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冬日初雪的時候,朝中的形勢告訴鐘意她的擔憂是多餘的,新帝上心軍務并非想要插手軍務而起興兵之事,可新帝不這樣想,卻不代表旁人也同新帝一樣的想法,新帝倚重內閣,開恩科取士,重修國子監卻是削減了地方衛所的軍需定例,兵丁放歸原籍,顯然是想扶植文臣,抑制武事。

如此情景,朝中有些靠着武事立本的大臣自然是不能視而不見的,正是南翎皇帝圍獵受傷的消息傳來,有人便開始在朝堂之上撺掇新帝趁機興兵攻打南翎。

若是太上皇,大約十有八九是要應下的,新帝則是推诿剛登基不久,不宜動兵戈為由壓了下去。

鐘意微微松了一口氣,可是卻隐隐能夠感覺的到,與南翎一戰是在所難免的事情。

這樣的預感在年關之前邊境軍報傳來的時候得到了證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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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帶着雪後冰冷寒意的冷風迎面撲來,修着金龍的旌旗獵獵作響,城外點将,授帥印,三萬大軍在年節剛過的日子裏開拔啓程,在傍晚的時候同另一處趕來的駐軍彙合成了八萬大軍。

是夜,營火點點,從高處往下看去,平原之上一處處火光星羅棋布,中軍大帳中從傍晚起開始在帳中議事的将領陸續而出,帳中一時空寂了下來,只景陽收着桌上鋪開的輿圖。

“上一次南翎大皇子拓跋洛翰敗在了大帥的手下定是無顏再來,想必南翎也再不敢随意将兵權交出去,這一次南翎領兵的主帥定是拓跋洛淵無疑了。”

寧祁凝神提筆寫着要發回朝中的公文,淡淡道:“南翎正是內亂的時候,這個時候拓跋洛淵未必肯領兵出京,免得皇權旁落。”

景陽道:“這事兒可不好說,咱出京的那天好像還聽說南翎皇帝傷愈了都上朝了,若是如此,拓跋洛淵應該會來。”

“主帥是誰,待南翎大軍開拔之日消息自會傳來,如何不必煩心這個。”

“大帥說的是。”景陽點了點頭,“這議事到這麽晚了大帥還未用膳,夥頭營的飯菜應該已經送到了,大帥不若先用膳吧。”

景陽問了一句,上頭的寧祁卻是沒有答應,只凝神手上的公文,景陽輕嘆了一口,轉頭朝外面吆喝了一句。

“夥頭營送飯的來了沒有,來了就送進來。”

吩咐聲下,只一小會兒,營帳的簾子就掀了起來,進來了一個端着托盤的夥頭兵,垂着頭,兜鍪壓得低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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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陽放好了手上的輿圖,上去就要接過夥頭兵手上托盤,“行了交給我,你下去吧。”卻是不想端着托盤的夥頭兵手上一晃,将托盤移了開去。

“你……”景陽的眉心一皺,正要訓斥,那夥頭兵卻擡起了臉來一笑。

“是我,景陽。”

“夫……”景陽的眼睛一瞪,倒抽了一口冷氣吞下了嘴裏的驚呼,“夫人……”

寧祁對着案頭的眼睛擡起,穿過景陽的肩頭便看到了那張對着自己笑的俏麗面容。

鐘意端着托盤走上前去,伸手一遞,“将軍,用膳了。”

寧祁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鐘意,面上的神情不變,只是黑眸中的浪潮湧動,握着筆的手掌收緊,驀地将筆拍在了桌上,開口斥道:“胡鬧!”

鐘意第一次挨了寧祁兜頭的訓斥,也不惱,只是垂下眸默默将手中的托盤放到桌上,收起了寧祁桌上寫了一半的公文,然後擡眼看向寧祁,清亮的眸中目光定定,透着一種絕不退步的意志。

寧祁居高臨下地看着鐘意,眉心微蹙帶着少有的冷意,道:“這是軍營,是馬上要去邊境同南翎軍開戰的大軍,你怎麽能在這裏,馬上給我回京城去。”

鐘意昂着脖子,淡淡道:“我知道,我又不是沒有在軍營裏頭待過。”

寧祁的語意冷峻,“知道你還敢過來,兩軍作戰,是你一個女人該來的地方麽!”

“女人怎麽就不能來了,我娘當初不就是在軍營裏頭上陣殺敵的麽?”鐘意悠悠道:“現在你這大軍裏是沒有女人,但到了邊境同邊境駐軍彙合的時候,那裏的駐軍裏頭可就不一定了。”

巧言令色。

寧祁的眉心皺的愈發緊了,“難道憑你的三腳貓功夫還想着上陣殺敵不成?我出征的時候你不還說的好好的,說是要等我回來嗎!才一天你就跟了上來,你那個時候就跟我玩兒欲擒故縱虛與委蛇的伎倆呢是不是!”

“我才不跟你玩兒那些個陰謀詭計呢,我是……”鐘意轉頭往後瞥了一眼,景陽已是不知什麽時候就識相地偷偷退了出去。

鐘意面上更是悠然,也不再客氣,伸手在寧祁的身上推了一把,将他往旁邊推去,然後自己一屁股坐上了寧祁鋪着虎皮的大椅,道:“我當來要跟來了,我為什麽不能跟來,難道你要我留在京城裏給皇帝當人質麽?”

“又說什麽胡話,你豈會是人質,難道你覺着我讓你留在京城是讓你做人質的麽?”

雖然将領出征留下家眷在京城大抵就是有這個意思的,但他讓她留在京城,豈會是為了給皇帝做人質而來表明他絕無造反之心這樣的事情!

“好啦,我就是随便說說。”

見着寧祁仿佛是要有怒意,鐘意連忙軟了态度,換了話題,道:“我若是京中一般的千金小姐,自然是不會跟着你去邊境,可我不是。我若是不認識你,心中沒有你也就罷了,可既然咱們都這麽好了,你叫我怎麽可能放你去邊境打仗,還一去就不知年月?難道同我分開這麽久,你心裏就舍得麽?”

這話說得好,他還真是不舍得。

“邊境的形勢未明,此次雖說是南翎先在邊境挑釁的,但兩方都有過錯,本也并非是一定要開戰的事情,皆是因為朝中的形勢所逼才對南翎宣戰,想趁南翎皇室內亂之危,可南翎皇卻也不是好相與的,此次我朝先發兵宣戰,南翎絕不會示弱,這一仗的輸贏形勢可是未定,你叫我如何放心帶着你去。”

“你不放心我去,我還不放心你去呢。”鐘意道:“這一仗一旦開始打起來,就是一場硬仗,我可不想在京城裏擔心受怕。”

“寧祁……”鐘意伸手拉住寧祁的手臂晃着,“你就讓我跟去吧,我保證待在大營裏頭不亂走讓你擔心,我也是在軍營裏長大的,我知道怎麽保護自己,你送我回去也沒用,腿長在我自己身上,我還是會跟來的。”

“你……”

鐘意仰着頭,看着寧祁的眉心皺得仿佛可以夾死一只蟑螂,眸底的光芒幾番掙紮,鐘意忙又加了一句,“只要你不趕我回去,到時候我什麽都聽你的。”

“好。”寧祁終是長長地嘆出了一口氣,點了點頭。

“那好,”鐘意的喜笑顏開,松了寧祁的手臂将托盤上的膳食擺開,“用膳吧,都要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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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月亮圓,平關外的冷風呼嘯而過,河面上的冰霜猶厚,最終彙合成十六萬的大軍便是在這樣的日子開到了邊境。

高地上的冷風凜冽,居高臨下的往下去,只見着仿若豆腐塊一般排列整齊的數不清的營帳在平關城外整齊排列開來。

寧祁一身戰甲眺望着遠處的地勢,照例帶着一隊龍甲衛出來勘察地形。

“五十裏外的郭城裏便都是南翎的大軍,之前探子來報,南翎的大軍馬上就要到了,領兵挂帥的就是拓跋洛淵,五萬先鋒軍比咱們早到了半日,已經駐紮在郭城之內了,咱們可是要先派人往郭城門外叫陣,壓一壓他們的氣勢?”

寧祁淡淡道:“不必,讓人看好他們,拓跋洛淵的大軍什麽時候到,第一時間回來禀報。”

“是。”

遠處的地形有山有平原,多年周旋于邊境,南方的邊境的地形寧祁早已爛熟于心,可仍舊是要出來看個仔細,身後的龍甲衛驀然肅立,不敢發出絲毫聲響影響了主帥的精力,四周寂靜,寧祁負手立着,只覺着身旁少了什麽。

“李長,夫人呢?”寧祁問道。

李長聞言,答道:“回大帥的話,方才屬下出來同您彙合之前好像聽人禀報景陽去前鋒營辦事了,夫人知道了也要跟着要去,那時您已經不在營中,景副将想來是來不及禀報的,這會兒景副将或許拗不過夫人,已經……”

李長偷偷瞥了一眼寧祁,住了嘴。

“胡鬧!什麽時候的事?前鋒營離郭城最近,她過去做什麽!”寧祁的劍眉蹙緊,問道:“這回郭城內領兵的将領是誰?”

“是王城。”

寧祁的眉宇間寒氣一凝,“馬上跟我去前鋒營!”

作者有話要說: 就這發展速度,我明天能不能結局呢……好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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