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金陽西斜,兩匹駿馬緩緩踏入城內,進了城,寧祁放緩了馬速,只同鐘意在街上緩緩行着。

“自己騎了這一路,可是累了?身上可是有哪裏磨疼了?”寧祁問道。

“還好。”鐘意搖了搖頭,“你給我墊了這麽厚的墊子,哪裏能磨疼我呢。”

“那就好。”寧祁瞧着鐘意的臉色并非強撐,點了點頭,“你剛開始騎馬,這些日子還是得小心着些。”

正是日落飯點兒的時候,街上的人并不算多,只聞着空氣中從飯館小攤上傳來的若隐若現的飯菜香味兒。鐘意聞着聞着,便覺着嘴裏的饞蟲被勾得異常活躍。

“寧祁,咱們今日不如去醉仙樓吃飯吧。”

寧祁看了鐘意一眼,道:“我是不成問題,只是你,這上午下午的騎了一日的馬,難道就一覺着累嗎?”

“累是累啊。”

一說到累字,現在鐘意的身上是沒有一塊骨頭不覺着酸的,但莫名就是精神有些亢奮,感覺再繞城一周都不成問題。

“但我還是更想跟你一起去醉仙樓吃飯。”

寧祁輕輕笑了笑,“好,那咱就去。”

寧祁應了正是要吩咐身後跟着的親兵先回府去,轉過身去還沒有出聲兒,眼角的餘光瞧見了迎頭一輛馬車緩緩而來。

華蓋朱輪,車身描金,端的是一看便知主人的身份尊貴。

寧祁的眸光微微一黯,果然見那馬車到自己的跟前停下,然後車簾一掀,便露出了一張頂着金冠玉簪的臉來。

“寧将軍。”

寧祁回頭看了一眼鐘意,然後一起翻身下馬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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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祁上前一步拱手行禮,“末将參見秦王殿下。”

秦王的身子微微探出車外,淩空虛扶了一把,“将軍不必多禮。”

寧祁聞言,站直了身子,秦王臉上的唇角勾起淡淡笑着,雖然已是微微收斂過,可仍是透出了一種倨傲的味道來,鐘意從旁看着,只覺這位秦王殿下于去年在公主府裏看見時變得有些不大一樣了,這容光煥發的模樣,想必這些時日的路是走得十分順暢。

“寧将軍一路風塵仆仆,可是剛從城外的軍營裏回來?”秦王問道。

寧祁也不多言,只是應了一個字,“是。”

秦王的面色不變,繼續笑道:“這年初的各個衙門軍署都是忙碌的很,本王也是有些日子沒有能夠同将軍見上一面了,今日難得将軍回城的早,本王已在醉仙樓備好雅間,同将軍好好敘敘舊,寧将軍可是不要推辭。”

寧祁的眸底眼色深沉,略略頓了一下,道:“既然王爺相邀,末将自是不敢推辭。”

“好!”秦王聞言,面上喜悅的一亮,眸中透出了些許得意來,“那本王就先去醉仙樓等着寧将軍了,将軍可是要快一些才好。”

語畢,看着寧祁點頭拱了拱手,放下車簾,吩咐了往醉仙樓去。

“寧祁……”鐘意看向寧祁,眸中的神色有些複雜。

“沒事。”寧祁笑了笑,輕輕拍了拍鐘意的肩膀,“只是今日不能陪你去醉仙樓了,改日再陪你去。”

鐘意的眉心微微糾了糾,眼睫垂了又擡起,道:“你可要……可要早一些回來,我在家裏等你。”

寧祁又拍了拍鐘意的肩膀,手掌撫過鐘意的臉頰,道:“好了,不過是個應酬罷了,有什麽好擔心的,你先回去吧,我一定盡早回來。”

“嗯。”鐘意點了點頭。

寧祁轉過身,點了大部分的親兵,吩咐道:“你們幾個,送夫人回府。”

“是。”

“好了,先回府,晚上回來我再跟你說。”寧祁伸手扶鐘意上馬。

☆☆☆☆☆

夜色罩下,星鬥漫天,将軍府中正屋中的燈火明亮。

“夫人,可是要奴婢先服侍您睡下?”綠媛問道。

“不必。”鐘意已是洗漱完畢,半躺在小榻上有一頁沒一頁地翻着話本,卻是無心上床安歇。

小荑在鐘意的榻邊蹲下,道:“那奴婢給夫人按按腿吧,夫人騎了一天馬,定是累的。”

鐘意點了點頭,算是應了,一面卻不忘吩咐綠媛道:“綠媛,你到前面去問問,将軍若是回來了,讓他們立即過來送信兒。”

“是。”綠媛點頭退了出去。

鐘意這才仿佛又安心了一些,輕輕地嘆了出了一口氣。

小荑給鐘意揉着腿,道:“夫人今日何必這樣擔心,将軍就算再外應酬,可哪回不是再晚都會回來了,夫人再等一會兒,想必将軍就是在回來的路上了。”

鐘意沒有說話,她這也不算是擔憂,寧祁做事自有分寸,又位高權重的,有什麽大事能讓她擔憂的,只是已一想到寧祁跟那些個不懷好心的皇子在一道應酬,鐘意的心中總歸是定不下來的。

正是想着,綠媛忽然打了簾子進來,禀道:“夫人,将軍回來了。”

鐘意聞言,忙從榻上下來,站起了身來,又在屋中等了一會兒,便見着寧祁掀了簾子進來。

寧祁進來,瞧着候在門邊的鐘意,冰冷深沉的眸子劃過一道暖意,“怎麽還沒有睡,你今日騎馬不累麽?”

鐘意道:“不見着你回來,我可怎麽睡得着。”

寧祁揚唇笑了,“娘子這話說的我可是愛聽。”

“少貧。”鐘意撇了撇嘴,頓了頓,試探着問道:“秦王今兒跟你說什麽了?我瞧着秦王殿下最近應當是勢頭不錯啊。”

寧祁解着身上的甲胄,道:“秦王新掌了戶部,擠走了太子外祖家的人,可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

鐘意上前,幫寧祁一道解着身上的甲胄,道:“我就說,這般光天化日之下攔你,也不避着點嫌,一看就知道是天天盯着你來回的,這秦王殿下可是能說他是嚣張了。”

鐘意解着甲胄上的帶子,忽然想到:“這秦王掌管了戶部,跟糧饷的事情沾上了邊,那你以後豈非是要敬着他三分了?”

“呵,”寧祁笑了一聲,帶着些譏诮,“敬他三分倒是不必,這糧饷的事□□關重大,鬧大了他也是承受不起的,再者,想要在戰時的糧饷上動手腳,可不是他想辦就能夠辦的了的。”

也是,平日也發饷的時候還能做做手腳,若是一旦開戰糧草出了問題,皇子也是遲不了兜着走,這事兒還得是皇帝暗中點頭。

“皇上怎麽看,難道坐看秦王勢大,壓下太子去?”鐘意問道:“還有梁王殿下呢。真是不知道太子都已經立了這麽多年了,梁王和秦王還有什麽好争的。”

“太子的母族勢力低微,到底比不過秦王和梁王去的,自然遭人觊觎。”寧祁解下手上的護臂,微微垂下的眸中眼色晦暗,“太子為人有些清高,可性子又有些急躁,遭皇上訓斥也是常有的事情,更是讓人覺着又可乘之機了。”

這個鐘意也是有些聽說,坊間流傳,皇帝對太子嚴苛,常年在皇帝的龍威之下,太子的雖然沒有大錯,可也沒有什麽說得上來的功績,只能說是資質平平吧。

“太子最然資質平庸,可我覺着他做個守城之君到還是可以,你覺着呢?”

寧祁看了鐘意一眼,然後輕輕冷嗤了一聲,道:“你也知太子的資質平庸,卻是急躁的性子,這些年讓皇上管得嚴了,總是急于做些什麽功績出來,這樣的人一旦登上君位,怕是要昏頭。”

“你是說太子急功近利?”鐘意想了想,“倒也是,人要是被彈壓久了,難免壓抑過頭。”這樣的人一旦得了大權,估計就個眼高手低好大喜功的。

“那梁王和秦王呢?争得這樣起勁,還想着要拉攏你……”

寧祁是武将,本就身份敏感,若是和皇子扯上關系,豈非是在自找皇帝的猜忌?

“難道是要逼……”鐘意猛地一驚。

寧祁是武将,平日也很少上朝,朝中的政事除非軍務,根本不會插手,這樣一般的黨政牽扯上寧祁根本沒有用,也只有逼宮了……

“阿意。”寧祁伸手握住鐘意的手背,止住了鐘意要脫口而出的話,“如今應該還不敢。”

“呵……”如今不敢,那也就是已經起了這個心思,以後是敢的了。

“阿意,皇上還健在。”寧祁道。

“前些日子不是還說感了風寒,連大朝都取消了麽。”

雖說只是說感染風寒,可本朝的皇帝向來算是個勤政的,這朝會忽然一停,可不是什麽好的消息。

寧祁道:“便是如此,也還沒到最壞的時候,不到最後一刻,鹿死誰手還未可知。”

鹿死誰手她看着都是沒什麽好事。

鐘意撇了撇嘴,還想再說,寧祁卻已是解去了甲胄,拍了拍鐘意的手背,道:“好了,這朝中的大勢自有人去操心,你何必替他們操心,我去洗漱了,你累了一天,先去睡吧。”

語畢,轉身便去屏風後頭洗漱了。

鐘意抿了抿唇,往床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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