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三】

就像是脫線的毛衣一樣,原則這種東西一旦被打破,就遏制不住了。又是一段時間的訓練,漸漸地我已經分不出我的目标是虛拟對象還是真實的人了。我對于鮮血的麻木,就像對于實驗室的試劑一樣,似乎他們應該倒在我的槍口下,就像實驗室的試劑應該躺在我的燒杯和試劑瓶中一樣。我很好的融入了組織,射擊場的事使我認識到了組織的強大,我也更加明了,在這樣的生活中,我要的只是我和姐姐的安全。

回實驗室的路上,天空飄起了雪花,揚揚灑灑的飛舞着,世間的一切都顯得那麽純淨,那麽潔白。似乎與我這一身黑色顯得格格不入。是啊,我屬于黑色。

一抹亮麗的玫瑰紅映入眼簾,或許是因為這幾日眼前的黑影帶給我的視覺疲勞,這一抹亮色顯得那樣乍眼。黑色的屏幕、黑色的槍、黑色的風衣、黑色的保時捷。難得見到這麽幹淨、這麽純粹的紅色,不帶有一絲雜質,那是我喜愛的紅色玫瑰。我果斷的買了一大束,抱回了實驗室。就當是給我每日疲乏的雙眼一絲安慰吧,至少我知道,我并不孤獨,我的周圍還有這樣明麗的色彩。

一如既往的換上了白大褂,坐在試驗臺前埋頭苦幹。不記得時間過了多久,我再次擡頭時,牆上的時鐘已經指向了淩晨兩點。看到窗邊那豔麗的玫紅色,我似乎又有了精神,于是開始了下一組試驗。

又是一個通宵。

我不明白我這樣拼命是為了什麽。或許純粹是由于它的研制和學術有關,我只是出于對學術的嚴謹或是對科學的好奇與求知欲。又或許我是想盡早完成它,然後,去實現我心裏的秘密。

最近總是在實驗樓裏碰到Gin和Vodka。他們似乎是來例行審查的。其他的組員見了他都怯生生的打個招呼,然後匆匆離開。

我曾聽實驗員們私底下稱Gin為“死神”。Gin似乎也知道,但他并不在意。或許這就是他想要的吧,想要別人對他望而生畏,想要別人對他的恐懼。

他不理會任何人的寒暄,徑直向前走,狹窄的樓道裏我們越離遠近。我低下頭,不去看他,與他匆匆擦肩而過。他似乎怔了一下,但那只是一瞬間的事,他依舊不緊不慢的向前走,我在他背後腳步匆匆,只想快點離開這個地方。

就是他,逼我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人,就是他。我對他的感覺很奇妙,連我自己都理不清,有畏懼、厭惡,憎恨,卻又有那麽一絲同情、欣賞。我畏懼他的權利、他的冷酷。卻欣賞他的果斷、理智、冷靜。我恨他把我也變成了這樣的人,卻同情他的孤獨。沒有人敢輕易接近他,我想,他的靈魂是孤獨的。他的世界裏,沒有朋友,連對手也沒有幾個。他很好的隐藏了自己的內心,用冷酷高傲來僞裝自己的孤獨。

一個長長金發,一身黑衣的男人在無邊無際的茫茫黑暗中獨自行走。

我回到了實驗室,配制了新的藥液。Gin在這時推門而入,他沒有說話,只是氣氛突然很壓抑,在實驗室做試驗的組員都紛紛離開。屋子裏只剩我們三個人。依舊很安靜。

我受不了這種壓抑的氣氛,終于開口,語氣中透着讓人難以接近的冰冷:“你來做什麽。”

他無視牆上禁止明火的标志,點燃了一支煙,“你似乎不歡迎我。”

我轉向他,“我只是怕我的實驗室會血流成河。”

有那麽一瞬他的眼神中似乎出現了一絲悲傷,立刻恢複了冷峻的神色。我看錯了麽?組織的頭號殺手,掌握着組織生殺大權的Gin,怎麽會流露出這種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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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實驗室裏的人,除了你以外,還都不配死在我的槍下。所以你的擔心根本沒有必要。”

我不欲與他多談,轉移了話題:“那麽,你今天來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只是替那位先生來催促一下實驗進度而已。順便也想看看那次的訓練過後,效果怎麽樣。”

他指的是抹殺生命。

我輕笑着:“這你不必擔心,活體試驗已經做過兩個了,實驗失敗他們都死了。那種同情憐憫在我身上已經不複存在,所以你可以走了。”

他聽得出來我的意思,站起來,帽檐與長長的劉海遮住了他的臉,他轉身,卻在那一刻看到了我窗邊的玫瑰。他的目光停留在那裏,突然冷笑一聲,說:“看來你已經适應了這裏的生活,窗邊的那束玫瑰多像鮮血的顏色啊,怎麽,你現在也喜歡上了血紅色嗎?我真是高興。”語罷轉身離去。

想想現在的我,可以面不改色的看着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在我面前倒下,他們的臉上還充滿着對死亡的恐懼。看着他們這樣的面色,我有時也會想,不知當我面臨死亡的時候,心裏會不會也這樣恐懼。

組織當中是不會有感情的,而在那個被稱為”死神”的Gin的手下工作,更是與死亡相伴。不知何時,不知因為何事,就會在一聲槍響後倒在血泊之中,像那些人一樣,不會再醒過來。

窗外是無盡黑夜,白雪紛飛,陪襯着那豔麗的玫瑰紅。“……窗邊的那束玫瑰多像鮮血的顏色啊,怎麽,你現在也喜歡上了血紅色嗎……”

或許對我來說,喜歡的是玫瑰紅,而它在別人眼裏卻是血紅的顏色。又或許,血紅色和玫瑰紅根本就沒有什麽區別。它們只是在不同的環境下,被不同的人,以不同的方式理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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