“是嗎?”之前,葉天自己并沒意識到這一點,猛然醒悟,其實在他心裏已經把小彩與白曉蝶合并成了一個人,看到身中“血咒”的她,便想起白曉蝶。
“當然是,我發現,你看到別人的時候,眼神總是冷淡而漠然的。一看到她,眼底便立刻燃燒起熱情。葉先生,我猜你一定會全力以赴地踏上蠱苗部落之途的,我也希望大家一切順利,早日解除血咒,挽救小彩的性命。”方純由衷地感嘆。
小彩是個乖巧的、極讨人喜歡的小女孩,她不該成為江湖暗戰的犧牲品。
葉天點點頭,一句話脫口而出:“方小姐,你認識不認識一個叫‘白曉蝶’的女孩子?”
那句話,在他心裏盤桓了整晚,終于在這一刻說出來。
方純并沒有任何特殊的表示,只是訝然挑了挑眉毛:“白曉蝶?一個很動聽的名字,但我并不認識,是葉先生的朋友?”
葉天搖搖頭,沒有再說什麽,心底的那份希望像美麗的肥皂泡一樣啪的一聲炸開了,原本陽光下五顏六色的幻想突然消失,不留一點痕跡。
第二部 北狼司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