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年少不知愁（二）

運動會那兩天，天氣晴好，不管是參加比賽的，還是觀看比賽的同學，興致都頗高，畢竟連吃飯路上都在小跑的高中生活難得有這樣偷得浮生半日閑的機會。

開幕式上照例是要走隊形，喊口號的，柯曉君按照唐敏的指示，收集了班裏每一位同學設計的口號，再公開展示到全班，投票決定用那一句，畢竟運動會是一個集體活動，這樣也算是全民參與，凝聚全班同學的智慧了。

最後得票最高的口號竟是出自鄭浩之手，曰：“九班九班，我是九班，再說一遍，我是九班。”本來就夠不正經的了，再被鄭浩這麽怪腔怪調地一喊，大家幾乎立時哄堂大笑，笑完之後仔細回味，又有所謂大俗即大雅的感覺。這口號怎麽着也算是別具一格，而且當着全校那麽一喊，多牛逼啊，還“再說一遍，我是九班”，這想不記住都難了吧。

于是紛紛把這寶貴的一票投給了鄭浩，就是有些為難柯曉君，這麽別出心裁的口號要她怎麽彙報給唐敏呢？

果然這口號一彙報給唐敏就遭到了封殺，最後由唐敏一人拍板決定用柯曉君的口號，“九班九班，銳不可當，超越自我，再創輝煌”。結果這口號一出，一連撞了三個班，比撞衫的概率可大多了。哎，同學們想标新立異，大出風頭的那點小心思就這樣被唐敏扼殺在了搖籃裏。不過鄭浩并沒有洩氣，他覺得探索真理的道路上，總是需要一些犧牲者的，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而且鄭浩很快就有了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參加了本次運動會的跳遠項目。在學校的運動會上，關注度最高的永遠是徑賽項目，因為觀衆席就是繞着跑道建的，跑道上有人比賽，随便一擡頭就能看得清清楚楚，再加上跑步這項比賽，本身也比較激烈，同學們的熱情一下子被激起來，紛紛站起來為自己班裏的同學加油。這時候除了跑道上的參賽者們，觀衆席上的女同學們那也是拼盡了全力的，也不比別的，就比誰的喉嚨能蓋過誰。

鄭浩跳遠的沙坑在操場上一個偏僻的小角落裏，為了讓自己比賽的時候看起來不那麽清冷和凄涼，他特意在班級裏廣而告之自己的比賽時間，熱情地邀請大家來觀賽，并且保證自己一定可以一鳴驚人，勇創佳績。

本來在鄭浩的盛情邀請之下，好幾個女同學都答應了的，可是就在他開始比賽之前，操場的另一個角落起了一陣騷動，不斷地發出喝彩聲和掌聲，看着熱鬧無比，照理不應該啊，這場面都快蓋過100米沖刺了。

漸漸的有女生伸長了脖子往那邊張望，可因為距離的原因，看也看不清楚，何況還被一圈又一圈的同學圍得水洩不通，怕是有千裏眼也很難讓視線穿透過去吧。想看又看不見，跟百爪撓心似的，終于有兩個女生忍不住了，說了句，“我們去那邊看了看”就歡歡喜喜地跑了。只聽鄭浩不舍地在後面喊道，“看一看就回來，我馬上就要開始比賽了。”

“哎，知道了。”女生的聲音從十幾米外傳來，聽着還蠻爽快的，不像是會爽約。

兩個女生果然沒爽約，很快就又歡脫地跑了回來，鄭浩心裏看了心裏挺感動的，誰說女生都善變，這不是挺講信用的嗎？可是還沒感動完，就聽其中一個女生大喊道，“你們快去看呀，陸東霖在跳高，背越式跳高，那杆子都擱到他頭頂上了，他還能跳過去呢，可帥了。”

這女生雖然口氣誇張了點兒，但說得有鼻子有眼的，把大家的胃口吊了個十足。幾個女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在幾秒鐘內進行了激烈的眼神交流後，做出了一個相當一致的決定。幾乎是同時，她們抛棄了鄭浩，浩浩蕩蕩地朝着跳高的場地跑去。

“喬喬，我們也去吧。”說話的是徐佳佳，她剛說完，就急着往前跑了，都沒顧上身後的許喬。許喬本來是想跟着徐佳佳一起走的，可是一不小心跟鄭浩對視了一眼，那小眼神嗖嗖地飛出箭來，看得許喬都挪不動步子，好像此刻如果她走了，那她就是背叛祖國，背叛人民，十惡不赦的漢奸，這得多大仇多大怨吶。

最後鄭浩的這場比賽，整個高一9班只剩下她一個觀衆，直挺挺地戳在那裏。最後一次起跳之前，鄭浩還特地過來表達了一下革命友誼，毫不吝啬地誇獎了她一番，“許喬，我看全班就你最有內涵了，懂得透過表象看本質，不像她們似的，一個個膚淺得很。”

許喬點了點頭說，“嗯，你加油。”邊說邊做了個打氣的手勢。心裏想的卻是，其實我也膚淺得很，只是怕你想不開，奶奶的，你倒是快點跳啊，我也好想去看背越式。

雖然最後只剩下許喬一個人為鄭浩鼓掌加油，鄭浩還是非常争氣地跳了個第一名。他十分歡脫地揚起手對着許喬比了個“耶”的姿勢，笑得露出兩排整齊的大白牙，就跟牙膏廣告上那小夥子差不多。許喬也回了他一個“耶”的手勢，高興是真的，但心急也是真的，但願背越式還沒結束。這時鄭浩已跑到她面前，舉起兩只手，說，“快，give me five.”她很快就回應了鄭浩一下，但鄭浩那股興奮勁兒還沒結束，想要再來第二下的時候，卻撲了個空，只見許喬急匆匆地往跳高場地跑去，她的聲音還從不遠處傳來，“我先去那邊瞄一眼，回來再陪你玩兒。”

鄭浩氣得跳腳，跳高有什麽好看的，哼，明年一定也報跳高。

還沒走到跳高的比賽場地，許喬就看見那邊門庭若市的場景，裏三層外三層地圍成幾個圈兒，也難怪鄭浩要生氣，這可真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節奏啊。許喬原是擠不進去的，奈何徐佳佳在這方面戰鬥力極強，一看見她過來，就一把把她拉進了包圍圈，還抱怨了一句，“怎麽現在才來呀，這都接近尾聲了。”怕她不理解，接下來又進行了前情回顧。

徐佳佳一邊眼都不眨一下地盯着比賽場地，一邊湊在許喬耳邊說，“比賽已經結束了，陸東霖是第一名，他現在是在破學校的記錄呢。一共有三次機會，但剛才兩次都差了一點點，沒有跳過去，所以還有最後一次，不行不行，我緊張地心都快跳出來了。”說完還深吸了兩口氣。

聽徐佳佳這麽一說，許喬其實還也挺緊張的，但她一般越緊張，表面上就越是沉靜如水，所以并沒有什麽表情。

許喬沒有見過什麽背越式跳高，覺得十分新奇，非常認真地端詳起比賽場地來，可還沒看完一整圈兒呢，胳膊就被人推搡了一下，只聽蔣瑩瑩的聲音從耳畔響起，“讓讓，讓讓。”并不怎麽客氣的語氣，從她和另一個同學中間擠了上去。另一個同學似乎有些惱意，低聲抱怨了一句，“什麽素質。”不過蔣瑩瑩應該沒聽到，自顧自地擠到更加前面的地方去了。

被蔣瑩瑩這麽一打擾，許喬再轉回身去，只見徐佳佳在那兒笑得跟朵花兒似的，還是那種含苞待放型的，又羞澀又含蓄，看得許喬都忍不住抖了一抖，還以為她鬼上身了呢，推了她一下，不解地問，“佳佳，你怎麽了？”

徐佳佳像是才回過神來，收了笑，但情緒依然激動着，在許喬耳邊小聲地說，“陸東霖剛看我來着。”看許喬沒反應，怕她不信，有補了一句，“真的，他的視線繞着場外轉了一圈，唯獨轉到我這兒的時候停留了三秒鐘，整整三秒哦。”

“三秒？”許喬不解，“怎麽判斷是三秒的？”

“你的關注點就不能正常一點嗎？”徐佳佳非常不滿許喬這種思想總不能跟她保持在同一維度的行為。不過這種不滿的情緒很快就因陸東霖即将開始的最後一跳而消散了，只見陸東霖不慌不忙地觀察了一下橫杆的高度，又在墊子前小幅度地試跳了一下，好像是在找角度。他往後退了幾步，開始助跑，雖然只有七八步，但步子一步比一步大，一步比一步高，最後到了橫杆前，毫不猶豫地往後一躍，背部朝下，竟真的越過了他頭頂上的那根橫杆。

這大概是這麽多日子以來，許喬見過陸東霖最光輝的形象了，奶奶的，果真是身輕如燕啊。靜默了兩秒鐘的操場一角，突然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歡呼聲。

叫着叫着，徐佳佳突然又捂住了臉“啊”了一聲，扯了扯許喬的校服說，“你快看快看，他又在看我了。”

許喬一聽，忙朝陸東霖的方向看去，只見他已經拿起了一旁的校服外套，收拾了一下準備要走，壓根兒沒瞥都沒瞥這邊。她湊到徐佳佳耳旁說，“佳佳，你昨晚沒睡好吧，今天都幻覺幾次了？”

徐佳佳把擋住眼睛的手拿開，果然看見陸東霖已經背朝着他們往遠處走了，她“切”了一聲說，“你不信就算了。”心情還是非常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