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風吹過芒草低伏,棗紅色的高頭大馬緩緩行來。
景陽驅馬行在鐘意的身邊,看着已經能遠遠瞧見營地旌旗的前鋒營,道:“前鋒營就在前面,夫人要尋營中的老軍醫到底是有何事?”
鐘意的身上也是裹着一身铠甲,策馬行在景陽的旁邊,遠遠看着像是一個校尉的模樣,“不是什麽大事,但對我來說有些重要,我去找他,你不用管我。”
景陽低頭“唔”了一聲,斜斜卻是偷眼看了一眼鐘意,真是不知道這個夫人的葫蘆裏頭賣的是什麽藥,按說找軍醫應該是為了看病,乍一聽之下他還道是這大軍一路奔襲累着了這個夫人,但看表面,顯然這夫人能蹦能跳也不像有什麽毛病,有毛病也用不着專門往前鋒營裏找軍醫,中軍大營裏的軍醫才是最好的。
但這到底是為什麽呢?景陽心中盤算着一會兒怎麽跟寧祁交代,眸光往後頭一晃,後頭跟着一輛拉着辎重的大車,押送的兵甲一身玄甲步伐有力。
今兒個是正月十五,京裏這時候正是過元宵節的當口,大軍是年初二的時候啓的程,這年裏頭發兵打仗說來也真不是什麽痛快事兒,原本都到了邊境了,這節不節也都不重要了,只是到底這回兒召兵回營北站的時候連年三十都沒到,這年節算是糟蹋了,所以雖然這大戰一觸即發,這元宵節到底得意思意思,反正一仗打得上頭的意思也黏糊,到地兒了也磨磨蹭蹭不着急的模樣,他身為副将,就押了慰軍的東西往前鋒營裏頭走上一趟,也算是走個形式,卻是不想軟磨硬泡跟出來一個夫人。
這不,押辎重的人都給臨時換了從龍甲衛裏頭抽調了人過來。
這上女人就是麻煩。景陽不由暗自腹诽。
前鋒營靠近郭城,聽說南翎軍的五萬前鋒也已經到了,鐘意也知道此時往前鋒營來絕非什麽明智的事情,若是叫寧祁知道,怕是堅決不會同意,只是恪王當初所贈的書冊中載有一張方子,其中有一位母子草滿京的藥鋪都不見,找宮中的太醫問了之後才知道,這草藥只長在平關清源山附近一帶,本就少見,更何況還是在連年交戰的邊境?
她已經試過了很多的方子了,就只剩下這最後的一張方子沒有用過,所以在知曉前鋒營的布防就是在清源山邊一帶的時候,她自然是要冒險過來的,一旦兩軍開戰,形勢難料,前鋒營的營地挪去後方也不是不可能的,她便再也沒有機會往清源山一帶那裏去了。
“到了。”景陽翻身下馬,伸手喚過一個兵甲,道:“你們将軍呢,去把他叫來,就說中軍大營給你們送辎重過來了。”
“是。”小兵聞言,忙轉身去了。
鐘意也從馬背上下來,或許是前鋒營的營地駐紮地比其他大營遠的緣故,中軍大營早已一切妥當,這前鋒營中擡眼看去,卻是仿佛才剛到不久的模樣,營帳尚在搭建,營門也未設拒馬,營外的布防崗哨更是沒有看到,地上的甲胄兵器淩亂堆疊,生火做飯的大竈倒是已經開始冒煙。
“景陽。”鐘意環視了一圈,走到景陽的身旁,道:“前鋒營這般松懈,難道不怕南翎軍奇襲麽?”
景陽轉頭四顧了一圈,雖說按平日治軍的規矩這的确不像話,但這一仗為什麽要打明白人心裏頭清楚,發兵的時機也不對,軍心成就這一副軍容也是常理之中,況且今日也才剛剛到達,前鋒營駐紮地這樣遠,看着好像是有威脅郭城駐軍的意思,實則多半是為了上呈朝廷的排兵布陣圖好看,也是難怪營中的将領不當一回事。
景陽摸了摸鼻子,“過會兒應該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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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地離郭城極近,前鋒營駐紮于此郭城定會派人前來查探,若是看到這一副景象,定是不會放過奇襲的機會,應讓營中将士先布防再建營才對。”
鐘意即便沒有上過戰場,可從當年學的兵法中也是知曉這營地的布防是絕不可松懈的。
“呃……”
景陽忖了一下,好像說的也是那麽一回事,換做中軍大營這般景象恐怕立即就會被大帥軍法處置,讓他們先建布防也對。
擡眼間正好跨着寶劍的營中主将過來,景陽眉毛一豎,指着那将領做了沉了臉色的樣子斥道:“本将問你,你這營外的布防設到哪裏去了?看看你這軍中一派軍容渙散的模樣,這一個個的都什麽樣子,成何體統!這都來了一個多時辰了,營房還沒建好!一個個的都上戰場打盹兒來了!”
那主将也知此事本就不和規矩,見景陽訓斥自是連勝作應,“是,末将知錯,這就讓他們加快手腳把營房建好。”
景陽偷偷瞥了一眼鐘意,道:“先讓人把營外的布防做好,營房後頭再說。”
“是。末将領命。”說着,給身旁的副将打了一個手勢,自是有人下去發號施令。
官微擺得差不多了,景陽指了指後頭裝的滿滿的大車,道:“這是大帥撥下來的辎重,前鋒營的弟兄們守在最前頭,別虧待了弟兄們。”
“謝過大帥。”
“你們營裏的軍醫在哪兒,讓他過來一趟,我這兒有個兄弟找他有點事兒。”
“是,末将這就讓他過來。來人——”
“不必,”鐘意開口攔了下來,“我自己過去就好。”
景陽看了一眼鐘意,正好同主将還有些話要說,便點了點頭,看了眼讓首将招過來的兵甲,道:“帶路。”
“是。”
☆☆☆☆☆
讓人領了去了軍醫的營帳,鐘意說明了來意,營中的老軍醫也是在這邊境待了幾十年的老人,聽了鐘意的話便明白了,只是營帳之中卻是未備上這樣的草藥,而且如今這樣的時節,也并非母子草長成的時候,但所幸母子草的種子有一些止血的功效,是以他這裏也備了一些,若是不便再來清源山,帶回去種也是一樣的。
鐘意自是接受了,又在營中同老軍醫問了一些種植的技巧法子,這般一混便是過去了半個多的時辰,景陽過來請鐘意一道會中軍大營裏頭去。
出了軍醫帳,鐘意一路直往前走去,營中的營房尚未搭建完成,仍舊是稀稀拉拉地堆在那裏,但好在營中的将士已是遭了主将的訓斥,比方才的模樣精神抖擻了不少,營邊的布防完畢,正開始着手修建營房。
“景陽,你估計,南翎拓跋洛淵的大軍什麽時候能到?”鐘意問道。
景陽道:“末将猜測也就是今天晚上明天早上的事情,拓跋洛淵治軍也是極嚴,雖然啓程晚,但速度覺不會慢。”
鐘意默然,拓跋洛淵大軍一道,大約就是要開戰了吧,真是不知這一戰是怎麽個打法,到底是贏好,還是輸了給朝中那些人一個教訓,消停消停的好。
鐘意心中暗自長嘆一口,擡頭看向前方,青天白雲下,一縷黑煙升起。
鐘意的眸光微變,停住腳步,道:“景陽。”
“嗚——”沉重的示警的號角聲從哨臺上傳來,景陽的臉色驀地一變,“敵軍突襲!”
“夫人!”景陽轉過身來,腰上跨着的大刀已經出鞘,“夫人且先往後避在末将身後,末将定護夫人周全!龍甲衛聽令,上前阻擊,保護夫人,決不許一個南翎兵甲近到夫人身前!”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