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将軍

“夫君,你叫我好找!”

張玘聞聲轉身。立在他面前的女子編發簪花,明眸善睐,顧盼生輝,笑靥如花,嬌俏可人。雖不施粉黛,卻勝過世間萬千佳麗。她笑盈盈向張玘飛奔而來,綠白裙帶輕揚,像一個無憂無慮的小仙女。正是尹清風無疑。

尹清風準确無誤地投入張玘的懷抱,喜道:“夫君,我終于見到你了!我好想你!”

霎時,張玘心中的思念猶如決堤的江水滔滔不絕,瞬間将其淹沒。他雖不曾言語,卻用力抱緊懷裏的人兒,情難自已。

一旁沒眼力見兒的齊天明也上前湊熱鬧,道:“這位不是清風寨大當家尹清風嗎?看來今後我該改口,稱呼一聲‘嫂子’。”

“你倒聰明。”尹清風笑道,轉而拉住張玘的手,“夫君,我們即可回京成親罷。”

張玘卻道:“不急,待我辦完正事……”

“成親才是頭等大事!”齊天明截過他的話,鄭重其辭道,“所謂成家立業,先成家後立業。伏野,我看不如這就啓程回京城,先把你和嫂夫人的婚事給辦了,其餘的統統往後排。”

“可是,這……”張玘猶豫。

齊天明催促道:“沒有可是,走走走,快些出發!”

尹清風甜笑:“夫君,我們一齊回家。”

三人按原路返回。張玘攜尹清風騰空而起,皎皎如鸾鳳姿,飄飄似神仙氣,飛身落至岸邊。齊天明則獨自一人一步一個坑地走回岸邊,手腳并用爬上去,像落水犬似的抖動全身,甩掉沾衣的湖水。

下得麗山,三人尋三匹好馬,快馬加鞭趕回京城。

沒想到,張老爺子一見尹清風,大為喜愛,果斷認作兒媳婦的不二人選。

尹清風小心翼翼問道:“伯父,您同意我和伏野的婚事啦?”

張老爺子故意板起一副不茍言笑的面孔:“叫什麽伯父,叫爹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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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清風開懷一笑,甜膩膩喚道:“爹……”

直叫得張老爺子滿面紅光,精神煥發。他身如松柏,聲如洪鐘,樂呵呵宣布:“傳令下去,衆将操辦起來,為我兒熱熱鬧鬧地辦喜事!”

于是阖府張燈結彩,布置新房喜堂,籌備美酒佳肴,招待各方親友來賓。很快,張玘與尹清風拜了堂,被送入洞房。

吉日良辰,喜字成雙,燭影搖紅溫柔鄉。一雙璧人在鴛鴦床帳內交頸相擁,耳鬓厮磨,深情低語。

“嫁給我,你後悔麽?”

“不後悔。”

“我定真心待你,始終如一。”

“我們一輩子都不分開。”

這一夜,床颠人倒,帳擺流蘇,被翻紅浪,聲息旖旎,銀針刺破桃花蕊,春宵一刻值千金。百煉鋼終化作繞指柔。

翌日清晨,張玘被一聲聲甜脆的“夫君”喚醒。他甫睜星眸,如月唇畔勾起一抹邪笑,長手一伸一帶,将床下人撈至胸前環住,女上男下相視而笑。尹清風低頭在她夫君好看的唇上輕咬一口,卻見張玘一個利落的翻滾,重将尹清風壓至身下,俯首相吻,唇舌相嬉,津液相纏,直至對方嬌喘連連,玉體綿軟無力。張玘才重重一吮吸尹清風的下唇,始放過對方。

尹清風臉紅嗔道:“夫君,你好壞。”

張玘挑眉笑道:“是嗎?有多壞?”

“簡直壞死啦!不過……”尹清風屈肘撐起上半身,目光落在張玘誘人的喉結處,伸舌尖微微舔過,嬌笑道,“夫人我喜歡得很!”

張玘作勢欲再親回去。尹清風連忙告饒:“好啦,夫君別鬧,我找你有正事兒。”

張玘的俊臉埋在她頸側,嗓音低啞道:“男歡女愛,傳宗接代,不是正事嗎?”

他的吹氣癢得尹清風咯咯笑,邊笑邊解說:“聖旨到了。”

“聖旨?”張玘分外奇怪。

“對,快起床收拾收拾,接旨罷。”

張玘梳洗完畢,穿戴齊整。尹清風差丫鬟給自己重新梳了頭,理一理裙衫。二人盛裝出行,于正廳跪迎天子旨意。

傳旨的乃是小眼睛溜兒圓的陳嚴,終年不變的黃冠灰袍,其人卻越發豐腴潤澤,神态矜貴中帶一絲媚态,手捧明黃聖旨,尖聲宣道:“奉天承運,皇帝诏曰。今有張玘文韬武略,智勇雙全,且忠君愛國,死而後已。朕甚嘉之,茲任命為骠騎大将軍,統兵十萬,即日起遠赴西北邊疆,收複失地,守土護城,為天下萬民安。欽此!”

“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張玘垂首躬身,雙手舉過頭頂接下至高無上的聖旨。

陳嚴道:“恭喜伏野兄得償所願。嗷不,應該是張大将軍!”

張玘猶自一頭霧水中,疏于應酬。

尹清風大方笑道:“陳公公,酒席已備好,就等您入座了。”

陳嚴嬌柔一擺手:“不了,皇上還等着咱家回宮複命呢,告辭了。”

“陳公公慢走。”尹清風嘴上客套,卻沖陳嚴的背後翻一記大白眼兒。

張玘笑着攬她入懷,問道:“你叫他陳公公?”

尹清風道:“是呵,太子爺做了皇帝,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他就跟着做了個禦前太監總管,現下正是新皇帝身邊的紅人兒。”

張玘奇道:“太子殿下何時登基的?”

“沒多久。”尹清風打住話頭,道,“別瞎耽誤工夫了,我們盡早出發罷。”

“去哪兒?”張玘不解。

“沙場點兵啊,我的張大将軍!”

“你同我一道去?”

“那是自然。”

“你清風寨的兄弟們呢?”

“他們早在城門外大校場恭候多時了。”尹清風偏頭微笑,右手前伸開路,“張大将軍,請罷。”

旌旗獵獵戰鼓隆,将兵威武氣勢雄。點齊隊伍西出征,金戈鐵馬大軍行。

西北邊塞,遍布崇山峻嶺、戈壁沙丘。大漠與長河寂寥,孤煙迎落日蒼涼。白天頭頂驕陽似火烤,黃沙撲面睜眼難煞人;夜晚則狂風大作,吹得人心驚體寒,飛沙走石,打在身上生疼!

将軍營帳中,卻隔絕風聲與寒意,燈火通明,溫暖如春,靜寂落針可聞。

尹清風為徹夜伏案忙碌的張玘奉上一杯熱茶,柔聲道:“夫君,你歇一歇罷。”

“我不累。”

“不累也渴了罷,喝點兒水潤潤嗓子。這地方比京城還幹燥,白天曬晚上吹風,我的嘴唇、手指都裂開了小口子,一碰就疼。想來你也好不到哪裏去,只怕更辛苦,得多多喝水才行。”

張玘将尹清風側抱在膝上,心疼道:“跟着我,叫你受苦了。”

尹清風笑眯眯道:“這算什麽?我又不是嬌生慣養的大小姐,身子完全受得住。不過,若夫君親一親我,會更好。”

聞言,張玘笑着搖頭,卻怕弄疼她,遂在其幹裂的唇上如蜻蜓點水般一吻。

尹清風的雙眸璨如星辰,笑道:“夫君,我告訴你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張玘亦笑道:“是何天大的好消息?”

尹清風雙臂纏上他的脖頸,貼在其耳畔輕聲道:“我有喜了。軍醫已把過脈,說母子安好。”

張玘既興奮且激動,緊緊抱住懷裏的人兒,驚喜若狂,以致詞窮,只不停重複道:“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尹清風撒嬌嗔道:“除了這句,你就不會再說些別的話嗎?”

“會,會,叫廚子多準備你喜歡吃的東西,給你補一補身子。”

尹清風卻道:“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這兒什麽都沒有,一日三餐離不開面食,頓頓面食。那天我好容易聽說,新添了道牛肉小飯,原以為是什麽新鮮的吃食,誰知竟是将米粒大小的面疙瘩和牛肉混水煮了,卻還是一道面食。”

張玘笑聽她絮絮叨叨,只覺百聽不厭。

尹清風繼續道:“幸好我喜歡吃面,才不至于吃煩了。”

張玘道:“我記得你也喜歡吃肉,此處盛産牛羊,可叫廚子多做些牛羊肉類美味佳肴,給你享用。”

尹清風翹起櫻桃小嘴:“我餓了,我要吃你!”調皮地一口咬住張玘的下颌。

忽聞帳外號角之聲高亢淩厲,張玘與尹清風對視一眼,雙雙變了神色,攜手疾步出帳查看。

有兵士奔前報急:“将軍,敵軍突然發動夜襲,此刻距我軍已不足五裏。”

星空莊重,萬帳肅穆,四處火堆熊熊,列隊衆将被甲執銳,嚴陣以待。

張玘鎮靜下令:“迎敵!”

他快速回軍帳內更換盔甲,尹清風将禦賜的将軍佩劍呈交他手,不無擔心道:“我也去。”

張玘道:“你留下,照顧好自己,還有我們的孩子!”狠心轉身,卻在大帳前駐足回首,一眼刻骨,而後毅然決然地大步離去。

兩軍交戰,死傷無數,慘烈悲壯。這一仗自夜間直殺到天際大白,仍難分勝負。張玘拼死一劍将敵軍首領斬于馬下,自己也因體力不支,加之被敵兵偷襲導致重傷,終不幸翻身落下馬背,竟陷入等死的境地。

千鈞一發之際,漫天黃沙與血霧蔽日中,一名白袍小将殺出重圍,身騎高頭大馬,手握銀纓長.槍,腰挎一尺彎刀,奮力高呼:“夫君,我來救你——”

“不,不……回去……快……”張玘倒地呻.吟,無力搖首,心急如焚。

終于,那白袍小将馭馬停在他面前,一副笑容未及綻放,一句“夫君”未及出聲,一支利箭穿腹而過,一位佳人跌入張玘的胸懷。

張玘但覺天旋地轉,人間失色,萬物成灰。

尹清風貼伏在張玘胸前,鮮血染紅銀甲,眸光黯淡如風吹殘燭。她捂住腹上的傷口,卻摸了滿手的血,不由奄奄一息道:“夫君,我……孩子……”

“啊——”張玘肝腸寸斷,血淚迸發,悲鳴震九霄。

“伏野,你怎麽了?快醒醒!醒醒!”齊天明的聲音仿佛自遠方飄蕩入耳中,迷蒙缥缈,恍恍惚惚,張玘在生與死、虛妄與真實的邊緣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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