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十回:重回程家

薛滢離開江淳樂房間後,徑直回到自己房間翻出舊時家門的鑰匙,定了定神出門而去。

站在布滿荒草和蜘蛛網的家門口,薛滢平靜的面容下是波瀾的內心,她想起了很多小時候的事兒:自幼時母親過世後,她就一直和爹爹生活在一起,爹爹是公認的武學奇才,常年沉迷練武,對她這個女兒一直疏于關愛,但是在武學方面也對她甚是嚴格,因此她從小就打下了很好的武功底子。不過偶爾從爹爹的眼神中也會流露出一絲失落來,他還是很希望有個男孩來繼承家裏的武學,可惜她不是,爹爹對于她的期望也僅僅是希望她日後能嫁個好人家,過上平凡、幸福的日子,而不是像他一樣混跡江湖整日打打殺殺。可惜,她連這個簡單的願望都做不到。想到這裏她眼中湧出一股熱淚,默默在心底說道:女兒不孝,讓你失望了。

踏上長滿野草的臺階,薛滢拿出手裏的鑰匙插進鏽跡斑斑的銅鎖中,因為銅鎖生了鏽,很難打開,她費了好一陣功夫才終于把鎖打開了,推開門,眼前是荒草叢生的院落,一切的景象熟悉又陌生。

她靜靜地走過家裏每一寸地方,每一個地方都有她童年的回憶,最後她走到了爹爹生前的書房,打開房門,一股黴味撲鼻而來,她眨了眨眼,定了定神,随即走到一排書架前,在亂七八糟的盒子中翻找着什麽。終于在打開的幾個發黴的盒子中,找到了幾張發黃的舊紙,那是幾張藥方。她看了看,把紙張放進口袋,轉身離開了程家。

薛滢來到城裏的藥鋪按照方子上,把所有的藥都抓齊了,她把藥材包好,默默地回到了江家。

晚上她來到江淳樂卧房前,輕輕敲了敲門。

只聽裏面傳出幾聲咳嗽聲,他說道:“蠻兒,很晚了,明天再來吧!”

薛滢動了動嘴唇:“是我。”

裏面沒了動靜。

正當她不知所措時,門“噌”的一下被打開了,江淳樂披着衣服發絲淩亂的出現在門口,臉色蒼白的他皺着眉說道:“你今天一天去哪兒了?現在才回來?”

薛滢沒說話,走進去把門關上,對他說道:“我是來查看你的傷勢的,我想看一下你的傷口。這世上的□□有很多種,如果不能對毒性做出一個大致判斷的話,很難配出對症的解藥。”

江淳樂看着她,語氣不輕不重道:“你什麽時候改學醫術了,還會配制解藥了。”

薛滢面無表情地扶着他坐在床上,然後聲音低低地說道:“我說過給你解毒就一定做到,我知道你不想看見我,你就當配合一下。”

江淳樂翻了翻白眼,沒好氣地說道:“我可沒這麽說過!”

薛滢氣結:“你到底脫不脫?”

江淳樂瞪了她一眼,随即伸手抓住衣服脫下露出肩頭的傷口,薛滢看着他白皙的肌膚上突然出現的暗紅色傷口,傷口周圍的皮膚已經發黑發紫,明顯是中毒的特征,她忍不住伸手輕輕點在帶着血跡的皮膚上邊,看着他的眼睛問道:“現在,還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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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淳樂看着她的眼睛,抿了抿嘴說:“還好,又不是第一次受傷。”

薛滢微微笑了,對他說道:“我知道了,明天我就給你送解藥來。”說罷她便起身準備離開,“等等”江淳樂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薛滢驀地回過頭,他看着她,突然露出了一個從未有過的笑容,薛滢輕聲問:“怎麽了?”江淳樂抿嘴淡淡一笑,“沒什麽,你好好休息。”

薛滢抽回他掌下的手,終是走了出去。

離開江家後,薛滢便一直在程家為江淳樂煉制解藥,一連好幾天不出門。

江淳樂在家連着好幾天沒看到薛滢,更加心煩意亂。這天他躺在床上正胡思亂想着,突然聽見有人推門而入,他轉頭一看頓時有些失望,來的人是江大人和江夫人。只見他們疾步走到床邊,一看到他的樣子,江夫人首先抹起眼淚來,一邊哭一邊說道:“淳樂,你快告訴娘,你是怎麽中的毒,聽蠻兒那丫頭說是白鹿山莊尹逸下的手,真的嗎?”

江淳樂翻了翻眼皮,躺回床上,嘆口氣說道:“你們知道了?”

江大人開口說道:“你還想瞞我們到什麽時候?”接着不解地問道:“你是何時跟白鹿山莊結怨的?”

江淳樂回答道:“我跟白鹿山莊并沒有什麽過節,只不過與那個尹逸有一些私人恩怨。”

“是什麽私人恩怨?讓他要對你痛下毒手呢?”江大人說道。

江淳樂皺了皺眉,不說話。

一旁的江夫人心疼地說道:“我不管他們有什麽恩怨!這個天殺的尹逸,我可只有這麽一個兒子,要是淳樂出了什麽差錯,我絕饒不過他們!”

江大人擺了擺手,寬慰夫人道:“放心,我已經派人去向白鹿山莊讨要解藥了,以我和尹掌門的交情,他一定會答應的!”

江淳樂一聽擡頭道:“什麽?爹你已經派人去要解藥了?”

“不然呢,發生了這麽大的事你也不來告訴我們一聲,如果不是我和你娘及時得知,恐怕事情還會發展到無法挽回的地步!”江大人看着他,臉上略有愠色。

江夫人也忍不住埋怨兒子道:“是啊,淳樂,有什麽事你給娘說,只要有應王府和你外公在,沒有什麽事情解決不了的,你看你這次把娘吓的,以後可萬不敢這樣了,知道嗎?”

江淳樂擠出一個笑容,點點頭:“知道了。”

江大人随即說道:“好了,你就好好休息,大夫已經給你用藥暫時抑制住了毒性,很快他們就會把解藥送來了。”說完便背手一個人出去了。

江大人出去後,江夫人并沒有馬上離開,她緩緩坐在江淳樂床邊,猶豫地問道:“淳樂,娘心中有一個疑慮,想問問你?”

江淳樂看着她,只聽江夫人說道:“現在外面都盛傳說滢兒和尹逸有着不清不白的關系,你老實告訴娘,這可是真的?”

江淳樂一聽這就頭疼,皺着眉問道:“這話您是聽誰說的?”

江夫人說道:“我何須打聽,現在江湖上都傳遍了,說我們江家的少夫人和白鹿山莊的大公子是舊情人,關系暧昧,成婚之後兩人還藕斷絲連,頻頻幽會,還說就是因為這你才處處為難尹逸,有些話比這更要難聽呢!”

江淳樂聽了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厲聲說道:“這些話一定是尹逸這狗賊私下裏傳出去的,我沒想到他竟會如此卑鄙無恥,不惜制造出這樣的流言來敗壞我的聲譽,總有一天我要一劍殺了他!”說完一口氣緩不上來忍不住連連咳嗽。

江夫人趕緊拍了拍他的背,嘆口氣道:“你先告訴我,這話是不是真的?”

江淳樂聽母親這樣說,頓時又面露難色,但是他還是對母親說:“沒有!從來都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那尹逸只是因為跟我比武輸了,錯失英雄榜榜首,所以才懷恨在心想要加害我,這跟阿滢一點關系也沒有。”

江夫人聽他這麽說,才松了口氣說:“這就好,否則我們江家這樣的大門大戶可經不起這樣的诋毀。這個尹逸還真是陰險,編出這樣下作的流言蜚語來陷害你,哼,我看他以後一定沒得好報!”

江淳樂心情欠佳,他揉着眉頭說:“好了,母親,我累了,您去忙吧,我想休息一下!”

江夫人點點頭,臨走時囑咐道:“好,你好好養傷,有什麽事情就吩咐丫鬟去做,別太擔心,解藥一回來娘馬上命人熬給你!”

江淳樂閉上眼睛,點了點頭。

時間過了兩天,白鹿山莊的解藥還是沒有送過來,江府的人急的上下團團轉,江夫人更是心急如焚,大夫說了如果七天內沒有解藥,就算不死也會變成殘廢,江大人也是憤怒,斥責白鹿山莊不守信用。

其實并非尹掌門不肯交出解藥,而是尹逸死活不肯把解藥給他爹,他一心想要江淳樂死,又怎麽會在這個時候交出解藥呢,他只說自己沒有解藥,氣的尹掌門大罵他,他也是無動于衷,只等着江淳樂的死訊。畢竟是親兒子,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尹掌門到底拿他沒辦法。

這幾天晚上,江淳樂感覺自己的身體狀況越來越差,一天到晚昏昏欲睡,渾身沒有一點力氣,連拿杯水都費勁,丫鬟們看在眼裏,只能急的掉眼淚,幹着急。

這天晚上,他已經虛弱地睡着了,突然門開了一條小縫,一個身影走進來,來到他床邊。江淳樂還在熟睡,困的睜不開眼,只感到有只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胸口,他掙紮地睜開眼睛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穿着鵝黃色的衣衫。

隐約看到鵝黃身影動了一下,江淳樂知道是她,吃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她的手,氣若游絲地說道:“不要走,假如今天我只剩下這一口氣,我問你,你會後悔嫁給我嗎?”

薛瑩聽到這話,心底一陣難受,淚光閃爍地說不出話來,只能默不作聲。

江淳樂發出幾聲幹澀的笑聲,自言道:“那你還來幹什麽?這幾天你一直不見,今天是趕來看我最後一眼嗎?還是想等我咽下這口氣後,再離開我呢?”

薛滢忍不住掉下淚來,握住他的手哭着說道:“你不會死的,我已經把解藥熬出來了,你喝下去,就會沒事的!”說完從旁邊遞給他一碗湯藥,江淳樂搖了搖頭:“我不會喝的,你心裏還有他對不對?你為我熬這解藥只是為了抵消你心裏的愧疚,你根本不喜歡我這個丈夫,只是可憐我覺得對我有所虧欠,如果我的病好了,你的心也就不會這麽愧疚了,是不是?”他盯着薛滢的眼睛癡癡地說道。

薛滢看着這幾日因病消瘦下來的他,憔悴的臉頰随着說話一張一合,下巴也顯得越發削尖,可是,他到現在還在誤會她,以為她對尹逸還有什麽留戀,他不知道,她的心已經受了傷,不敢再奢望有什麽感情了,不管是對尹逸,還是對他。

她只能低聲哀求他把藥喝了,可江淳樂告訴她:“如果你來只是為了給我送藥的話,那你可以出去了。”說罷躺下身,背過身不去理睬她。

真的?真的這麽讨厭她嗎?連她辛辛苦苦反複嘗試熬了五天的藥也不願喝嗎?既然這樣,薛滢咽下苦澀的眼淚,把藥放在床邊,默默地轉過身走了出去。

聽到她離開了,江淳樂心情愈發差,心裏暗暗說道:死丫頭,這麽快就走了?一個人默默埋怨了半天,才掙紮着坐起來,看着床邊靜靜擺在那裏的湯藥,用盡力氣兩手端起來,皺着眉頭嘗了一口,怎麽這麽苦?這是□□還是解藥?雖然嘴上這麽說,但他還是忍着苦澀的藥味兒仰頭一口氣喝完了藥,不忘抱怨:死阿滢,熬這麽苦的藥,要不是看在是你親自送過來的份上,我才不喝。江淳月賭氣說完這句話,又無力地躺下了。

第二天一早,剛剛睡醒的江淳樂揉着迷糊的雙眼,慢慢起身摸着下床爬起來,好幾天沒下床了,雙腿都麻木了。他剛走到門口準備打開門透一下氣,突然一個激靈反應過來:我好了?他立刻提手運氣,丹田充盈,氣息暢通,真氣又回來了!我的毒全好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病了十多天,竟然一下全都好了,看來大夫的醫術不錯嘛!

他立刻出去把自己病好的消息說給江大人和江夫人聽,好讓他們放心。

一聽說自己兒子的病全好了,江夫人自然喜出望外一連說了好幾聲“老天保佑!”江大人問他的毒是怎麽解的,江淳樂把晚上薛瑩悄悄來送藥的事也給他說了。江大人疑惑薛滢哪裏來的解藥,他随口答道,聽阿滢以前說家裏有一些解毒的方子甚是有效,現在看來此話不假。江大人聽了意味深長地說道:“看來這程家還真是不簡單吶!”

江夫人說道:“不管怎樣,淳樂的毒總算是解了,我這懸着的一顆心終于可以放下了。”

江淳樂匆匆說了兩句話便走了,出了江家來到大街上想找一找阿滢,這時突然撞見月姬的婢女翠兒迎面走過來,翠兒一見是他喜出望外趕緊邀請他去谪仙樓相聚,說自家姑娘許久未見二公子甚是想念公子,江淳樂不多思量便跟她去了谪仙樓。

廂房內,月姬親手斟滿酒,望着他含情脈脈地說道:“你瘦了,這段時日不見你,我的心裏總空落落的,聽說你中毒了,可是真的?”

江淳樂拿着酒杯一邊沉思着說:“是,不過現在已經沒事了。”

他仰頭喝完這一杯酒,便站起身說道:“月姬,我還有事,先走了,改天再來看你。”說罷起身離去。

月姬微笑着點點頭,看着他的背影在離去的那一剎那,表情瞬間變冷。

江淳樂沒找到薛滢,悻悻地往回走,走在街上時突然看見前面一個熟悉的身影,他急忙上前一步拉住她的袖子:“阿滢?”女子回過頭,是一張陌生的面孔,疑惑地看着他。江淳樂讪讪地放開手,道了一句:“對不起。”然後默默地一個人走了回去。

當天晚上江淳樂在床上輾轉反側,想着一直以來和阿滢相處的場景,一幕幕地浮上眼前:初見時的慌張模樣,嫁來江家時的懦弱不安,相處中的情投意合,受傷時的心痛眼神,離去時的失魂落魄,都深深地印在他的腦海裏,為什麽他沒有一開始就發現,不知不覺中已欠她這麽多?他這個丈夫當的真的合格嗎?他心中思索着這個問題,久久不能入睡。

另一邊薛滢睡在潮濕陰冷的程家,回憶着這近兩年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不禁心酸落淚,得不到丈夫的寵愛,自己又被奸人玷污,這叫她往後怎麽活下去?她還有臉再回到江家嗎?上天對她已經如此殘忍了,只希望往後別再發生什麽可怕的事,她就滿足了。

白鹿山莊裏尹逸站在自己的房間裏,聽着手下的禀報,陰沉着臉說道:“你說,江淳樂他沒死?”說完還是不相信,反複思慮道:“這怎麽可能呢,他明明沒有解藥的。”

手下解釋道:“聽說是少夫人用程家的秘方救了江淳樂。”

“薛滢,她?哼,她還真是擋路!”尹逸陰笑着道:“江淳樂,別以為你逃過了這一劫就沒事了,你等着,我絕不會輕易放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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