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歸根結底,是我願意

方舟底部鑲嵌着浮空石, 桅杆高聳入雲。

這浮空石極為罕見且珍貴,哪怕只一顆也夠小門小派一年的靈石開銷,于清虛而言卻不算什麽。第一宗門的底蘊并非只有一個名頭, 無數大能留下來的珍寶數之不清,財大氣粗。

每年的擎塬秘境也算是各派暗中争鋒的機會,為了不落于人下,适當的展露彰顯一下門派的實力, 也是一種威懾。

此行所有清虛門派弟子,皆是按照輩分等級換上了統一的道袍, 皆是清隽白色打底,掌門與長老親傳弟子衣領袍袖上鑲繡着金紋,其餘弟子則繡銀紋。

換上這身服裝, 出身清虛的身份一目了然,進入秘境也更容易分辨同門。

很少離開宗門的弟子們俱是掩藏不住興奮之色,交頭接耳,目中露出些許向往期待之色。

聽師兄師姐們說, 秘境中珍寶無數,往年以金丹境進入其中的弟子,出來時便已晉境一整個大境界的不在少數, 機遇遍地,是真正的“黃金城”。

沈卿倒是見慣了好東西,見怪不怪。窩在葉令儀不遠處的吳朝朝歪頭看了看這巨大方舟, 很快就收回了視線, 也并不像其他弟子那般驚嘆不已。

懸浮的木質臺階浮現,李昭師兄率先腳尖輕點上了方舟, 立在甲板上示意所有弟子立刻上船準備出發。

葉令儀注意到吳朝朝今日格外不同, 圓乎乎的眼睛也不躲閃了, 眨也不眨的盯着某個方向,仿佛看到魚兒的貓咪,摩拳擦掌,暈暈乎乎。

她順着吳朝朝的視線看過去,就見到林修抱着大劍面無表情第二個上了船,一言不發靠在船頭。

李昭和林修是同輩,如今看來,林修師兄似乎這一路都不打算多說幾個字,全權将溝通的問題交給了李昭。

莫無衣和紀子析原本都站在前面,見了紀子析就來氣的莫無衣瞪了對方一眼,眼不見心不煩的飛身徑直先行一步。紀子析似乎是已經習慣了,毫無反應,慢悠悠地同樣上了方舟。

這方舟中自有無數休息的房間,葉令儀找了個通風好向陽的位置,裴司年自然而然住在了她旁邊的那一間。

這一路要養精蓄銳,沈卿也不打算再找機會跟葉令儀打架,便施施然找了個靠近船頭的房間,跟最熟悉的李昭師兄挨着。

弟子們各自選好休息的地方後,還維持着新鮮感,熱熱鬧鬧聚在甲板上,有說有笑地等待啓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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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點确認過後,李昭輕巧飛快的結印,龐大如小山般的方舟便轟然升起,緩緩啓航。

葉令儀看着曾經居住的百煉山變得渺小,方舟穿過結界時有暗金色的光流淌而過,快得猶如錯覺。

清虛地界一點點化作缥缈的畫卷般,一筆是山,潑墨成海。

切切實實感受着清虛消失在視線中,脫離了宗門的範圍,葉令儀也後知後覺的生出一股新奇感來。

這片大陸寬廣望不見盡頭,她有太多未曾去過的地方,太多想象不到的風景。

一個泛着熱氣的糖餅遞到跟前,葉令儀啊嗚一口咬住,腦袋後仰,對方順着松手後,她才伸出兩只爪子抓住糖餅,胳膊踏實地搭在船檐,朝裴司年笑了一下。

葉令儀邊趴在船邊往下看風景,邊吃着糖餅随口問了一句:“還熱着诶,你又偷溜下山了?”

“沒有。”裴司年抿唇笑起來,嘴角邊的梨渦若隐若現,“離開宗門之前,六師姐給了我許多護身的東西,把儲物戒也一并送我了,品階很高。”

葉令儀“哦——”了一聲,摸着下巴道:“沒看出來,沈卿對你還挺好的。”

裴司年點頭又搖頭,認真道:“六師姐一直都對我很好,其他師兄師姐也很照顧我。他們對我,比對任何其他師弟師妹都要好。”

知道他在想什麽,葉令儀揉揉他的腦袋,把他原本規整的頭發弄得亂七八糟:“沒必要有什麽心理負擔,大家願意對你好,就接受。”

看到裴司年的表情她心知肚明,裴司年認為大家對他好是因為他家裏慘烈的遭遇,或許更多的是憐憫同情,而并不是單純的認為他是一個關系很親近的師弟。

葉令儀咬着糖餅,目光落在顯得渺小又宏大的遠方城鎮,語氣很輕松的道:“原本一個人對另一個人好,便會有各種各樣的原因。是想要照顧的人,是親人,是家人,是喜歡的人,是責任,是恩人,是朋友,是虧欠的人,是想要将對方寫在未來裏的人……太多太多,彼此又纏繞在一起。想要對誰好,不一定是能夠立刻說出口的,也并非只有唯一一個原因,而是可能有很多因素夾雜在一起,自己也想不明白。”

“算不清,念不完的。若是要深究別人對自己的好從何而來,那樣太累了,其實也沒什麽意義。好就是好,接受,記在心裏,或許不需要湧泉相報,但也不要當成負擔,累贅,去鑽不必要的牛角尖。”

葉令儀伸出手去使勁捏了捏裴司年的臉,眨眨眼看着他道:“你覺得我對你好,是因為什麽?”

裴司年怔怔地看着葉令儀,安靜許久,才小聲道:“因為我家人……”

葉令儀果斷地打斷:“不對。”

她嘆了口氣,托着下巴瞅着裴司年,斬釘截鐵的重複了一遍:“不對。”

道袍被風吹得獵獵作響,葉令儀看着裴司年,眼底映照着雲層遮擋不住的日光:“你應該回答我說,為什麽要問這樣的問題。這個問題本身就是不對的。”

“哪有什麽所謂的原因。”

“我對你好,是因為我願意。沒有什麽道德、愧疚、責任、同情,能永久的束縛一個人,去迫使其真心對另一個人好。歸根結底,是我願意。”

“我想對你好,所以就這麽做了。”

葉令儀松開捏着裴司年臉頰的手,拍了拍他臉上沾上的糖餅渣,笑眯眯道:“不止是我,這山門裏的每一個人,都只是想對你好而已。”

“很簡單的問題,不要把善意反複剖析,變得複雜。”

葉令儀很認真地看着裴司年,沒有問他對她好是不是想要報恩,而是很輕快地看着他道:“裴司年,你想對我好嗎?”

裴司年一聲不吭地垂下眼睛,一點點用力抿緊唇。

這方舟之上吵吵鬧鬧極為嘈雜,到處都是弟子們大呼小叫的聲音,他的回答很輕,很不起眼,說出口時就要被大風吹走,葉令儀卻聽得很清楚。

“我想。”

葉令儀聞言便轉回身,重新将胳膊放松随意地搭在船邊,繼續看風景。

她意猶未盡地咽下最後一口糖餅,還沒來得及摸摸肚子,面前就多出一塊紅豆糕。

葉令儀再次啊嗚一口将紅豆糕咬住,對方便松開手,她含含糊糊地朝裴司年比了一個手勢,也不管他有沒有看懂,心想她話都說到這份上,如果裴司年在秘境中選擇做出什麽不好的事來……

她真的會失望的。

或許第一反應不會是傷心,但是,一起度過的這許多時光,總不是作假的。都是一步一個腳印,一點一滴留下的回憶。

他選擇要走的路,意味着這些回憶對他來說,是否重要。

葉令儀甩甩腦袋将紛亂的思緒扔出去,不想為了尚未發生的事杞人憂天。

她幹脆回轉身在甲板上盤腿坐下來,剛好瞅到吳朝朝鬼鬼祟祟的行動——

平日裏生怕別人注意到她、恨不得全程面壁躲在角落裏的吳朝朝,此刻正埋着堅定的步子,鼓起勇氣朝着某個方向前進。

她甚至還把平常不修邊幅的頭發用心梳理了,看得出有努力過,只是麻花辮編得歪歪扭扭,看着像一只大蠍子盤踞在小小的腦袋上。

吳朝朝鼓着臉,如同小松鼠勇敢沖向過冬的松果,昂首挺胸,氣勢洶洶。

葉令儀順着她的移動軌跡望去:啊,果然。

寡言少語的林修師兄正閉目坐在船頭,手握大劍,眉頭習慣性的微微皺着,看不出心情好還是不好。

葉令儀嘴角一抽,默默在心裏說了一聲“加油”。

不知道吳朝朝是想做些什麽,葉令儀好奇的托着下巴注視着,就看到吳朝朝終于跋山涉水到了林修跟前。

她體型極為小只,而林修肩寬腿長,即使坐着也和她差不多高。

修士不可能察覺不到有人長久停在自己面前,林修面無表情睜開眼,冷冷看着吳朝朝,沒說話。

吳朝朝擡起爪子無意識摸了摸自己的麻花辮,歪過頭小聲開口:“師兄,你還記得我嗎?”

作者有話說:

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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