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城春草木深

生生抗下數道雷劫後,四方靈氣已近乎枯竭。葉令儀終究力有不逮,眼看着最後一道天雷就要降下,情急之下心念一轉,将那不知究竟是何物的破紙張召喚出來,抱着試試也無妨的念頭操控它瞬間展開。

輕薄如紗的紙張近乎透明,懸浮間随靈力流蕩開。

第九重雷劫卷着驚人氣勢劈将下來,仿佛勢要渡劫者粉身碎骨,灰飛煙滅。

葉令儀閉目調動體內靈力,已做好了硬捱上一下的準備。

渡劫時半點心神都不容放松,葉令儀不确定破紙張能否将雷劫阻擋些許,因此全部心神都放在了防禦之上,沒有分出心思去觀察。

也正因此,她沒有注意到破紙張在雷劫降臨時悄然發生的變化。

那天雷來勢洶洶,隐隐可見紫光流淌。鋪展開來的紙張殘頁薄如蟬翼,看似脆弱到不堪一擊。

然而可怖的雷光在接觸到紙張的那一刻,便如同陷入了某種漩渦,猶如深不可見的海域吞噬掉一葉孤舟,眨眼之間就将那道雷劫吞掉了大半!

雷光低吼着嗡鳴,淡紫色的兇光在紙張上瞬間蔓延開來,卻絲毫沒有将這片看上去再脆弱不過的殘頁破壞分毫。

似乎是吞掉這道天雷對紙張極有益處,浮動在半空中的殘頁餍足般震顫了兩下,淡紫色雷光像是被漸漸消化掉,不過片刻就消失不見,恢複成了往常那看不出任何異常的普通碎片。

像是吃撐了需要找個地方安心徹底消化,葉令儀只覺耳後一燙,破紙片已閃過一道金光消散在空氣裏。

察覺到雷劫威勢似乎在瞬間衰弱了許多,葉令儀暫時沒有時間細想,調動靈力硬生生扛下了最後這第九重雷劫殘餘的力量。

不得不說,被雷劈的滋味,肯定是不怎麽好受的。

幸而破紙張應是發揮了些效用,葉令儀除靈力紊亂受了些輕傷外,并無大礙。

這九重天雷與尋常雷劫差之千裏,葉令儀抵擋下來并沒有看上去那般輕松。此刻她體內靈力已盡數耗盡,靈臺氣海之內也俱已枯竭。待得有驚無險渡完這一劫,才察覺到背後冷汗已浸濕了道袍。

逍遙山外,所有見證的修士都眼看着劫雲褪去,天光大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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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彩祥雲中,隐約可聽到鳳鳴龍吟之聲,霞光萬裏,如夢似幻。

“成了,成了!”

“葉師妹入派不過兩個多月的時間便已成功築基,還引來了極罕見的九重天雷,當真厲害。”

“可惜松間真人尚在閉關,師兄也未在門派之內,不能親眼所見今日之喜。”

莫無衣笑容張揚,仿佛這萬人矚目之人是他自己一般高興。

倒是一旁的李昭只與葉令儀有過一面之緣,算是純粹作為掌門親傳弟子旁觀。

當時葉令儀并未引起他的過多注意,此刻卻是有意借機敲打沈卿:“六師妹,你與葉師妹恰好同齡,跟着師父接觸修煉早了足足五年,修為本是遠遠領先于門內衆位弟子。但你也因此多有懈怠,此刻看過葉師妹築基,應該不用師兄再多說些什麽了吧?”

沈卿顯是不愛聽旁人說教,尤其是暗示她修為不日便會被新入派的師妹超過去,更是不高興。

她皺皺鼻子,摸了摸頭上戴的梅花白玉簪,回怼了兩句:“三師兄放心,我好歹也是早修煉了五年,哪有那麽容易被超過去!”

莫無衣随口插了一句嘴:“李昭師兄是想督促你修煉再刻苦些,聽說你前兩天又溜下山了?”

沈卿哪能不知道李昭師兄是不想她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到處跑,只是尚且記着莫無衣不久前的“拉踩之仇”,直言直語道:“我看莫師兄也得再刻苦些,不然怎麽至今沒一次打得過三師兄?”

莫無衣:“……”

他膚色極白,泛上一點紅都極為明顯,漲紅了臉跟沈卿争辯:“李昭師兄比我大二十歲,打不過不是很正常?”

沈卿做了個鬼臉,意味深長的拖着長腔道:“哦,現在能以年齡來論修為啦?’正常’。”

莫無衣:“……”

他郁悶地張口又不知道怎麽辯駁,只好獨自生悶氣。紅衣襯得白玉膚色上蔓延的紅暈更為明顯,平添一抹少年置氣的意味。

李昭有點頭疼又有點想笑的幹咳了一聲,一本正經安撫道:“莫師弟已入了金丹境,比我當年的修為提升快上不少,不必氣餒。”

轉向沈卿時,李昭丹鳳眼微微上挑,神色柔和了許多:“六師妹本就天資上佳,今後潛心修煉,必定是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

衆修士心知雷劫後必是正虛弱疲累的時候,也不過多打擾,确認葉令儀雷劫平安度過便各自踩着飛劍離開,待她境界穩固之時再尋機會見上一面。

葉令儀已通過逍遙山禁制察覺到山外狀況,感知到圍觀修士盡皆離開後,便将破紙片再度召喚了出來。

方才她全力防禦時不便查看,卻心知這第九道雷劫雷聲大、雨點小,必有這破紙片的一份功勞。

只是單看外觀,這碎紙張似乎與從前并未有何不同。

她正這般想着,就看到碎紙張鋪展開來,有墨色緩緩浮現。

曾經看過的人物畫像一側,除了名字以外,又多了一條內容。

葉令儀定睛看去,馮沅君的名字後面,赫然清晰地标注着幾個小字:煉氣九層。

竟是各人當前的修為境界。

她驚奇的一個個看過去——

石玉珏:煉氣七層。

劉秀:煉氣八層。

鄭錦程:煉氣七層。

段何求:未知。

看到這裏,葉令儀心道果然是有限制的,應當是只能看到低于自己的修為。

果然,李昭、林修、沈卿,莫無衣……他們的修為都是“未知”。

她接着看下去,不由得驚訝的微微睜大眼睛。

吳朝朝:未知。

葉令儀看不到吳朝朝的修為。她仔細回憶了一下上次在天青閣看到吳朝朝時的情形,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當時她在對方身上感知到的氣息,應是只剛入煉氣一層。

怎麽可能在短短兩個多月的時間裏,就遠超築基境界?

她難得發了會兒呆,思索着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如果真的是修為進步飛快,比自己還早一步築基,必會引起宗門重視,不可能一點都沒有聽到風聲。那就意味着,吳朝朝勢必有意隐藏了修為。

她在隐藏實力。為什麽?

入門測試之時,吳朝朝大多數時候都縮在角落裏,存在感很低。葉令儀還想過她或許是社恐,想着她跟馮沅君相處久一些能更外向些。

現在看來這其中或許另有隐情,她許是有意要讓自己顯得不起眼。

葉令儀将內心的疑慮暫時壓下去,繼續匆匆将名單看完。除此之外,畫像中還有一名叫做戚修冉的弟子,修為同樣也看不到。

她對這個名字和長相都沒有什麽印象,左思右想半天,才總算回憶起來:哦,在蒼雲閣随手拉來問路的那個,是個路過的內門弟子。

将所有畫像全部看過一遍後,葉令儀剛想将碎紙片收回,就看到畫卷的內容變了。

人像緩緩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幅畫。

山石林立,百草叢生。

應是一場春雨過後,斜陽初照,雨過天晴。郁郁蔥蔥的參天古樹本該遮天蔽日,枝葉間卻露出些許縫隙,使得野草得以喘息。

畫工精湛,整幅畫充斥着一股玄妙之意,蓬勃的生命之力撲面而來,透着說不出的濃郁生機。

葉令儀被這幅畫吸引了目光,一錯不錯地盯着看了許久,仿佛被拉着深陷進去,無法移開視線。

她垂眸在畫作的每一處細細看過,內心莫名生出一股強烈的執念。仿佛有道聲音在說,畫吧,它屬于你。

等她回過神時,那支破破爛爛的羊毫筆不知何時正被她握在手中。

而那幅畫已被她着迷般地臨摹了一遍,墨跡未幹。

就在她畫完這幅完整畫作後,便有一行小字浮現出來,是這幅畫的名字。

葉令儀将畫作之名輕聲默念了一遍。

“——城春草木深。”

緊接着,她将将不再枯竭的靈力被瘋狂抽出,經脈承受不住,寸寸震裂開來。

她咬牙忍耐,痛得彎下腰來,近乎動彈不得。

這到底是什麽鬼東西?!

作者有話說:

來啦,明天多更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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