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姚氏見褚慎只大口喝粥并沒有反駁兒子話的意思,那臉兒微微一僵,又強顏歡笑道:“阿彌陀佛,這人沒事便好……只是你先前在信裏說,在漠北軍營效力,此番回來後,可有什麽打算?”
褚慎這次倒是說話了,他道:“我離家甚久,對喬伊也失了照拂,加上随風還小,我不能再遠行,便是打算安生下來,看看可有合适的店鋪,盤下來做些小生意便是。”
這下子,姚氏的臉可真是要垂到地面去了。若是照這麽說,褚慎雖然先前賺了些錢銀,如今卻是斷了來路營生,而且他這一回來,便給家裏添了四張吃飯的嘴,還要娶妻修繕老宅,拿錢買鋪……
這些錢銀豈不是都要從她的衣箱子裏掏?
別看當初這些錢銀都是褚慎托人帶回來的,可是姚氏都兌換成錠子,碼放在自家的箱子裏。
兄弟二人沒有分家,這些錢銀便是褚家的,分不得你的我的,她作為掌家的大嫂,自然是全權處置。
可現在,褚慎張嘴管她往回要錢,對錢銀看重的姚氏的心裏能不疼嗎?
褚謹是個讀書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扛,以後一家子的營生,豈不是就靠着積蓄和先前擴買的幾畝地來支持?
而且她家的全兒也大了,再過幾年便要娶妻,到時候又是一筆花銷。
不當家不知柴米貴,褚謹若是在外面花天酒地慣了,回到鄉裏依舊紙醉金迷的,褚家可養不起他這位大爺!
姚氏的臉色漸沉,便沒了什麽說話的興致。
褚慎父子吃得快,最先吃完。褚慎倒是沒有急着下桌,只是偶爾夾起些鹹菜陪着粥湯喝上兩口,等着胡氏母女倆吃完。
相處了這麽久,他知道胡氏是個臉窄的,若是自己吃完就走,她恐怕不好意思吃了。
她那個女兒也是吃得慢的,慢條斯理,吃東西唇不露齒的,知道的是以前是外室的孩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書香門第養出的嬌慣女兒呢!
姚氏看着這寡婦母女不甚順眼,那褚喬伊也看着來氣。
看着笑娘吃得慢,喬伊便陰陽怪氣道:“沒吃過米嗎?一口飯要磨上半天,你若不吃完,我們全家豈不是都要陪着你?”
笑娘擡起頭,瞟了一眼這位長着一對濃眉的女孩。
褚慎在褚喬伊甚小的時候便離家了,所以這位原書的女主角之一,走的便是失愛倔強耿直女孩的路線。
她從小沒了父母關愛,又因為父親去世後,伯母苛待而性情叛逆。
雖然後來嫁給了褚随風,卻又發現自己并非他心中至愛。
要與死人争搶丈夫的心是何等絕望?是以褚喬伊與男主的關系,便是一路別別扭扭,最後更是為了保護丈夫,而慘死在女配笑娘的毒計之下。
在褚喬伊死時,男主才發現自己在情感上對這第二個妻子的虧欠,抱着她的屍體痛哭失聲。
這一橋段也是賺足了讀者的眼淚,對于褚喬伊這個充滿悲劇色彩的倔強女孩充滿了深深的同情。
但是吳笑笑想說,這種耿直倔強girl還是适合遠觀比較好,不然現實裏遇到個試試,被她一句話就撅到九霄雲天外。
不過既然正經的褚家小姐發了話,她也不好再吃,連忙撂下碗筷,是以對主人的尊重。
那胡氏也面皮發緊,更不好意思吃了,只好低聲對笑娘道:“以後吃飯要快些,莫要讓人等你……”
不過褚慎聞言卻沉下臉來。他對褚喬伊的母親并無什麽感情,原本成婚時也不過秉了媒妁之言。
但這婚事先前也是岳娥先看上了他,才托人提親的。
他原先是不甚願意的,嫌棄那岳娥長得個子高,跟一般的女子相比,顯得粗長些,且濃眉月盤大臉,看着不夠柔氣。
可是長兄與長嫂說定了,他也不好反駁,只覺得這女子娶進來也不過都一個樣,兄嫂滿意便好。
誰承想這岳娥嫁過來後,又是嫌棄褚家貧寒便反悔了,整日裏不是挑三就是揀四,整日裏與長嫂吵鬧,好好的日子讓人不得安生。
最後,這岳娥竟然剩下女兒不到一年,便匆匆和離改嫁。這真是極大地羞辱了褚慎的男兒顏面。
他當初不顧兄嫂反對,執意去漠北闖蕩,也是咽不下前妻的這一口惡氣,身為男兒,總是要賺得份家業,莫要人小瞧了去!
因為離家甚早,說句實在的,他對于自己的這個親女也是生疏得緊。
如今看這女兒竟然很有幾分她母親的風采,說起話來直愣愣的嗆人,頓時心裏不悅。
可是他也知自己對這女兒有所虧欠,倒不好在人前申斥她,讓她下不來臺,便只放柔了音調道:“笑娘剛來我們家,自然是拘謹些,怎麽好意思大口吃喝?你是妹妹,且要讓她慢些吃,不能催她。”
褚慎雖然說得委婉,可惜褚喬伊的耿直路線要一走到底。竟然對她爹也瞪眼,指着褚随風道:“他論起來,雖然是個母不詳的私生子,倒勉強算是我弟弟,可這個叫什麽笑的,又怎麽算得我的姐姐?她的親爹可不知是誰呢!”
這下褚慎可是生氣了,他一拍桌子道:“一個姑娘家,竟然學得這般刁鑽刻薄!你這般不讓人,以後看誰家敢娶你!”
這話一說完,褚全和褚滿兒便在一旁噗嗤笑開了,互相擠眉弄眼地斜瞪着喬伊。
褚慎雖然斥責了女兒,可是看中自己的侄兒與侄女在一旁撿拾喬伊的笑話,心裏也略不得勁。
倒是想起昨天回來時,喬伊偷偷跟自己哭訴,說是伯父家的堂兄堂姐經常合夥欺負她的話來。
褚喬伊被爹爹用硬話擠兌了,頓時下不來臉,将碗筷扔在桌子上,哭天抹淚地奔回了自己的房裏。
姚氏很舒心,喬伊那丫頭嘴巴沒門,說了她想說礙着情面不好說的話。而褚慎又是申斥了褚喬伊的狂悖無禮,怎麽的,都是讓她好好地舒了一口惡氣。
可在褚慎開口詢問她修繕老屋的事宜時,她便打岔不接話茬,吩咐丫鬟柳枝收拾桌面的碗筷,又借口自己疲累了,徑自回到自己的屋子裏去了。
褚慎見胡氏母女吃個早飯都被自己的女兒攪鬧了心情,也是有些過意不去。
吃完了飯,便帶着胡氏母女坐驢車去附近的鎮子上采買東西。
原本,他是打算帶着女兒連同兄長家的兩個孩子一起去的。可早上那一場,褚喬伊跟自己賭氣,躺在床上看都不看他一眼。
如此一來,褚慎便決定只帶胡氏母女和随風一同去集市,至于自己的侄兒侄女,不帶着也罷,更叫胡氏母女自由些。
只是在臨出門前,褚慎開口管嫂子要錢銀時,姚氏真真是有些肉痛喘不上氣的感覺,又不能不拿。
這磨蹭着拿了三兩銀子後,又是不甘心褚慎只給自家的孩子買東西,于是強自拽上自己的一雙兒女,讓褚慎一并帶去鎮上玩。
最後,不大的驢車塞得滿滿當當,由着褚慎駕車一路去了鎮上。
胡氏母子是從北地的小鎮上出來的,雖然走的時候,褚慎為了讓她們母女在街坊面前走得堂堂正正,從裏到外地給她們新買了衣裳。
可是那等子邊陲小鎮衣服的式樣,哪裏會有關內的時興好看。現在都是流行窄袖襦,可是那母女倆穿的都是不甚随着胳膊身形的襦裙,真真是上不得臺面,
褚滿兒兒看着便覺得土氣,言語裏也是有奚落之意:“一會到街上,可趕緊找個裁縫改一改衣袖吧。要改成我這式樣,不然叫人看了去,準猜出你們是外鄉來的,也是太土氣了!”
笑娘熟谙人在屋檐下的道理,現如今褚家人口衆多,她與胡氏乃是外來的,哪裏能得罪褚慎的親人,雖然聽出了她的奚落之意,卻只不語。
而胡氏是軟糯的性子,對于這種小女兒家逞強顯擺的話,更是不會入心動氣。
倒是一旁吃着糕餅的褚随風擡頭看了看褚滿兒那被肥肉塞得滿滿的衣服袖子,開口道:“滿兒姐姐也跟着去改改吧,不然那衣肘的線頭都要撐破了!”
褚滿兒如今還沒有脫離嬰兒肥,加之褚家近幾年家境好,着實吃得肥水甚足,長了幾斤肥肉。
結果褚慎這一句真是蛇打七寸,正中在褚滿兒提不得的痛楚上。這下褚滿兒可不讓了,只氣得臉頰緋紅,要來擰褚随風的面皮。
她也是在家裏拾掇褚喬伊習慣了,加之仗着比随風年長三歲,并沒有将這小兒放在眼裏。
可是褚随風豈能容忍一個丫頭片子來捏自己?
他先前被笑娘撂倒,拉脫了胳膊,已經是畢生的奇恥大辱,如今看褚滿兒伸手過來,便是手疾眼快,朝着那褚滿兒的肥手狠狠抽了一下子。
褚随風從小生在漠北王帳之下,三歲便會騎羊,四歲已經跟随父王的親衛舞刀弄槍,那拎提小石鎖的手勁兒狠着呢,當下褚滿兒被抽得臉蛋青白,甩着手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褚全看妹妹受了欺負,哪裏肯讓?當下瞪眼就朝着褚随風踹了過去。
他一個十四歲的少年,半大不大的,有些不知深淺,這一腳過去,竟然使了七八分的氣力。
可會沒曾想,那褚随風竟然猴子似的蹦起來,躲過那一腳不說,竟是蹦到了褚全的身上,跟他纏打在了一處。
褚滿兒生怕親哥吃虧,便也撲過去幫忙。
這驢車上頓時熱鬧非凡,笑娘趕緊拽着胡氏往旁邊躲,免得兩個小兒的拳腳波及到她們母女身上。
可胡氏卻是真心實意着急,只趕緊過去拉拽那三個孩子分開,她那把氣力,哪裏夠?
待得褚慎停了驢車去分開他們三個時,十四歲的褚全被個七歲的孩子咬得滿臉牙印,哇哇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