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你說得對

畫作随着靈力灌入,有星星點點的金光浮現,光芒大盛。

恍惚間,葉令儀痛到模糊的視線中仿佛看到了一株嫩芽,以難以想象的速度瘋長。兩株、三株……

然而體內靈力很快被徹底抽幹。沒了靈力的灌注,金光很快黯淡下去,幾息間植被叢生的大殿中複又空無一物。一切恢複正常,仿佛方才她所見到的景象僅僅是錯覺。

葉令儀頭一次如此狼狽,提着氣從儲物戒中翻出一味療傷丹藥服下,盤坐修補受傷經脈。

師父留給她的應是高階靈藥,治療築基期傷勢怕是小材大用,效果極為顯著。十二個時辰過去,震裂的經脈盡皆修複完畢,靈力運轉數個小周天,已然無礙。

葉令儀總算緩緩吐出一口氣。

按說吃了虧,常人怕是十年怕井繩,至少短時間內不敢再去探究未知之物。

但葉令儀尚且還記着意識模糊間看到的景象,內心隐約有了一個猜測。

逍遙山附近的靈氣需要時間恢複,暫且不夠研究所需,好在葉令儀財大氣粗,并不因此困擾。

她眼也不眨拿出數瓶回靈丹,準備狂磕丹藥維系靈力。

如果讓段何求見到這一幕,怕是要猛捶心口,痛心疾首。

有錢人就能這麽大手筆的鋪張浪費嗎——

事實證明,如果用在葉令儀認為該用的地方上,她不但能,還毫不心疼。

她手中握着羊毫筆,緊盯着那幅畫再次揮筆默念。

“城春草木深。”

金光自畫作中浮現,山石草木似有生命般,越發栩栩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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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內靈力被瘋狂抽取,葉令儀一錯不錯地注視着那幅畫,冷靜地不斷服下回靈丹。

畫作若是土壤,靈力便是養分。

細小枝桠生出嫩葉,猶如不見盡頭般,頃刻間攀升至穹頂處,甚至依然在不斷瘋長。

殿宇有師父布下的禁制,無法破壞。植被似有意識一般,在上空盤旋,轉而延伸至殿內各處。

巨樹之森平地起,根莖枝葉幾息間鋪天蓋地,将這殿宇目之所及之處包裹成一個厚厚的繭。

葉令儀已經服下了整整兩瓶回靈丹,此刻冷清殿宇已是草木叢生,仿佛已自由生長并存在了千萬年。

她伸出手去觸碰松杉上的露珠,竟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幻境。葉令儀內心隐有所感,這片巨樹之森所在的範圍內,所有植物都受她心意驅使,她便是造物主。

指尖輕點,藤蔓瞬間盤旋着攻向樹上的松果,精準、迅速,擊之必中。

直到回靈丹用完了,葉令儀遺憾停止充滿新奇的嘗試,将畫卷收回。

碎紙片恢複正常的那一刻,殿宇中遍布的草木消失得幹幹淨淨,不見半點蹤影。

如果她沒有猜錯,這應該算是一種特殊的術法,可攻可守。

許是跟她築基有關,這碎紙片從雷劫中得了什麽好處,進化了。或者說是……恢複了。

葉令儀猜測這紙片殘頁許是從什麽厲害法器上撕下來的,至于跟它同時出現的羊毫筆,從兩者上能感應到相同的氣息,應是同源。

等她下次再晉境開光時,或許有機會再得到其他的術法。

時光飛逝。

葉令儀花了段時間鞏固修為,同時将新得到的術法反複研究,進行不同的利用嘗試。

她本就是畫師,就算不論術法威力,單看這布畫結構,也極為精妙,忍不住手癢再次臨摹了一遍。

甫一落筆,她便察覺出這畫奧妙無窮,越畫靈力流轉越快,越通達。若輔以功法,修煉速度能比平時快上一倍。

術法由靈力支撐,威力極大。以現在築基期的靈力維持不了多久,卻可以想見,日後修為越強,法術效果越可怖。

直到将那幅畫基本研究透徹,修為也穩定在築基初期、并且多少摸到進階中期的屏障後,葉令儀算算日子,也該出關去湊湊熱鬧了。

外門大比之日就要到了。近幾日她也有感應到天雷的氣息從外門所在之處隔三差五的傳來,只是威勢各有不同,有的甚至可以說是相差甚遠。

大比乃是遴選出內門弟子的重要日子,屆時掌門及十二位長老都有可能出席。進入前十名的弟子均有拜師的資格,能拜到什麽樣的師父,全看造化。

葉令儀去湊熱鬧,一是馮沅君他們幾個都在,去給他們加油鼓勁。二是想看看跟自己同為築基期的弟子們,戰鬥實力究竟如何,她缺乏實戰經驗。三是想找找看,施寄青是否在觀看大比的內門弟子當中。

至于最後一點,就是記挂着吳朝朝隐匿修為一事,很難不好奇。

她暫時想不明白吳朝朝隐藏修為進入清虛,究竟有什麽目的。能躲過李昭、林修等多位親傳弟子的耳目,肯定不是一般的隐匿之法。

能學到這個等級的術法,應當至少也是出身修真世家,似乎沒有暗中入派的必要。但是她從吳朝朝的身上,又暫且感覺不到危險和敵意。

如果只是不想被關注,倒是也挺符合吳朝朝表現出來的一面。

葉令儀摸着下巴琢磨:該不會是離家出走吧?

她搖頭往腦門上拍了一巴掌,怎麽可能。

總之先觀察一下好了,只要不是潛入進來做什麽壞事,葉令儀也不會去幹涉別人做什麽。

清爻峰上,白玉浮臺早已升至半空。

各峰內門弟子跟着今日出席的長老來了許多,此刻分成數個陣營,泾渭分明,卻又并不彼此相斥,不少修士都在跟相鄰的人友好交談敘舊。

除去彼此交惡的長青峰與赤炎峰分列在兩端遙遙相望,其他各峰之間關系很是融洽。長老們對兩峰關系應是心知肚明,特意将兩峰弟子間隔開來,以防一不留神又打成一團。

掌門位置高懸,隐于雲間不可直視,浮臺前的外門弟子若是仰頭去看,只能看到玄鐵閃過的冷光。

十二位長老分散在兩側,此刻有七處是空的,要麽正在閉關當中,要麽不在宗門內。

葉令儀作為親傳弟子,位置在長老下方不遠處。師父仍在閉關,師兄也至今未曾露面,她獨自一人坐在下首。其他親傳弟子似乎除修煉外還有許多宗門之事要忙,平日便鮮少露面,許是對外門大比不感興趣,來的人不多。

她目前見過的親傳弟子,只有李昭、莫無衣、林修、沈卿,紀子析這五個,大部分師兄師姐都神龍見首不見尾。

正出神間,葉令儀敏銳察覺到那種熟悉的被注視的感覺。

她擡頭想要借機尋到被窺探的源頭,然而那種感覺只停留了一瞬,就消失了。她不動聲色掃過掌門與各位長老所在的位置,卻分辨不清那道視線來自于誰。

她定了定神,将視線落在外門弟子當中。恰逢馮沅君他們擡眼看過來,葉令儀笑容擴大朝幾個小夥伴揮揮手,做了一個握拳的手勢。

馮沅君應是看懂了,嬉皮笑臉地拍了拍胸口,示意她不必擔心。

三個月不見,石玉珏塊頭似乎更大了些,遠遠看過去像一座小山。很瘦小看着似乎有點營養不良的吳朝朝從他後面探出一個腦袋來,翹起嘴角朝葉令儀腼腆地眨了眨眼。

清爻峰上夥食大概不錯,秀才看着不那麽像棵豆芽菜了,許是勻稱了些,看着更秀氣了。

葉令儀跟他們打完招呼,目光不動聲色的在各峰內門弟子中快速略過。

還是沒有。

難道施寄青下山歷練,不在宗門中?

她收回視線,轉而開始替自己這幾個小夥伴琢磨,能有機會拜到哪位長老門下。

掌門已有六位弟子,再收徒的可能性極小。葉令儀轉頭看去,素愛湊熱鬧的沈卿自然是來了,腕間紅玉珠串襯得膚色更白,十五歲正是慢慢長開的時候,紅衣更添了一份驕橫可愛。

她餘光看到了葉令儀,扭頭直直與她對視,眼中的好奇打量之色難掩。

葉令儀跟她隔空對視,在她密切的注視中,氣定神閑地從懷中掏出了……一張包好的蔥油餅。

有法術就是好,放懷裏隔熱,打開還是滾燙的。

熱氣蒸騰,她湊過去聞了聞,不由得長嘆一聲,被自己的手藝所折服。

香,真香。

這外門大比在葉令儀看來,跟運動會的性質差不太多。既然是運動會,觀戰的時候,怎麽能沒有好吃的呢?

沒有爆米花的電影沒有靈魂,沒有蔥油餅的外門大比令人空虛。

葉令儀燦爛一笑,朝她眨眨眼,坦然友好道:“吃嗎?我做了好多。”

沈卿:“……”

小姑娘莫名從葉令儀這種性格做派中,感覺到了一絲詭異的熟悉。

她眼看着葉令儀手中薄餅酥脆、咬得滿口生香,不着痕跡地抽了抽嘴角,大為不解:“你不是已經築基了嗎?怎麽還吃?”

葉令儀吧唧咬了一口:“因為好吃呀。”

沈卿:“……”

……這就是清虛未來年輕一輩中,可以争奪最強之稱的弟子?

要她看,一張蔥油餅,就能把這人騙走!

莫名的,沈卿突然就體會到了,什麽叫做恨鐵不成鋼。

她瞪着葉令儀看了半天,眼看着葉令儀幾口啃完那張餅後,又施施然往懷裏一探——

摸出一塊軟糯噴香的紅豆糕。

沈卿:“……”

有完沒完!!

她看得太陽穴直跳,睜大眼睛盯了她好久,最終擰過頭去不再看葉令儀。

葉令儀遺憾聳肩,心想嘗一下或許就會真香,将目光放在即将開始的大比上。

此次外門弟子中,滿足百日築基條件的,共有三十二人。

境界表面上看俱是築基初期,境界卻有的虛浮,有的凝實,實戰能力也相差巨大。

比試為保證公平,是抽號進行。

負責主持的是雲蕪真人,擴音法術極為精妙,無需高聲,所說之話便清晰傳遞到在場所有人的耳中:“第一場,馮沅君,鄭錦程。”

葉令儀沒想到瘦猴兒上來就開打,也不知道是運氣好還是不好,對上的竟是落水時被他們救了的那位。

馮沅君是一貫的急性子,早就等在白玉浮臺邊上,雲蕪真人話音剛落,便一躍穩穩落在了浮臺之上。

入了這外門之後,鄭錦程依然是壕氣十足。當時馮沅君随口一提的百兩黃金報酬早已交付,現下這一身蹙金雲紋道袍,更是幾乎閃瞎了在場諸位內門弟子的眼睛。

他手持一柄金色大劍,跳上臺後武得虎虎生風,認真道:“馮兄,我不會手下留情的。”

馮沅君嘿嘿一笑,手中如柳葉般寬的細劍出鞘,嬉笑着偏頭:“好說,無論如何我都會贏。”

清虛劍冢每年只開放三日,距離現在尚有月餘,他們都暫時沒有真正屬于自己的靈劍。

兩人同時出手,馮沅君身法輕盈,快如鬼魅,斜裏一劍出其不意落下,眨眼間便刺向膻中要害。

此時正接近午時,陽光灑落在稍顯厚重的金劍之上,竟是反射出耀眼璀璨的流光,行動時光影變幻,不免叫人眼花缭亂。

馮沅君一個閃神,鄭錦程繡着金線的道袍已到了他跟前,金劍裹挾着淩厲陣風,遠遠便可見金系術法如鎏金般包裹住巨劍,氣勢如虹,朝馮沅君當頭劈下!

只聽“當”的一聲,馮沅君勉強接下他這一擊,随後身法靈活飛快後撤,縮地成寸退至數丈之外。

兩人短時間內數次交手,劍鋒相撞之聲铮铮入耳,回蕩在整個清爻峰。

葉令儀看得心癢癢,也想下場跟人酣暢淋漓的比試一番。

只是現在她已是親傳弟子,九重築基雷劫又數百年未曾得見、驚動宗門,主動與外門弟子切磋倒像是欺負人。以現在築基期的修為去跟金丹境以上的內門師兄切磋,差距又太大。

她想到之前聽段何求所說,可以領取宗門任務,下山歷練。等去過劍冢尋了本命劍,再跟馮沅君他們一道入浮生閣轉上一遭,便去領個任務下山看看。

心下已定,她再擡眼看向場中之時,勝負已分。

馮沅君終是快上一步,細劍劃破道袍在鄭錦程三處要害留下印記,已是手下留情。

兩人切磋點到為止,都只受了點輕傷。鄭錦程心知馮沅君沒下重手,跳下臺後在儲物袋中翻出一個金鑲玉的扳指,如同散財童子:“馮兄,方才你若是真刺下去,我怕是已受重傷。這枚扳指就送你了!”

沒成想馮沅君瞅了一眼,往回一推沒收:“說什麽呢,咱倆公平競争,送我東西幹嘛?”

鄭錦程摸了摸後腦勺,回答中充滿了樸實憨厚的老實人氣息:“我就是覺得,你是個好人。”

馮沅君:“……?”

他聞言不由戰術性後仰。

馮沅君側目看向鄭錦程,又看看他手中那枚散發着富貴金光的扳指,謹慎而保守的詢問:“這是你手頭上最不值錢的東西嗎?”

鄭錦程震驚中帶着點尴尬的一笑:“你怎麽知道。”

馮沅君:“……”

他當即面不改色拿走那枚扳指,擡手制止了還要再勸的鄭錦程:“別說了,請務必和我做朋友。”

鄭錦程:“你人真好。”

馮沅君:“你說得對。”

圍觀了全程的吳朝朝,在雲蕪真人念到她的名字時,如一顆行走的蘑菇從兩人中間毫無存在感的飄過。

她個子小只,跳上浮臺的時候看着也很費勁的樣子,慢吞吞翻上去往角落裏一縮,等着對手上臺。

葉令儀今天來之前特意又重新确認了一遍畫像,吳朝朝的名字後面,修為仍然是雷打不動的“未知”。

她不由得提起心神,認真看向浮臺,打定主意接下來一個細節也不要放過。

吳朝朝的對手叫做禪十裏。

葉令儀對這個名字有點印象,等那人上了演武臺,才想起他是誰。

啊,那個光頭。

準确的說,是那個被他爹追着剃光頭的弟弟。

簡稱光頭弟弟。

作者有話說:

禪十裏:澄清一下,我不是光頭

葉令儀:不管,這樣好記,光頭弟弟[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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