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最後,到底還是褚慎停下驢車,一把将兩個孩子分開。

他方才雖然駕着車,但也将身後孩子的話聽在心裏,先前也是不甚在意,畢竟孩子哪有不鬥嘴的。

可是大哥家的兩個孩子竟然合夥一起打只有七歲的随風,着實也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當下他擰眉将纏鬥在一起的三個孩子分開。

褚随風是誰?那是他的小主子!漠北王托孤的最後一點骨血。別說今天那兩個大的一點都不占理,就算是他們有理,也不能這麽欺負這個沒了爹娘的孩子,

褚慎當下虎着臉,将褚全兩兄妹狠狠地訓了一通。

褚全被姚氏寵得不成樣子,向來是窩裏橫慣了的。可是褚慎生得高大威猛,殺過人的武将那股子煞氣用來震懾個毛頭小兒還是綽綽有餘的。

是以,最後着驢車上的一場風波算是暫時偃旗息鼓。

從頭到尾,笑娘都縮在胡氏的身後,不吭一聲。

倒不是她被幾個毛頭小孩打架吓着了。要知道在現代,她那經紀公司裏,大小流量的明星彼此争奪c位,明裏暗裏開撕的現象不勝枚舉,作為公司掌托人的她已經是見怪不怪了。

只是那時,她是女boss,自然鎮壓得住群魔亂舞。可是現在,在褚家,她莫笑娘就是食物鏈的最底層。

褚家人事複雜,說到底,人家都是有着血脈恩情維系的。胡氏更有朦朦胧胧、隐約成型的愛情加持。

自己算個什麽?拖油瓶一個,便是識趣低調些,不參合他們的事情是了。

可惜這般的明哲保身的低調,也沒有換來皆大歡喜。

等到了鎮上下驢車時,褚随風立在莫笑娘的身旁瞪着一雙烏圓的大眼道:“我替胡娘子和你出氣,方才你怎麽不伸手助我?

笑娘看着他氣鼓鼓的河豚樣也是覺得好笑,便小聲道:“那我便替娘親先謝謝你了,只是女孩子家家的,怎麽随便動手打架?再說,我也打不過啊……”

随風小兒聽了這話,氣得眼睛又大了一圈,他可是見識過笑娘的剪刀腳,歹毒刁鑽着呢,這個時候倒是裝起了閨秀淑女,在那蒙騙傻子不成?

他冷冷哼了一聲,猛地轉身朝前走去。

笑娘表示,臭小子!還挺能拉幫結派的,可惜她已經決定走無黨派路線,可參合不起這種低齡約架活動。

因為褚慎的一通訓斥,接下來的時間裏,幾個毛頭孩子都是各自安分。

褚慎也能騰下來時間帶着胡氏選買成禮的物件。

他們皆不是少男少女初婚,倒是不必細細地過禮走排場。可是紅嫁衣、蠟燭,紅紙一類的必不可少,而桂花糖糕,花生一類裝盤辦桌的也省不得。

褚慎怕扯布裁制來不及,便在裁縫鋪子裏買的擺樣子的成衣。

大紅的緞面,外面還罩着薄絹,式樣也是新近時興的,聽店裏的老裁縫言,雖然是樣衣,卻是剛剛縫制挂上的,裏外都是新的,沒人穿過。

胡氏身段窈窕,又不失豐滿,不是芳華少女那般的纖薄,撐不起衣裙。

這身樣衣穿在她的身上竟然是大小合适,如定做一般。

她膚色雪白,被紅色的嫁衣一襯,越發的凝白嬌俏。一時間,看得褚慎又直了眼兒。

而胡氏原以為自己這輩子都無緣穿上嫁衣,誰想到竟熬度到了嫁人的時候。

一時心內起伏,望向褚慎的眼神越發的柔情脈脈。不大的裁縫鋪子裏塞滿了狗糧。

不過幾個小的都沒有什麽耐心看新嫁娘的風姿綽約。褚全管二叔要了一貫錢,然後帶着剩下三個去了隔壁點心鋪子吃起鍋新蒸的糕餅,喝白梨糖水。

在花俏可口的糕餅面前,幾個小的暫時放下了江湖恩怨,齊心協力消滅了三大盤子的各色小糕餅。

而褚慎替胡氏買了衣服後,又給沒有來的女兒喬伊買了頭花手钏,又約了幾個工匠,跟他們定下了去褚家修繕老宅的日子。

待得驢車回轉,已經是日暮西沉。

褚全和褚滿兒到家後,皆累得不行,喚丫鬟柳枝端水燙腳後,便打算睡下了。

可姚氏苦等了一天,哪裏肯讓他們睡下?便是強拉了兒子女兒起身去了她的卧房,且得細細說說二叔将那三兩銀子花在了何處。

褚全不記事情,只記得自己吃了三塊桂花金絲糕,兩塊紫蘇柳眉酪。不過最好吃的是紅豆千層酥,被褚随風那臭小子搶去了兩塊……

姚氏一看兒子不頂事,便轉過臉兒問褚滿兒。褚滿兒随了她娘,倒是個愛算計的,不光細說了二叔都置辦了什麽,還添油加醋了一番驢車上的那場争執。

直說二叔處事不公的,只偏幫着他的兒子,還打了全哥幾下。

姚氏聽了,心頭火登時起來了。

這其一便是,褚慎沒同她商量好,便擅自請了工匠準備修繕老宅。這土木工程最是吃錢銀,加上老宅多時不住人,破敗得可以,不知且得耗費多少的錢銀。

其二是,褚慎怎麽可以這麽偏心自家的孩子?他離家多日,剛回來便打罵自己的兒子。待得以後兒女們大了成家立業,需要動用銀子時,說不定要如何偏心自家的孩子呢。

這麽一想,心裏如燒開的滾水澆過一般,恨不得直沖到褚慎的屋子裏,好好的痛罵他一番。

只是此時夜深,當嫂子的不好闖小叔子的屋子。只是她心裏憋火,到底要發洩一番,于是便去了夫君的書齋,将褚謹從書堆裏拎提出來,回到自己的屋子裏,好一頓哭訴。

褚謹不耐這些個俗務,只聽得雲山霧罩,略顯不耐打斷了姚氏的話:“不過是小孩子間的打鬧罷了,褚慎當二叔的怎麽管不得?”

姚氏恨不得敲開夫君的腦子,好生捶打一番:“你怎麽不深想一想,褚慎他這麽不分青紅皂白地偏幫自己的孩兒,将來我們家褚全怎麽争得過?”

褚謹倒在床上,拿着竹制的搔杖撓着後背道:“咱家的家業可都是二弟賺回來的,他想多分給自己的兒子又怎麽了?”

姚氏差點被自家官人事不關己的态度氣背過去。

她只瞪眼道:“我嫁到你們褚家後,當牛做馬,家裏家外的操持,先是伺候公婆,然後替你将養弟弟,最後又替你弟弟養大了女兒,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便是你們家買來的老媽婆子,也要發月錢呢!這家裏的錢如何盡是他的?可現如今,他回來了,便要将我這幾年辛勤的積攢全花個底朝天,然後讓我的全兒和滿兒受苦,将來娶不得媳婦,嫁不得人?你們不拿我當人,可甭作踐我的骨肉!”

褚謹向來有些懼內,看姚氏動了三味真火,頓時氣短,期艾道:“那……那你要怎樣?難道還要叫我這個作兄長的……打褚全一頓不成?”

姚氏這兩日一早就是想好了,只一字一句道:“他要修繕老宅也成,可是我們長房不能填補他的無底洞。只兩院中間隔上一道院牆,我們各自分家便是!”

褚謹吓了一跳,連忙去捂姚氏的嘴:“你也是敢說的,我們褚家父母亡故時都沒有分家,何苦來現在鬧?”

姚氏卻是深思過的,撥拉開他的手接着道:“你是讀書讀傻了!褚慎當年出去闖蕩,誰知道他幹的是什麽營生,便是打家劫舍作了盜匪都不一定!如今他斷了營生,還想着以後盤下店鋪買賣。可你想想他以前游手好閑的樣子,可像是個會經營的?你再去鎮上街裏打聽,盤下店鋪要幾多盡銀兩?只怕是要把我們剛剛修築的宅院都折進去。還不如盡早分了家,他愛怎麽折騰,就怎麽折騰去!”

褚謹聽懂了姚氏的意思,他也是過怕了苦日子的,雖說是褚謹掙來的家業,可一時間再回到三餐碰不到肉星子的苦日子,叫個人都受不住。

細細想來,姚氏說得也有幾分道理,這分了家也好,畢竟各自成家立業,要各自營生。就算修築了院牆,也還都是褚家人,彼此不要傷了和氣就是。

到了最後,褚謹表示,這日他要緊閉書齋房門,閉關苦讀,加之他向來不管家裏事情,所以像分家這等子的俗務,還是請夫人代勞,莫要煩擾他便是了。

姚氏倒也沒有指望着褚謹能挑頭,不過只要他默默允下了,餘下的一切便盡是好辦了。

過了幾日,當褚慎領了約好的工匠來跟嫂子請銀子時,姚氏半笑不笑地請褚慎坐定,然後掏出個厚厚的賬本子跟小叔子言道:“這幾年,你在外辛苦,如今總算是可以回鄉安定,然則我們倆家各自的孩子甚多,這有男有女的,其他的孩子倒還好說,可那笑娘畢竟不是褚家的骨血,我家全兒大了,總要避嫌……所以我思來想去,小叔子既然要動土修繕老宅,倒不如加修一道院牆,将我兩家分隔開來,你們小夫妻新婚燕爾的,也自在些……”

褚慎如今也算是久歷人世,倒是聽出了嫂子話裏的意思,她的意思便是要分家。

說實在的,褚慎從來沒有想過分家。倒不是他存心要占兄嫂的便宜,而是因為覺得自己的長兄乃肩不能扛的文弱書生,如果分家,兄長一家的生計恐怕是難以維系。

他雖然是弟弟,但是一直自覺應該照拂兄長,報答長嫂才是,是以自己的得失從無計較。

前妻岳娥因為姚氏愛占便宜,而在他面前哭鬧時,他也總是訓斥岳娥小心眼,不該說長嫂的不是。

而現如今,姚氏提出分家的理由雖然有幾分道理,他卻以為是嫂子心細,怕打擾了他的小日子而已。于是開口道:“嫂子多慮了,我們家的孩子都守禮,哪裏會有那麽多的煩擾,修了院牆,以後跟兄嫂吃飯都要繞着門走,豈不是多此一舉,我看這院牆,不修也罷……”

姚氏看褚慎不同意,倒是急了,那話也久不講究什麽修飾了:“我看還是分家了靜心,我已經叫村裏的保長前來,做個鑒證,你且看看家裏的賬本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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