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将軍是個有錢人
鐘意同青年正聊着,攤上已來了另外的客人,鐘意回頭招呼,那青年便默默把錢放在桌上離去。
有了生意,忙了起來,鐘意老早便将那青年丢到了腦後,一日忙碌,早早收攤回去,卻是見鐘文坐在屋裏翹着腿兒喝着酒,一邊搖頭晃腦喝着小曲兒。
鐘意很奇怪鐘文為何回來的如此早,原是皇帝的聖旨一頒,鐘文在衙門裏的待遇霎時有所提高,上司宇文大人親自奉茶跟前,又準了他早早回來。
當真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吶!
鐘意冷笑,“二叔,你還記得棺材板裏的我爹嗎?你難道不想想晚上怎麽和他交代嗎?”
冷冷地撩了話,鐘意便去廚房做飯,背後默了一會兒,然後一陣哭嚎聲起起伏伏,“大哥二弟對不起你呀,大哥呀……”
…………
大約是因為賜婚來的太突然就像暴風雨,聖旨刷拉一下就過去了,導致鐘意的內心深處并沒有深刻的感受,所以在第二日晨起鐘意收拾了東西準備出攤的時候,就有人來幫助她徹底理解并且記憶了。
十餘個身着甲胄腰配寶刀的官兵敲開了鐘家的大門,呼啦啦就往裏擡了一箱一箱又一箱的東西,然後嘩啦開了蓋子,金燦燦銀晃晃的顏色頓時照耀了鐘家小院的天空。
身前一溜盔甲男兒朔氣铮铮,箱中的金銀珠寶金銀金銀的,鐘文勉強立住了身子,臉色卻掰不過來,僵硬着問道:“這是?”
來送禮的領頭的白袍俊朗小副将卻不看鐘文,只是對着鐘意笑呵呵道:“這是将軍先給姑娘的見面禮,待日子定下,再送聘禮過來。”
看着已是将不大的院子擠得滿滿當當的金子銀子,瞧着剛陣勢跟下聘禮也沒甚區別,若這只是見面禮,那麽下聘禮的時候是打算把箱子排到門口去,還是壘到天上去?
鐘意想了想,打算給他退一半回去,畢竟面還沒見一下就收人家這麽多錢,總有種鄉下佬沒見過世面貪財的樣子,退他一半,也算是有禮了。
“将軍真是客氣了……”
鐘意推辭的話尚未出口,那小将卻仿佛洞察先機,笑眯眯地開口就截了,道:
“将軍說了,請姑娘安心備嫁,莫要為旁的事情操勞,将來成親,将軍一定會好好待姑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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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讓她不要再出去擺攤的意思。鐘意瞬間領悟,畢竟她是要嫁給大将軍,再擺攤也不好看,可以理解。
但問題在于後半句——“将來成親,将軍一定會好好待姑娘的”。
這是不是屬于情話一類的嗯?
鐘意仿佛看到了戲文中才子佳人花前月下許下的海誓山盟,可這不是應該屬于小兩口私底下*用的麽?這大庭廣衆青天白日的讓副将來傳達這樣的話真的可以嗎?
十九年來第一次接收到這樣直白的情話,鐘意表示臉上有點熱熱的,心中有些怪怪的,這個将軍的習慣貌似有點奇特啊……
“大将軍真是有心了,下官謝過大将軍。”鐘文拱手拜謝道。
副将笑着還了一禮,然後同鐘意道:“禮已送到,那麽末将回去複命了,告辭。”
說着轉過身去一擡手,跟來的兵甲們便齊刷刷地轉身,跟着魚貫出了鐘家大門。
鐘文看着金銀金銀,伸手顫顫巍巍地在碼得整整齊齊的小黃魚上方淩空拂過,“意丫頭啊,看來這個大将軍挺有錢的,将來守了寡倒也是吃穿不愁啊……”
鐘意轉頭冷眼睨着鐘文:“二叔你今天不用去衙門了?不怕又被人逮住啊?”
鐘文全副心神在金燦燦的小黃魚上頭,眯着眼用力感受銅臭的芬芳:“他們不敢,宣威大将軍是我侄女婿。”
“啪!”鐘意伸手一下将木箱蓋子拍下,正好夾住鐘文的手指。
“哎喲!”
…………
那日寧祁送見面禮之後,鐘意便沒有再上街擺攤,自然在家中的日子也不會閑着,成禮的日子隔日就送了過來了,跟着上門的便是京中最好的裁縫來量尺寸裁制嫁衣,繡娘拿了一沓花樣戳到鐘意面前,從嫁衣裙擺胸口的主紋樣一直到扣子的樣式,每一處地方都請鐘意親自挑選,磨着鐘意一張張看圖紙,完了還有首飾鋪子的老板也是一樣,各式各樣五花八門的圖紙拿上門。
鐘意哪裏看得懂那些,自然是要不停請教了才好開始選,晃眼過去就挑了五六天的圖紙,第七天的時候正式下聘禮,還是之前的那個副将上了門,這回只擡了兩箱绫羅綢緞,以及,一沓紙。
鐘意近些時光看紙看得有些心慌,顫顫巍巍地接了那一沓紙,只見每一張上都寫着字兒,有幾張還圖文并茂。
除了上頭一疊五百兩銀票,下邊的一沓是各種田契房契,連起來起碼能湊小半個京城。
鐘意看得恍恍惚惚,果然是達到了能讓聖上功高不賞境界的大将軍,這個寧将軍不是一般的有錢吶。
除了物質上的聘禮,還有一個精神上的活聘禮,附贈了一個小丫鬟,據說是寧将軍在凱旋的途中收留的,知道鐘意沒有丫鬟,所以特意先送過來培養培養感情。
鐘意原本當是寧将軍理解她的階層與他的差得天上地下,體諒她梳理婚前事宜上的艱難所以特意送來一個丫鬟幫她銜接銜接,鐘意懷着十萬分恭敬的請教心情對着那小丫鬟一天,于是就發現了小丫鬟的一項特殊技能——嘴皮子一動就如黃河濤濤江水,一通前後左右扯皮根本停不下來。
鐘意不由得問道:“将軍送你過來,可有交代過什麽?”
“有啊!”
小荑應的甚是清脆,叫鐘意眼睛一亮寫滿了期待,期待寧将軍派她過來是有重要作用的。
“将軍讓奴婢過來陪姑娘解悶,讓姑娘在出閣前每天開開心心的。”
“呃……”
鐘意覺得,這個寧将軍此舉聽着貌似還是甚是貼心的一件事情,好想抱着他的大腿感恩戴德痛哭流涕一番,可看着推着滿院滿屋的東西以及媒婆說的那些高門大戶理不清的禮節規矩,難道寧将軍就沒有想過讓她這個馬上要過門的媳婦看着溫婉端莊大氣貴氣一點來稍微裝點一下下門面嗎?
倒是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想到對于即将出征深宅大院生活卻依舊如同一張白紙一般單純的自己,鐘意只想抱着寧将軍的大腿空哭流涕。
兵法中有雲:明君賢将,所以動而勝人,成功出于衆者,先知也。
想要打勝仗,重點是情報很重要啊,想想話本中那些描寫深宅大院吃人不吐骨頭的事情,再看看小丫鬟那純天然傻大妞的氣質,天時地利人和在哪兒呢?
鐘意深深地感到了憂傷,不過這樣的憂傷持續的時間并不久,備嫁的一個月時光走地腳步輕盈,轉眼間鞭炮齊鳴鑼鼓喧天紅綢招展,大紅花轎臨門街頭巷尾人山人海。
“意丫頭呀,嫁過去之後要好好過日子啊……一定要伺候好大将軍別想着家裏……二叔也會好好的你不用擔心……記住啊一定要好好伺候大将軍……保重啊……”
門口鞭炮聲噼裏啪啦震得人耳朵發麻,鐘文在屋門口候着蓋了蓋頭被喜婆丫鬟攙扶出來的鐘意,鼻子一抽眼淚嘩啦啦就止不住往掉。
鐘意摸着瞎,拍了拍鐘文的肩頭安慰替自己哭嫁了的鐘文,想想也是一家人生活了這麽多年就要分開了,心中也有點酸酸的:“二叔,你放心,以後我會常回來看你的。”
鐘文抹了一把眼淚水,“不用麻煩……二叔自己會好好的,前幾天巷口的孫婆還說要給我說個婆娘來着……你好好伺候大将軍,一定別伺候壞了……二叔一定會好好的……”
鐘意拍在鐘文的肩上的手默默落下,然後緩緩低下頭,瞅準了那新做的薄綢緞面靴子,擡腳用力地踩了上去,碾了碾,然後扶着喜婆的手出了鐘家的大門。
“啊……”
身後的“哭嫁”聲愈發情真意切,鐘意彎腰,鑽進了花轎裏頭。
“起轎!”
唢吶鑼鼓,白馬花轎,長長的迎親隊伍擺了足足一條長街的排場,擡轎的轎夫身上綁着甲胄,乃是寧祁的親兵,一步一步整齊劃一,擡着花轎是絕對的穩當。
花轎兜兜轉轉,繞城一周,在一陣倏然密集熱烈的鞭炮聲中落地。
鐘意坐在轎子裏頭,隐約能聽到外邊喜婆唱喝的聲音,接着眼睛底下就一亮,一只大手伸到了紅蓋頭的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