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反擊·打臉聲聲響

雲氏上座,這姝賢會便正式開始,一通場面上的話自是免不了的,等場面話過去一段,侍候的丫鬟便開始往亭內傳膳。

鐘意根本懶得理會雲氏到底說了什麽,也不四顧亂看,只是瞧着那一道道被端上來的點心,鐘意覺得,這一趟姝賢會什麽的,勉強還算沒白來。

雪白的糕點裏揉和了粉紅色花瓣碎,看上去便叫人垂涎欲滴,咬一口更是真的入口生香。

小時候在軍營聽說過啃樹皮草根的,原來這花也還能吃的。

鐘意每樣點心嘗了一遍,覺得有點膩得慌,拿起茶盞咕嚕喝了一口,花瓣果子泡的茶也是甜的。

鐘意有點不太舒坦了,默默地将茶盞放了回去,正巧耳邊就響起了一陣喧嘩的聲音,仔細聽去看去,原是對面桌的一對姑嫂叫衆人撺掇了起來,讓嫂子彈琴,那尚未出閣的小姑子伴舞。

鐘意大概聽着,知道那個嫂嫂未出閣前琴技就在京中是出了名的好,而那個小姑子則是以舞姿曼妙稱道,這會兒成了一家子,衆人便想讓她們姑嫂一起來一曲子。

方才好像還在論家長裏短,這會兒就要跳起來了,鐘意的嘴裏吃不下桌上的點心,正好看看打發時間。

琴聲悠揚,衣袂蹁跹,鐘意停不大出琴聲到底是不是有旁人口中說的多麽多麽好,卻也是能看出那舞跳得是極好的,腰肢一扭身子一旋,舉手投足間柔若無骨,叫人忍不住就想給她拍手叫好。

一曲舞畢,滿堂喝彩,衆人又撺掇了一個未出閣的貴女出來用筝奏了一曲。

鐘意看着那貴女半推半就,猶抱琵琶半遮面仿佛極是羞赧,可眸中的得意之色卻遮也遮不住,同一道而來的長姐推诿謙虛了好一會兒,方起了身子,一曲奏下起身的時候,雖是神色恬淡,可那眼中趾高氣揚的得意之氣,就仿佛一只剛生了蛋的母雞。

鐘意看着心中想笑,卻又笑不出來,伸手拉了拉旁邊綠媛的袖子,低聲問道:“方才她們說,所有第一次來宴的新人都要獻藝?”

之前上頭跳舞的是跟着嫂子來的,彈古筝的那個是跟着長姐來的,都是第一次到這姝賢會,被用同一個理由請了上去。

不過那兩個都是未出閣的姑娘,彈彈跳跳就罷了,按禮像她這樣的有夫之婦總不能跟那些未出閣的混一塊兒吧。

鐘意心中默默安慰着自己,可綠媛尚未答話,那邊廂已是有人盯上了她。

“這一位便是宣威大将軍的夫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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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的是坐在鐘意對面的一個婦人,鐘意之前聽人都喊她孫夫人,好像也是哪個侯府的媳婦。

“是呢,就是大哥新娶的少奶奶。”

鐘意尚未開口,雲氏已是替鐘意開了口,同鐘意介紹道:“大嫂,這位是肅陽候府的大少奶奶,可是同一樣,也是才成親不久呢。”

剛成親不久?這一句鐘意今兒個可是聽了有幾次了,看來這剛成親的姑娘還真是不少啊,都是在她被賜婚之前成的親吧?

慢着,肅陽候府的大少奶奶?聽着很是耳熟呀。

鐘意稍微想了想,不就是傳說中那個對寧祁芳心暗許很久的右相府的大小姐麽!

這個……

鐘意擡眸看着那個孫大少奶奶點了點頭算是見禮了,心中卻不是很太平。

明明是笑意盈盈的面容,可怎麽就覺着那麽不對勁呢?

“衆所周知,寧夫人雖生在市井多年,卻是由聖上親自賜婚宣威大将軍,想必寧夫人定是有過人之處,才能得了皇上的賜婚,今日這姝賢會上聚的都是相處多年的自家姐妹,不如寧夫人便露上一手,給咱們開開眼?”

孫大少奶奶正對鐘意而坐,只一擡眸看向鐘意,便直逼着鐘意的眼睛也對上了她的,那笑盈盈的面容下藏着的刀鋒,直看得鐘意的拳頭有些發癢。

“露一手什麽?”鐘意問道。

孫大少奶奶的朱唇淺淺勾着,道:“方才楊少奶奶的琴聲極好,不如寧夫人也奏上一曲?”

鐘意對着她的眼神真誠又坦誠,“不會。”

“那古筝呢?”

“不會。”

孫大少奶奶的笑意更深了,“看來寧夫人大約并不喜音律一事,那便該是喜文的了,這春日天光正好,寧夫人不如吟詩一首?”

吟詩一首,已是最最簡單的了,在高門大戶裏頭,有那麽些體面的丫鬟能夠信手而來。孫大少奶奶之所以出了如此簡單的一題,一也是忌憚着寧祁的面子,表明并不曾刻意為難鐘意。

二則麽……連吟詩都不會,這市井村婦還有什麽可取之處?

鐘意頓了頓,還是那一句,“不會。”

孫大少奶奶終于忍不住用手絹掩了唇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那敢問寧夫人,你會什麽?”

鐘意默然,四周一陣暗中譏笑,上首的雲氏見狀,終于開口打算給鐘意解個圍,道:“孫大少奶奶,大嫂才成親不過一月為到,有些東西尚未……”

“詩詞歌賦,琴棋書畫皆是無用之物,我為何要會這一些?”

雲氏賢惠地解圍之語尚未說完,便叫鐘意橫插截斷,雖是語音淡淡,卻是擲地有聲,叫場中衆人的臉色紛紛一變。

那些都是無用之物?那她們這些人算什麽?

孫大少奶奶自也是眉心一蹙,道:“詩詞歌賦琴棋書畫皆為雅事,向來為文人雅士所喜,千古流芳,若這些皆是無用之物,那敢問寧夫人,何為有用之物?”

看着眼前的咄咄逼人,鐘意唇角的笑意不變,同一旁的綠媛輕聲吩咐道:“去外面把左邊的架子上的齊眉棍拿進來。”

鐘意看過了左邊的兵器架子上只有一根棍子,便是不識兵器之人亦能認出來。

“是。”

綠媛領命走了出去,衆人只相對而視,不知鐘意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直到看着綠媛拿着齊眉棍進來,面上方又露出了鄙夷的笑意。

這難道是要如護院一般,當衆耍一套棍法不成?倒是有用,捉賊麽?

鐘意笑了笑,起身走到中間接了綠媛手中的齊眉棍,與周圍譏诮的神色仿若未聞,新授慢悠悠地挽了兩個棍花,看着周遭的嘲弄之意越來越盛。

雲氏看着,心中雖是嘲諷,可到底今日是她主持的場子,鐘意也是她請來的,不能随着她丢人,便站起了身有些焦急道:“這舞槍弄棒的,可是別傷了嫂嫂,這宴上的主菜已是備好了,乃是從泉州快馬加鞭運來的海魚所烹,嫂嫂快回來,咱們大家一起嘗嘗,這海魚涼了可就腥……”

“啪!”

雲氏的話音尚未落下,只聽一聲脆響,鐘意挽了一個棍花之後忽然膝蓋一擡,生生将那小臂粗細的棍子用腿給折成了兩段。

行至如此粗暴,亭中的衆人看着那折成了兩段的棍子,感覺脖子後面有些涼飕飕的。

鐘意一臉風輕雲淡地把兩截斷了的棍子往地上一丢,施施然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諸位當知道,我朝百年來戰事連連,多少子民在戰場上抛頭顱灑熱血,才保住了京中的歌舞升平,我的夫君亦是南征北戰二十餘年,金戈鐵馬,屍山血海。”

“我幼時長在軍營,也親眼見過刀光劍影,馬革裹屍。都說出嫁随夫,聖上既然将我賜婚與将門,我當理應與我夫君同心同德。”

“孫大少奶奶身在京中,自然能顧于琴棋書畫,于孫大少爺紅袖添香,而我夫君乃戰場上的铮铮男兒,我自當學于刀槍棍戟,方能相得益彰,詩詞歌賦琴棋書畫于我,于我的夫君,于戰場上奪敵首級……”

鐘意對着孫大少奶奶,唇角終于再次勾起,“百無一用。”

百無一用是書生,百無一用是你們。

鐘意悠悠移開眼眸看向地上那兩截棍子,道:“小荑,将這兩截棍子送去廚房,雖然斷了不能使了,可放進竈頭還能當柴火燒飯呢。”

木棍乃是十八般兵器之一,完整的時候上陣對敵,便是斷了尚能燒火做飯,詩詞歌賦呢?在戰場上陶冶情操麽?

“你……”

都是後宅裏的人精,怎麽能夠覺不出鐘意那兩句話裏頭的意思?孫大少奶奶的指甲都要摳進桌案上了,可顧忌鐘意身後的寧祁又不敢發作,一口氣生生吞了回去。

雲氏看向鐘意的眸光微閃,笑了笑圓場,“主菜都快要涼了,海裏的魚要是涼了可是腥得很,來人,還不趕快上菜。”

雲氏的吩咐下去,早已候在亭外的丫鬟立即便端了主菜進來。

宴中緩緩又恢複了之前的熱絡,卻再沒人上門找鐘意的麻煩。

鐘意正是樂得開心,也不管對頭孫大少奶奶時不時飄來想要瞪穿自己的眼神,只專心顧着桌上盤子裏的東西。

不得不說,雖然宴不是什麽好宴,但是這菜品,真真是極好。

想着今日一役,以後不知道還有沒有人要她來這種宴上,鐘意每一口都品嘗地異常認真,不知道寧祁小廚房裏的師傅能不能做出這一手來,正好寧祁也喜歡吃魚,哪天趁寧祁回來吃飯的借口讓小廚房的人鋪張浪費一回。

嗯,鐘意覺得這個是個好辦法,既顯得自己賢惠貼心,又不會讓寧祁懷疑她是個敗家老娘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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