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賜婚②(修改)

“意丫頭,二叔對不起你呀!”

接了聖旨,送走了宣旨的太監,鐘文鼻子一抽眼淚鼻涕開始嚎,“是二叔不好,是二叔害了你,

、二叔沒臉去見你爹了……”

鐘意的心中也是懵懵的,高門大戶裏頭這麽多貴女小姐,皇帝的眼睛是咋長的怎麽就能看中她呢?就鐘家如今破落戶的模樣,皇帝将她賜婚大将軍真的沒有膈應的意思嗎?

鐘意思不明白,但又細思極恐。

古來那些名将就容易功高震主然後跟皇帝面和心不合,皇帝将她賜婚大将軍,會不會就是膈應的意思?為将來的鳥盡弓藏做下鋪墊?

鐘意的背後霎時起了一層白毛汗,她好像猜到了什麽君臣之間說不得的糾結情愫了呢……

“小意,意丫頭?你怎麽意丫頭?”一旁的鐘文看着鐘意凝向牆角的懵然神色,眼睛一溜循着看去正好對上了擱牆角的砍柴刀子,猛地神色一變兩步就沖上去抱住的鐘意大嚎道:“意丫頭你別想不開啊,快來人吶,救命吶!救命啊!”

鐘意叫嚎地一哆嗦,使勁去扒拉鐘文的手,“二叔你幹嘛?走開,走開!”

巷子裏的人家戶連着戶,鐘文那一嗓子嚎地渾厚有力,只一小會就招來了隔壁家曬衣服的林嬸子。

“怎麽了,這是怎麽了?”

鐘文一面扯着鐘意不放手,一面嚎道:“大嫂子快來幫忙,意丫頭要想不開了,快來幫忙!”

林嬸子一聽,拍了大腿就仰頭扯了嗓子開嚎,“哎呀意丫頭,有啥事兒想不開呀,你說你要是死了你二叔可怎麽辦喲!”

誰想不開,誰要死了!

“行了!”鐘意一把拍在鐘文的臉上,順便捂住了他的嘴往外推,“都瞎咧咧啥?誰想死了?二叔你今天不用去衙門應卯啊?”

“诶?”鐘文一愣,霎時撒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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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意一下将鐘文推遠,“再不去,遲了可是要挨鞭笞的,你自己想好吧。”

“哦……”鐘文的腦海中瞬間滾過各種偷閑的說辭,轉眼卻見鐘意提了大籃子要出去,不禁問道:“你幹什麽去?”

“出攤。”

人生幾多艱難,柴米油鹽醬醋茶,聖旨卻不能變成白饅頭。

…………

鍋裏的滾水白煙蒸騰,鐘意準備好了蔥花蛋皮兒,拿着擀面棍子飛快地擀出一張張雪白的馄饨皮兒。

今兒早晨為了那聖旨晚出攤了好久,這會兒的時辰不上不下,馄饨攤上正是冷清一片,正好剛在街上訂的餡肉也沒送來,鐘意便先擀着面皮,一會兒晌午做生意時能利索些。

“老板,來一碗馄饨。”

驀地,一道低沉清越的嗓音在身後響起,鐘意從案板上回過頭去,身後三張桌子的最後靠路口的那一張邊上,一個身穿靛色錦袍的青年不知何時已在桌邊坐下。

鐘意看着那個青年,雖然她不曾出入高門大戶,可在街上混跡了這麽些年還是能看出些門道,那衣料子是織錦,腰帶上鑲的玉顏色透潤,應該是上好的老坑翡翠,還有那鞋好似沒什麽大花頭,可鞋面隐隐流光,是玄色的錦緞上繡了暗紋。

再看那青年通身的氣質……麥色肌膚,劍眉星目,五官如同刀削斧刻,是一種透着利落淩厲的俊美。

可真是俊哈。

“餡兒料還沒到,客官您恐怕得等等。”

姑且不管這本應在皇城周圍圈子裏徘徊的貴胄公子怎麽跑這城西小旮旯裏頭來了,既然上門就是客,銀子還是要賺的。

貴胄公子擡眸直勾勾看着鐘意,然後應了一聲,“好。”

難得上門一個貴公子哥兒,長得這麽俊還那麽認真地追着她的眼睛說話,吊在花季少女尾巴上的鐘意不得不承認心肝還是跳了那麽一小下子,回過身去擀面皮兒的時候不禁回想了一下自己今日出攤的儀容。

倆大辮子,粗布裙子,面前還圍着一圍兜,上面有些成年累月積累的油漬,總體還算幹淨,沒給城西棚戶區的百姓們丢人。

正想着,眼角的餘光卻瞥見了送豬肉的大壯提着一籃豬肉過來,這大壯名副其實,身材跟他們家的營生也極是相映成輝,縱向橫向均衡發展,圓溜溜地到了鐘意的攤前把籃子往案上一擱,掀了上面的蓋的布中氣十足道:“妹兒,瞧,今天豬肉哥都給你剁好了。”

“謝謝大壯哥啊。”鐘意笑着道謝,一面立即着手取了餡料出來開始往裏頭拌調料。

大壯站在邊上,瞧着鐘意忙乎的樣兒,猶豫了一會兒,終是小聲道:“妹兒,聽說皇上把你賜婚給宣威大将軍了?”

鐘意小心地把鹽倒進肉餡裏拌,應道:“是啊,你也知道了?你不是每天寅時就去攤上了嗎?”

永平巷裏住的大多全是菜市上或者街邊上擺攤做生意的,日日都是起早貪黑,寅時就開始出工擺攤,是以今日有太監往鐘家宣旨賜婚這樣大的事情竟然都沒有引起圍觀什麽的。大壯就是隔壁林嬸的兒子,家裏頭是專門賣豬肉的,鐘意馄饨攤上的肉餡一直是他們家進的。

大壯道:“剛往家去了一趟,我娘說的。”

拌餡最是費力,鐘意抓着筷子面目有些猙獰,“嗯——來,幫我往裏頭倒點蔥。”

大壯伸手将案上小碗裏的蔥花倒進肉餡裏頭,眼睛卻看着鐘意,有些試探道:“聽說,你想尋短見來着……”

大壯聲音一落,攤上桌邊坐的錦衣青年落在鐘意身上的眼神倏然一沉,然後默默移開,耳朵卻是豎得更用力。

鐘意吃力地扳着大碗的餡料,“你娘……誤會了。”

大壯看了鐘意一眼,滿眼睛寫着“我能不清楚咋回事你就別嘴硬了”的意思。

“行了,跟哥你就別逞強了,哥能不知道咋回事麽,你不老早跟哥說過,那大将軍前後左右都是個短命鬼,嫁給他不是當寡婦就是陪着砍頭,哪個姑娘嫁過去就是倒了八輩子血黴祖墳埋錯地兒了。”

錦衣青年的劍眉動了動,側過頭去又看了鐘意一眼。

“好了。”鐘意的餡料終于完工,擦了擦手開始着手包馄饨,一面瞪了大壯一眼壓着聲音惡聲道:“行了,你可給我閉嘴吧,把我跟你說的爛肚子裏,現在可是我要嫁過去,你能不能盼我點兒好了!”

“我當然盼你好了。”大壯揚了聲音道,卻又壓低了嗓音,道:“不過要是他真死得早,哥等你。”

鐘意掀了鍋蓋子将馄饨掃進滾水裏頭,腳下一腳往林大壯踹去,“滾,二叔說的一百兩銀子的聘禮的湊得齊麽!”

林大壯往旁一躲,到了鐘意的對面,“還差五十兩,你再等個一年半載,等我們家那頭母豬下了崽,把崽養大了賣了,往別家借借,馬上就要湊齊了。”

鐘意冷笑,“等你家母豬下了崽再說吧。”

馄饨在滾水中翻滾,鐘意拿大勺撈了放碗裏,撒了蔥花蛋皮,往後邊的桌上端去。

“多謝。”那個錦衣青年轉過頭來接過了鐘意手上的碗,然後對着鐘意的眼睛,笑着道了一句。

英俊之人的笑容總是特別奪目,鐘意的眼睛叫晃了一下,也跟着笑了,“呵呵,不謝,不謝……”

轉過身去,林大壯還在那裏杵着想對鐘意喪夫之後的人生做出規劃,鐘意包着馄饨,冷冷睨了他一眼,“你已經在這兒有一盞茶多的時辰了,再不回攤上,我就告訴你爹你偷懶讓他削你。”

林大壯的臉色一變,“妹兒你這樣就沒意思了。”

“滾蛋。”

目送着林大壯一溜小跑地滾蛋,鐘意長嘆了一口氣,心中不能不說不感慨,林大壯長她兩歲,又是這麽多年的鄰居每天還給他送餡肉,這麽多年的感情下來,永平巷的大多數人都預言她今後肯定會嫁給林大壯,馄饨與豬肉餡的結合那是多麽的般配,連她自己都仿佛要信了,但鐘文卻是出奇地堅定。

堂堂龍威大将軍之女,怎麽能嫁給賣豬肉的?就算現在鐘家沒落了,但好歹還是個官宦之家,找夫君起碼從舉人起步。

然,偌大的城西旮旯裏頭連個儒生都沒有,哪裏去尋适齡的舉人老爺?就這樣,鐘意生生熬到了十九歲還沒嫁出去。

“老板,收錢。”

鐘意正兀自心神遨游,那邊錦衣青年已經掃幹淨了碗裏頭的馄饨,都是剛出鍋滾燙的馄饨,一會兒就下了肚子,論速度竟然絲毫不比那些皮糙肉厚的腳夫慢,這嘴也是夠耐燙的。

鐘意不由多看了一眼,“兩文錢。”

青年拿了錢出來,卻沒有立即給鐘意,反而開口問道:“不願嫁給寧大将軍?”

鐘意聞言一愣,想是方才她和林大壯的竊竊私語走漏到了他的耳朵裏。

鑒于是皇上的賜婚,願不願意的話豈是能随便講出口的?鐘意想了想,選擇回避直面這個問題,迂回反問道:“瞧公子也是富貴人家出來的,關于大将軍的事情想必比我們這些小老百姓知道得更多一些是不是?”

青年爽快地“嗯”了一聲。

鐘意的眼睛忽然直勾勾地盯住了青年,清亮的眼眸中眼神很是凝重深沉,直看的青年心中一陣兒的發虛,這是不是被看出來什麽了?不可能,他和當年長得一點都不像。

就在青年心中轉過萬般繞繞的時候,鐘意終于開了口問道:“傳聞那個大将軍二十五高齡屋裏還沒有個人到底是真是假?”

高齡?青年的眉梢抖了一下,心中松下一口氣,非常真誠地點一下頭答道:“是真的。”

鐘意笑了笑,道:“那你說,我和他兩個高齡未婚湊一塊,算不算天殘地缺?”

“……”

街上熙攘,錦衣青年付了錢便徑直走了,一直拐出了街口的時候,方有一身着銀色甲胄的青年牽了馬過來,笑嘻嘻道:

“将軍,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南征北戰裏暗悄悄惦記了快十年都沒說上一句話的姑娘,這會兒終于可以光明正大得說說話了,怎麽就待了這麽一小會兒?難道人家姑娘竟然看不上?

寧祁沒有說話,翻身上馬。

他心愛的姑娘,他知道她這些年所發生的一切,只說上一句話就能覺出,她還是和當年一樣的德性。

嘴欠。但是他喜歡,好喜歡好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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