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巨大方舟

将施寄青告訴她的幾點一一記下, 葉令儀當晚多釀了兩壇百花酒,在太陽升起之前,敲響了施寄青木屋的門。

逍遙山的殿宇金碧輝煌, 卻少了絲回想起時會不由懷念的溫度。自從知曉師兄就是施寄青後,葉令儀大多時候都宿在滄海院的另一間木屋裏,夜裏沒有亮如白晝的夜明珠,望出窗外, 擡頭就能看到朦胧的月亮。

這木屋在幻境中只有一座,聽師兄說, 多出來的這間,是他後來自己伐樹搭建的,沒有用術法。

葉令儀沒問他為什麽, 就像修士已不需進食睡覺,她卻依然維持着原來的習慣,這些都只是讓平淡乏味的生活熠熠生輝的快樂。

不需要付出許多,就可以平生樂趣, 何樂不為。

比起廣袤無垠的平原,四季皚皚的雪山,施寄青更喜歡竹林沙沙作響, 郁郁蔥蔥。

冰系修士的山頭四季常青,若是清虛以外的人知道了,怕是會難以理解, 認為施寄青是個怪人。

葉令儀卻覺得, 這個地方因此更像一個“家”。

有些歪歪扭扭的小木屋不大不小,看着挺粗糙, 伐來的樹木粗窄不一, 屋頂是有些歪斜的, 還會漏雨。

小桌子被劍切得平整,輕撫表面能感受到一圈圈的年輪。常常晾曬的棉被帶着陽光特有的幹淨清新的味道,因施寄青糟糕的廚藝炸掉的鍋一個個倒扣着,被當做紀念裝飾品一般陳列在木屋外,如同一面铠甲一般,威風凜凜的守護着這棟小房子。

溪水潺潺,跳得歡快的魚兒不識愁滋味,坐在深潭邊修煉完睜開眼睛,就能感受到美好具象化,再多的煩憂也一掃而空。

她想若是過上百年再回頭,她大概回想不起冷冰冰的殿宇中任何值得念及的地方,卻能清晰的記得清風拂面時帶起的竹桑花香,落雨時屋檐上墜下來滴滴答答的聲響,還有師兄練劍時袍袖輕輕飄蕩間,淡淡的百花酒味道。

師兄的木屋前挂着占風铎,起風時便有清脆的玉片相擊聲傳來,清透的聲音順着風飄出去很遠,消弭在遠方的尾音缥缈動聽,像清晰又恍惚的夢。

木門吱呀響起來,葉令儀見施寄青開了門,嘴角無聲上揚将手中的酒壇子晃了晃。

“去山頂吹吹風嗎?”

施寄青看看現在的天色,借着淡去的月光看清葉令儀噙着的笑意,點頭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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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師兄便要走了,這次或許好久都不能再見,葉令儀想跟施寄青一起度過完整的一天,看看日升日落。

兩人并未禦劍,踩着落了薄薄一層的竹葉上山。

木屋建在半山腰上,到山頂若是不用任何術法,徒步走過要用上半個時辰。

施寄青接過葉令儀手中拎着的酒壇,瓷壇行動間相撞發出清脆的聲響,合着山間清幽的草木簌簌聲,輕快而又悠遠。

山巅之上屹立着一棵不知存在了多少年的巨樹,枝繁葉茂,延展開來如同一方小世界。

枝葉間的微光藏着朝夕,樹幹中的年輪埋着滄海桑田。

葉令儀輕輕一躍落到蒼勁古樹的枝幹上,擡手撥開枝桠遮天蔽日的一角,日出的第一縷光便穿過縫隙,落在她的眼底。

朝陽的微光隐隐約約籠罩住她的眉眼,葉令儀眼神明亮,低頭朝施寄青招招手:“師兄快來。”

施寄青站在樹下,幾下輕點便飄然落到了她身邊,将一壇百花酒遞過去,不着痕跡替她擋開了遮蔽視線的枝桠。

天際線泛起一線如隔着紗霧般朦胧的光,那光帶着暖意,拂過面頰的風卻帶着晨間特有的清涼。

兩人坐在樹梢上,葉令儀晃悠着腿喝酒,竹桑花清冽的幽香很美,從施寄青身上傳來熟悉的冰涼氣息,他挑起枝桠的指尖将接觸的綠葉染上淡淡的冰霜。

日頭一點點升起,火燒般的赤色霞光将夜色做宣紙,暈染開神工意匠的無邊畫卷。

天光大放那一瞬鋪就的絢爛,無法用任何語言描摹,勝過這世間萬千。

葉令儀在日光最盛的那一刻回頭,帶着暖意的霞光沒能将白衣染上色澤,卻為冰雪般的涼意鍍上了淺金色的光影,将線條柔和的五官描畫的更深刻。

在對方察覺到葉令儀出神般的凝視轉過頭時,葉令儀飛快側過臉喝了口酒,隐藏在發間的耳尖有朝日的光遮掩,看不出是因為什麽而發燙。

夜色重新蔓延之前,施寄青往儲物戒中仔細放了葉令儀釀的幾壇百花酒,再次事無巨細的叮囑了許多,最後想了想,又拿了幾瓶珍貴丹藥出來,試圖塞給葉令儀。

葉令儀想也不想地推了回去:“師兄給自己留點吧,你的儲物戒裏都快空了。”

施寄青頓了頓,這才收回手,看着葉令儀道:“如果回到清虛,就念一聲我的名字。”

有禁制在,他能感應到。

葉令儀點點頭:“知道啦,會平安無事的。”

不知道施寄青為什麽這麽放心不下,葉令儀認真跟施寄青再三保證自己不會掉以輕心,對方才總算安心踏上飛劍。

直到目送施寄青的身影轉眼消失在山門之外,葉令儀回過神站在原地好久,才真正意識到施寄青不在滄海院中了。

夜裏聽不到萬古長青劍的破空聲,空餘占風铎的鈴聲回蕩在山間,葉令儀居然久違的覺得有一點寂寞。

她回到木屋中,試圖閉上眼睛睡覺,卻翻來覆去睡不着。

睜着眼睛安靜聽了大半夜的風鈴聲,葉令儀終于翻身坐起,幹脆地跑回了百煉山。

沒有師兄在的滄海院,一點家的感覺都沒有。

還不如百煉山熱熱鬧鬧,哪怕醒來又被沈卿追在後面切磋,也不比現在空落落的難熬。

至于裴司年……葉令儀并不想平白無故的懷疑,但她同樣也會記得師兄的話,到秘境中時,會盡量與裴司年同行。

如果裴司年沒有任何問題,葉令儀以後會對他更好,一直一直做他的家人。如果裴司年做出任何解釋不清的行動,葉令儀也會去弄清是怎麽回事。

沈卿第一時間得到了葉令儀回來的消息,立刻殺到了她的住處。

秘境開啓之前,葉令儀又回到了平淡而又充滿活力的修煉戰鬥中,并且隐隐摸到了元嬰境的屏障。

在掌門召集百煉山上衆弟子的前一天,葉令儀照常給遠在宣化鎮的爹娘寫信,并告知他們自己即将迎來一場試煉,或許等試煉結束之後,會有機會回到鎮上看望他們。

她有點想娘親做的陽春面了。明明只是很簡單的做法,燙一棵小白菜,再滾一顆溏心蛋,卻總也沒有娘親做的味道。

山高水遠,她有随信附帶一些給爹娘的銀錢和強身健體的丹藥,只是信只能單方面寄出,不知道他們現在過得好不好。

青雲大殿上,掌門将此番可進入擎塬秘境的弟子召集而來,簡單告知他們需要注意的地方。

擎塬秘境乃是天下精英弟子齊聚的盛會,清虛作為第一大派,自然不能在外丢了顏面。

修為在金丹、元嬰,出竅的弟子,清虛之中不在少數,皆是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

葉令儀如今已是半步元嬰,而紀子析和莫無衣卡着出竅初期的修為,也得到了進入秘境的資格。

一年未見,兩人依然是水火不容,同在大殿中連一個眼神交彙都沒有。

仔細聽完掌門所說的幾點,葉令儀不動聲色的閃過一個念頭。

怎麽聽起來,好像清虛作為第一宗門,并不像想象中那樣地位超然。

她不知曉的是,掌門之所以面色沉沉,是清楚星鬥門太上長老蔔算出來的劫數之期臨近。

宗門将有的那一生死大劫,時間就在擎塬秘境開啓後不久。

而沈君知僅僅知曉清虛将會迎來一場大劫,卻不知這劫數究竟會以何種方式來臨。

弟子們只當掌門一貫謹慎持重,只有見證過秘境數次開啓的李昭和林修知曉不同。

他們隐隐察覺出此行或許會有危險,神色冷凝。

此次李昭和林修二人,将與衆弟子同行,作為高階修士引領鎮守。

擎塬秘境所在之處,在整片大陸的最中央。

前去的弟子都是百煉山上過了金丹境的,葉令儀熟悉的幾個朋友都在裏面,包括不太相熟的餘鴻之和花簌雪,還有鄭錦程、禪十裏和宿方方。

這其中還有一個人葉令儀沒有多少印象,百煉山上從未見其與人對戰過,只曾在蒼雲閣有過一面之緣。好像與吳朝朝一樣不太喜歡跟人打交道,看着有些腼腆,名叫戚修冉。

至于裴司年,他修煉速度着實稱得上驚人,竟當真在秘境開啓前入了金丹境。

清虛臨近無邊海,想要前往大陸的最中心,即使是修士也要花上數日。

葉令儀本以為要一直禦劍,李昭師兄卻笑着說大家自然要保存體力,不必自己禦劍。

他袍袖輕揮,便見雲霧散開,顯現出一艘宏偉巨大的方舟。

這方舟一看便知并非凡品,通體流暢,氣勢恢宏。一眼望過去,竟無法将首尾同時收入眼底。

作者有話說:

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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