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劍拔弩張
師父說清虛之內,除無邊海附近,無處不可去。
葉令儀打算先去外門找馮沅君他們,再去見一見鄭師兄,卻沒成想海棠花舟駛出去許久,才後知後覺自己忽略了一個極為重要的問題。
……她不認路。
清虛地界極廣,僅萬重山這一脈,就占了大半,葉令儀尚未摸清門派內各峰的完整分部。
葉令儀記得鄭瑾懷曾跟她說過,外門弟子入派後便入住清爻峰的福源居,此時應當正于天青閣聽學,卻不清楚具體在東西南北哪個方向。
尋常人在不熟悉的地方獨自一人迷了路,多半要慌上一會兒。葉令儀與常人不同,她心平氣和地托着下巴,操控着花舟飛低一些,繼續饒有興致的四處亂轉。
這一轉沒找到外門弟子,倒是撞見內門弟子争鬥,眼看着似乎就要打起來。
兩派人泾渭分明,一方白衣無塵,一方紅衣似火,離着老遠便能嗅到劍拔弩張的火藥味。
此刻雙方正同時屏息擡頭看向半空中,正虛空而立的兩個人。
除這兩撥人以外,還有許多弟子圍觀。葉令儀不動聲色将花舟一收,自然融入,跟一位面善的弟子搭話:“發生了什麽事?”
被問到的人側目看她一眼,壓低聲音道:“不就長青峰跟赤炎峰那檔子事。到底是一條人命,即使心知不能全怪紀師兄,三年了,莫師兄還是一碰上紀師兄就炸,橫豎看他不順眼……今日也是一樣。不過聽說莫師兄前幾日已入了金丹境,不知紀師兄這次能不能全身而退。”
他說完便回過頭去,不再多言,繼續去看對峙的兩人。
葉令儀點頭,沒有繼續問三年前發生了什麽事,凝神向兩人方向看去。
她在花舟上聽師父簡單提起過,長青峰與赤炎峰一脈主火系、一脈主冰系,水火不相容,近年常有摩擦。
現在看來并非只是術法相克,還另有淵源。
周圍弟子竊竊私語不斷,葉令儀從中推斷出,身着熾烈紅衣的一方是莫無衣,寒氣四溢的一方是紀子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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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衣勝血,濃到極致的豔色如赤火燃燒。尋常人極難襯得起這顏色,莫無衣卻極适合,舉手投足間自負到了嚣張的地步。
此刻莫無衣漆黑雙目難掩輕蔑,暴躁氣息壓制不住,整個人如一把毫不掩飾鋒芒的出鞘利劍。仿佛對面稍有動作,便會被這戾氣所傷。
作為被狠戾盯着的對象,紀子析看起來過于平靜了。
他身上有一種矛盾的冷色。
五官分明是柔和的,單看俱是尋常,湊在一起倒奇異的俊俏。從皮相到骨相都寡淡,嘴角似是習慣性的緊抿着,自眼角到眉梢都沒有笑意,也不見情緒起伏。偏生看得久了,冷清的淡色也暖了些,沒來由從那寒氣中覺出些溫柔。
或許是唇色極淡的緣故,看着像是籠罩着層病容。
二人踩在虛空之上,莫無衣冷眼看他,眉宇間皆是厭惡:“我最恨你這副問心無愧的表情。”
他閉上眼咬了咬牙,恨聲道:“每次看見,都想把你那雙眼挖下來。”
葉令儀皺了皺眉,方才不便詢問,等見到馮沅君後免不得打探一下,三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紀子析掀了掀眼皮,語調毫無波瀾:“若不切磋,便讓開。”
“……”莫無衣氣得發笑,“打,當然要打!我如今已是金丹期,定不會再輸給你!”
紀子析沒說話,只緩緩抽出佩劍,蒼白細長的手指握住玉白劍柄,近乎融為一色。
壓制的靈氣瞬間釋放,圍觀的衆弟子皆是一驚。
“金丹期!紀師兄竟也入了金丹期!”
“莫師兄先前便與紀師兄各有勝負,如今又都進階金丹,怕是要比之前鬧出更大的陣仗。”
“兩人既已都步入金丹,這樣一來,明年擎塬秘境再次重啓之時,豈不是……”他說到一半似是想到什麽,神色一凝,将後面的話咽了回去。
周圍的弟子們似乎都同時想到了什麽,神色各異。
葉令儀目光一凝,電光火石之間,莫無衣已率先出劍。
她修行不過幾日,修為太低,只聽金石相擊之聲快到難以捕捉,冰寒與烈焰之氣相撞,靈氣震蕩間帶起的風竟如利刃一般,鋒銳到似乎能将人割傷。
這是葉令儀第一次見修士之間相互“切磋”,原本只是路過看個熱鬧,倒漸漸認真起來,目光一錯不錯。
凡人打架,只危及雙方。修士打架,動辄便是劈山填海。
葉令儀站在一衆內門弟子中圍觀,沒成想變故突發。兩人争鬥間一道劍氣打偏,徑直向觀戰弟子方向飛來,轉瞬間便襲向她面門。
她修為太低,意識已發出警告,身體卻反應不及,眼看着便要受到劍氣波及,內心警鈴大作。幾乎是本能反應,她緊盯着那道劍氣,飛快默念——
碎紙片一瞬閃現,輕柔紙片輕如鴻毛,薄如蟬翼,以迅雷之勢擋下這雷霆一擊。
在衆人看清之前,細碎紙片如一道銀色流光,包裹住劍光瞬間消失在視線中。
誰也沒看清。
除了葉令儀本人以外。
圍觀者均在金丹期境界之下,眼看着葉令儀将受劍氣波及,猝不及防下心提到了嗓子眼裏,卻幫不上忙。只能閉上眼睛,替她嘆一聲倒黴。
沒想到峰回路轉,那劍氣竟被擋了下來!
能擋下金丹境的劍氣,要麽有更高深的修為,要麽有高階護身法器。
不論是哪一種,身份都絕不一般。
兩人多次在門派內争鬥,因着清虛派宗旨本就傾向于“切磋使人進步”,執事及長老們并未出手幹涉過。如今怕是意外得罪了一塊鐵板,說不上誰更倒黴。
變故發生在幾息之間,莫無衣與紀子析此時都放下劍,朝葉令儀的方向看過來。
站在葉令儀旁邊的內門弟子們,也都齊刷刷扭頭看向她。
目光如炬,幾乎要将她穿透。
葉令儀:“……”
她閉了閉眼,平複了一下狂跳的心髒。
這麽多人圍觀,偏偏劍光就朝她飛過來,什麽運氣。
她深吸口氣,面無表情抹了把額前冒出來的冷汗。
今日算是學到了一點教訓。不要沒事看熱鬧,圍觀容易出問題。
“抱歉。你沒事吧?”
一抹紅色下一刻映入眼中,葉令儀擡眼,莫無衣眉目間那股嚣張褪得幹幹淨淨,擰着眉閃過一絲懊惱之色。
紀子析在他身後無聲落地,目光徑直看向葉令儀眼底,似乎若有所思。
盡管吓了一跳,葉令儀倒的确沒受什麽傷。情急之下默念喚出紙張碎片,倒有了意外的發現。
那紙張不知是何材質,竟能擋下金丹修士的劍氣。
她不想深究,以免扯出碎紙張的事來,引起不必要的關注。
于是她擺擺手道:“無事。”
不追究是一回事,被吓到不能就這麽算了是另一回事。她想了想,看看莫無衣,又看看紀子析,認真道:“以後要打架,記得找個沒人的地方打。”
莫無衣沒想到她一臉鄭重說的是這個,緩緩眨了眨眼,痛快道:“一定做到。”
紀子析慢慢道:“不打更好。”
莫無衣那抹兇戾之色在瞪着紀子析時又回來了,殺意一閃而過:“你做夢。”
葉令儀無視這兩人,又探頭将自己的經驗教訓鄭重告知其他內門弟子,語重心長道:“你們也是,日後如果要圍觀別人打架,最好離遠一些,保持安全距離。”
衆內門弟子:“……受教了,謝謝。”
葉令儀面上平靜,實際背後冷汗都還沒幹透,說完就準備離開這是非之地。
海棠花舟剛一放出來,剛剛還猶豫着沒有開口詢問的內門弟子們,都一瞬睜大了眼睛。
有人驚愕之下,下意識脫口而出:“這是……松間真人的海棠花舟?”
松間真人素愛海棠花,萬重山界內,随處可見,人人皆知。
這是門內弟子,頭一次見到有除松間真人外的第二個人,能夠操控這海棠花舟。
近日來,松間真人收徒一事傳得沸沸揚揚,尚未有人真正見過這位平步青雲、一步登天的親傳弟子。
現在看來,眼前這位,竟然就是傳說中的那位?
先前跟葉令儀說過兩句話的弟子,此刻眼珠子都要瞪出來,張了張口半天沒說出話來。過了好久,才結結巴巴道:“師、師,師師師叔?!”
葉令儀受了這萬衆矚目,幹咳一聲,淡定眨了眨眼:“是我。”
在場衆內門弟子,修為均比葉令儀要高。她暫時不知道如何掩蓋氣息,修為暴露無遺。
紀子析垂下眼眸,靜靜感知葉令儀周身氣息。
入派不過幾日的功夫,竟是已經到了煉氣三層。
她本人對修行速度沒有多少概念,在場的內門弟子卻一清二楚,此刻神色各異,都暗自吃驚。
修行絕非易事。自煉氣到築基乃是大道基石,能做到這般速度的,整個清虛派上下,數百年以來唯施寄青一人。
而現在,多了一個葉令儀。
來年擎塬秘境再次開啓,怕是又要多一個橫空出世的天才。
只是這于清虛派而言,或許并不算一件好事。
作者有話說:
來啦,小可愛們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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