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陳年舊事

燭火明亮,照在金蝶的翅上華光流輝。

黃金的蝶翅薄如蟬翼,镂空的花紋做工精巧,一看便能覺出其身的價值不菲。

鐘意的指尖不由得緩緩撫上金蝶,自從她嫁給寧祁,所有用度一應都是最好的,好到仿佛黃粱一夢。

“呀,少奶奶你的手流血了。”綠媛在一旁驚呼出聲,她不過就是一錯眼的光景,便瞧着鐘意撫在金蝶簪上的指尖流出了血珠子來,而鐘意卻是絲毫未覺。

鐘意的神思一驚,垂眸去看自己的指尖,那金蝶翅膀做得薄如蟬翼,可同樣的也是鋒利無比,邊緣上仿佛開了刃的刀似的快得很,叫她被割破了手指都不覺。

“怎麽回事,傷的怎麽樣給我看看!”

寧祁本已是躺上了床,忽聞綠媛那裏傳來驚呼,忙掀了被子就幾步趕到了妝臺旁邊,握住鐘意的手腕拉到眼前,忍不住斥了身旁的那幾個丫鬟,“這是怎麽回事,你們怎麽服侍夫人的!”

綠媛小荑讓一訓,連忙低下了頭,“奴婢知錯。”

“沒事,不過是劃破了一點皮。”鐘意忙替丫鬟說了一句,只是輕輕劃開了一些留了兩滴血罷了,是她自己不小心,何必呵斥丫鬟呢。

寧祁沒有說話,只是看着鐘意手指上的血珠子,頭一低,把鐘意的手指含進了嘴裏。

“将軍……”鐘意的眉心蹙了一下,渾身止不住地一怔,伸出另一只去推寧祁,使勁往外抽手。

寧祁耐不住鐘意使勁推過來的力氣,松了嘴。

鐘意使勁兒地把從從寧祁的手裏掙了出來收到身後,“小傷而已,将軍……将軍去歇息吧。”

鐘意垂着眸不敢去看寧祁,心中很是窘然,一會兒要寫休書,一會兒又來撩撥她,幾個意思?

寧祁落了空的手緩緩垂下,掩去了眸中的落寞,扯起唇角笑了笑,道:“還是取些藥膏來抹上吧,綠媛,去取藥膏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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吩咐了綠媛,寧祁看着依舊低垂着眼睫的鐘意,唇角依舊揚着,然後狀似尋常地回去了床邊。

鐘意背在身後的手指蜷了蜷,若非是瞧見了那休書二字,她今兒晚上還是很願意再勾引勾引寧祁的。

她也才不會去問寧祁那“休書”二字的緣由,萬一寧祁說确有其事呢,反正該來的跑不了,不該來的也不會來,她就是憋死也不會問的。

鐘意撇了撇嘴,轉過了身去。

☆☆☆☆☆

枝葉零落,一夜秋雨微涼,方入了初秋不久的時節終于落下了今秋的第一場雨。

鐘意早晨如尋常一般的模樣送走了去衙門應卯的寧祁,再照例去了老太君出請安侍奉完早茶回來,進屋的時候,便瞧見了桌上多了一封信。

有院裏做事的丫鬟禀報,這信乃武英伯府的人送到門房的,請鐘意務必要看。

蘇旋的信?

鐘意的眉梢挑了挑,拿了信封打開。

自從香料鋪子開門做生意,如鐘意所料,鋪子的一應事項蘇旋比之她更為上心,這些日子她于鋪子上的事情疏于管理,但她相信蘇旋一定會讓這個香粉鋪子蒸蒸日上的。

信中的內容也是很簡單,說是這些日鋪子裏香粉的銷路甚好,好多府中的丫鬟都往鋪子裏來過,甚至已有府中負責丫鬟水粉采買的婆子上門定了許多回去。只是香粉的銷路好了,原料香料的消耗也變快了,只是鋪子裏的掌櫃的幾次往隔壁的香料鋪子想要采買,都被以東家不在的緣由給推诿了,原料的事情很重要,蘇旋問她這個情況該怎麽弄。

一提起了香料的事情,鐘意總算是想起了一個讓她遺忘許久的人物。鋪子裏頭進不到香料,鐘意敢保證是洛淵在給她搞鬼。

鐘意将信一收,道:“吩咐下去備車,我要往鋪子裏頭去一趟。”

☆☆☆☆☆

大街上車水馬龍,鐘意的馬車照例又是停在了後巷從後門進去。

蘇旋不在鋪子裏頭,鐘意只問掌櫃的香料的事情。

“打開大門做生意,難道有生意上門,隔壁的香料鋪子還不做不成?”

掌櫃的道:“夫人有所不知,隔壁的鋪子至今尚未正式開門,咱們想往他們那裏談生意,有時還得看鋪子裏頭有沒有掌事的人在。”

“他們還沒有開業?”鐘意一愣,她倒是還真沒有注意過隔壁洛淵的鋪子有沒有開門,說來上回他們也是鋪貨鋪得差不多了,怎麽倒這會兒竟然還沒有開過門?

“他們今兒個有人麽?洛淵在不在鋪子裏頭,我過去看看。”

說起那個洛淵,沒事兒她還真是不想見他,可這會兒卻是逼得她不得不去見他。

掌櫃的道:“方才知道夫人要來,小的已是去隔壁問過了,說是洛掌櫃的今兒依舊是不在呢。”

不在?鋪子在這裏,今日不在總不能永遠都不在吧。

“他們鋪子裏頭既然有人,那我便親自過去看看。”

依上次她瞧見了洛淵倉庫的存貨量不可能沒有貨賣給她,洛淵這般分明是有意為難她的意思。她得親自過去看看,洛淵這葫蘆裏頭到底賣的是什麽藥。

鐘意轉過身出了後門,拐彎便去敲洛淵鋪子的後門,卻是叫了半天的門都沒有人應聲。

不是說有人的麽!

小荑早已是看不過去這鋪子裏的人這般故意為難的做派,道:“夫人,奴婢瞧那鋪子裏頭的人分明是不想給咱們開門,咱們又何必再理會他們,回去禀明了将軍,自然有上好的香料送上門來,何必要跟他們糾纏。”

她便就是不願事事勞煩寧祁才忍着洛淵這樣的人自己找門路解決,再者,你家夫人說不得就要被休出大門了,還想着靠寧祁呢?

“讓掌櫃的看住了隔壁,咱們明日再來。”

雖然不想靠寧祁,但洛淵是知道她身份的,今日她親自上門過,她就不信洛淵敢一直給她關着門。

“走,咱們回府去吧。”

鐘意轉身往停在後面的馬車而去,“待會兒回府之後派人去武英伯府問問蘇姑娘,所餘下的香料還能夠支撐多久,若是尋常一些的香料,便先往其他的香料鋪子裏頭去采買,那些名貴的香料且容我再緩上兩天。”

鐘意吩咐完事兒,只等着身後的丫鬟回話,卻是未聽見人應聲,不由便要轉過了身去。

“綠……”鐘意将将轉過了身子,尚未開口,卻是忽的眼前一黑,然後後頸上面猛地遭了一擊。

……

有生之年,鐘意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竟然在小巷子裏被人罩了麻袋打了悶棍。

後巷寂靜,仿佛于巷外的熙熙攘攘處于兩個世界,不一會兒,将軍府的朱輪馬車緩緩駛出了巷子,先往襄平侯府的方向一直走完了一條長街,然後在出街口的時候倏地往另外的方向一轉,快馬加鞭地往城外而去。

☆☆☆☆☆

又是一場秋雨淅淅瀝瀝,綿密不絕的雨絲仿若一團白霧,濕氣伴着涼意撲面而來。

鐘意推開窗子往遠處看去,只見着遠處一片白蒙蒙的。

“秋日裏寒涼,又下着雨,濕氣重,夫人為着身子着想,可還是把窗關了比較好。”

悠然調侃的嗓音從身後傳來,鐘意轉過頭去,淡淡的說了一個字:“寧。”鐘意看着洛淵的臉強調道:“寧夫人。”

夫人夫人,之前倒是沒怎麽察覺,這會兒聽着洛淵喊她夫人,鐘意總覺着被人調戲了。

鐘意對着洛淵強調地看了一眼,然後面色冷然地瞥開了眸子。

她已經被洛淵軟禁在這裏一天一夜了,只昨兒個晚上用完膳要睡下的時候洛淵過來匆匆跟她見了一面寒暄了兩句,鐘意看着那時的洛淵,都不用多想的,就一眼看出了一種過街老鼠的味道,還是那種被打得滿街抱頭鼠竄的那種。

洛淵看着鐘意,唇角的笑意未變,卻也沒有應聲,緩步走到榻邊坐下,榻上的小幾上棋具擺放齊整。

“外頭濕寒,你不過過來同我下一盤棋如何?”

鐘意擡眼瞧了一眼那小幾上的棋具,“我不會。”

洛淵的唇角勾起,“那就看我下。”

變态。

鐘意的心中暗咒了一句,擡步到了榻邊在洛淵的對面坐下。

洛淵滿意地伸手悠悠然打開了棋罐子,笑問道:“你現在的心中一定在罵我對不對?”

鐘意的眼皮子都懶得擡一下,你怎麽不去死呢?

洛淵笑得很歡了,“你心裏一定是在咒我怎麽不去死對不對?”

鐘意擡眼瞧了一眼洛淵的笑臉,都是笑得陽光燦爛的模樣,寧祁只叫她看得睜不開眼,洛淵笑得她只想掀桌子拍死丫的。

“洛公子,冒昧問一句,咱倆以前是不是認識?”經過被綁架的刺激,已經她自身深深的深思,鐘意總算完全喚醒了一些記憶。

洛淵看着鐘意,唇邊的笑意很淡,卻透着那種諱莫如深的味道,反問道:“那你覺着,我們曾經是否相識?”

呸,我問你不是讓你來問我的。

鐘意點了點頭,“認識。”

“呵。”洛淵輕笑了一聲,垂眸從棋罐子拈了一顆棋子起來,又松開,聽着白玉棋子相碰的清脆聲音,道:“那你覺得,我是你曾經相識的哪一個呢?”

這回輪到鐘意笑了,鐘意揚起了唇角慢慢朝洛淵靠近,手肘支上了小幾的邊角上,看着洛淵的眼睛一字一句緩緩道:“那你想讓我覺得你是我曾經認識的哪一個人?元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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