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所以聽聞姐姐不想去,胡氏也不放心自己一個人去時,喬伊便磨上了笑娘,誓要将繼姐逼瘋。
最後胡氏都看不得她鬧下去,便試探問女兒笑娘:“既然喬伊想去,你們出去透透氣也是好的。”
笑娘心知盛軒正在自家學堂跟随風讀書,就算她赴了茶會也見不到盛家公子。
既然人家伸出了橄榄枝,倒也沒有必要生硬拒絕,畢竟将來自己一家要搬往京城裏去的,以後也就沒有太多的牽扯了。
于是,就在喬伊差點要滿地打滾的時候,笑娘終于松口同意了。
喬伊欣喜若狂,立刻翻箱子看還有哪件新裙子未曾見人,然後便要胡氏給她抹桂花油膏,梳頭插釵去了。
若是先前笑娘還沒有自己成了官家小姐的自覺,此番茶會的氣氛,倒是時時刻刻提醒了她,因為繼父給力,自己已經是鳥槍換炮了。
論理,她先前也參加了幾次茶會,雖然小姐們待她和妹妹态度友好,但褚家兩朵花絕非茶會的焦點人物。
若是不愛交際,只需要尋個清冷之處,就能安靜地吃吃喝喝,度過詩社茶會一類的時光。
可是這次,笑娘發現這樣的清淨似乎難覓了。不知為何一衆小姐們總是圍着她和喬伊,言語間也多是溢美之詞。
就連喬伊今日用朵紫紅的頭花搭配粉裙,都有人誇贊顏色雅致,看着人心裏舒坦……
不過細想,也是有情可原,在這小鄉裏難得能出個京官。雖然胡騎校尉在京城裏,真是不值得一提,但是在這裏,便是八府巡按一品大員般威風了。
喬伊年紀還小,不明白這內裏詳情,只是覺得歷次茶會,只數得這次最順心暢意,還有幾位小姐,送了她好看的手镯,還有絲巾帕子。
總之喬伊的人生知己,驟然十個手指頭都點數不過來了。
而笑娘這邊,與褚校尉的親閨女喬伊小姐相比,略顯冷清些,但此番立社的主人盛小姐倒是一直陪着她。
“上次與你邀約捶丸,不曾想回家便病了一場,有心邀你,又怕過了病氣。加上入冬,就此耽擱了,還請褚小姐莫要見怪。”
笑娘聽了妍雪解釋,連忙笑道:“你将養身子才要緊,我們出來玩的日子甚長,不急着這一時,今日你不就款待了我?我高興還來不及,哪裏會怪你?”
二位小姐都是老成之人,客套話也都說得格外真誠。
待得衆家小姐互換了最近寫的詩作之後,盛妍雪不經意問起了笑娘最近家裏可有給她說親的意思。
笑娘笑了笑:“爹爹在京城任職,待得家弟鄉試後,我們一家子便要搬入京城,說親的事情,大約也是入了京再議。娘的意思,不希望我離開她太遠。”
妍雪這麽一聽,心內倒是替哥哥發急,便說了些若是夫婿好,婆家人親切,就算嫁得遠些也不必擔憂的話。更是言語間透露,就希望有個像笑娘這般的嫂子……
笑娘只假裝沒有聽懂,說話間便岔過去了。
此番詩會後,褚家的門檻倒是沒有清閑過,各色媒人找上門來,除了給正當齡的笑娘說親,竟然連喬伊也不放過,還有想訂娃娃親的……
這一個個替自家兒子上進的心思,真是叫人喟然。
笑娘提醒着娘親,這些都不能應下,待到了京城,由着爹爹做主吧。
胡氏一想也對,于是回應起來也幹脆。
而劉氏聽了,心內卻有些發氣了。
她原先心裏是瞧不上笑娘的。就算她的繼父當了京城胡騎校尉,可依着劉氏祖父當年的家世,如何能比?也就是這些小鄉裏的人沒有見識,一個個争搶得難看罷了。
可是這自己不要,與被人嫌棄,卻是完全不同的兩等感覺。
想着自己的兒子這般優秀,又是對笑娘一片癡情。可那位拖油瓶褚家大小姐卻完全看不上眼……這內裏的滋味,當真是酸酸澀澀,叫人意氣難平。
她心內倒是愈加寄托着兒子争氣,倒叫褚家人看看,就是她們家看不上,将來也有幾許的名門閨秀來争搶她家的盛軒。
轉年春試到了,因為也許是冬季一場雪災的緣故,今年的如春試時也是寒風料峭,陰雨連綿。
胡氏一早就給随風新做了被子,筆墨紙硯也是一遍遍地檢查,又叮囑喬伊最近不要跟随風淘氣,待得他考完再一起玩。
喬伊表示,他考不考完,她都不愛跟他玩。
笑娘倒是再次感受到了高考臨近的氣息。只不過這次的主角不是她,而是随風那個小屁孩。
也許是感覺到衆星捧月的氣氛,随風少爺這些日子沒少折騰笑娘,不是叫她陪着自己溫書打扇,就是要她切果伺候茶水。
笑娘想了想,覺得這也是跟男主刷好感度的機會,竟然是溫和着脾氣一一應下。惹得随風寫着寫着,便擡頭看她。
笑娘問他看什麽,臭小子竟然回答,真希望一直鄉試下去,從來沒有發現,她的脾氣這般好……
笑娘真是一口氣接續不上來,只假笑着道,讓人伺候着固然好,只怕開榜落第時便要沒臉見人了,白白浪費了娘親這些日子人參蟲草的湯湯水水。
這次鄉試裏,随風算是年齡最小的了,像他這麽大年歲的孩子去鄉試,也叫陪考,就是提前感受下鄉試的凝重,試煉下自己應試的膽識,也算是對日後苦讀的激奮。
但是這麽小的,能考出來,卻是鳳毛麟角,沒有幾個。
随風見笑娘咒他落榜,頓時一翻眼睛,喊着脖子疼,叫笑娘再給他捏捏。
他可不認為自己是陪考。就像孫先生所說的,古往今來,像甘羅十二為相的童才比比皆是,他随風搞不好就是個曠古奇才。
總之恩師、慈母、孝順姐姐輪番上陣後,随風小少爺總算是拎提着筆墨盒子,還有一卷行李準備進考場了。
少爺鄉試,全家都出動了。
胡氏抱着晟哥,與笑娘和喬伊一起坐着馬車親自将随風送到了考場。
在監場大門前,笑娘由着寒煙攙扶着,從馬車上下來時,正看見盛家的馬車也趕到了。
那劉夫人也親自來送兒子,一擡眼便看見笑娘披着一件細絨的白貂鬥篷,紮着抓髻俏生生地立在馬車下。
也難怪兒子死心眼,這姑娘幾日不見,又俊俏了幾分。
她雖然一早就看過了褚家兩朵花,可是抱着兒子的胡氏卻是第一次見。
因為随風走上前去跟學兄盛軒搭起話來,少不得二位夫人也要互相見禮寒暄一番。
劉夫人的表面功夫一流,從胡氏到懷裏的嬰兒皆是含而不露地誇贊一番。胡氏只覺得劉氏甚是随和,自然多攀談了幾句。
笑娘便也陪着娘親,跟劉夫人身旁的妍雪聊了幾句,親親和和的樣子,惹得周遭相熟的直看。心內暗道劉氏鑽營,這向來清高的,什麽時候跟褚家這般好?
說話間,盛軒和随風兩位同窗便一前一後陸續入了考場。
因為鄉試要連考三日,吃喝皆要在板房樣的小間裏完成。在試場之外的人,幹着急也是無用。
于是胡氏留了店鋪的一個夥計,在監場外的茶樓裏候着,以防裏面的随風有不時之需。
這三日裏,監場的故事不斷。
先是有兩個考生舞弊,用蟹腳毛筆沾着明礬,在衣服裏襯寫下小抄,然後趁着夜裏無人時,用嘴噴水,将衣服打濕顯字狂抄。
因為這兩個碎催的考生劣跡敗露,考官命令監考們拎提着噴水的細頸銅壺将考場裏所有考生的衣服內襯全都澆濕了,連替換的一身衣服都不能幸免。
若是身子骨好的還行,趁着白天有陽光,打着赤膊邊曬便寫也無妨。
可是也有天生體弱的,耐受不住,着了風寒。雖然高燒仍然堅持,到了最後一天的上午燒得抽搐了才被人從裏面擡出來,聽見到的人說,都吐出白沫子了。
胡氏聽得心驚膽寒,正要去監場外看看時,随風卻随了那夥計返家了。原來他一早寫完了卷子,覺得無誤,便提早半日交了卷子,早早返家了。
至于盛軒,在他離開時還沒有走呢。
在胡氏看來,只要孩子沒有發燒頭疼便好,至于那鄉試中不中的壓根不重要。
後來聽聞盛軒出來的時候,也是額頭滾燙,高燒咬牙才堅持下來的。
後來當考生們出考場時,滿鄉鎮的大夫都不夠用了,拎提着藥箱子,挨家挨戶把脈抓藥。藥鋪的退燒草藥的價格都水漲船高。
總之,這一屆鄉試太坑,只能盼着一下屆應試再完善機制,亡羊補牢。
待得發榜的時候,褚家倒也沒有着急。在胡氏看來,随風提前白日交了卷子,未免有些輕狂,而且他年齡尚小,壓根沒到時候,不過是去考場裏玩了一圈。
抱着這樣的心态,放榜那日,全家誰也沒急着去看榜。
随風自己倒是有些着急,可是又有怕自己落第,端着裝酷屁孩放不下的矜持,磨蹭在笑娘的房間裏,變着法問她要不要上街扯布買衣裳。
笑娘明知道他是什麽算盤,便不往上提,言語間逗撩着他,只坐在椅上繡花。
最後眼看着随風少爺的臉撂下了,哼了一聲後,自己跑到後院去玩了。
結果吃完早飯不到半個時辰的功夫,有人咚咚咚地敲着褚家的院子。
董媽媽應聲前去開門,才發現是盛家的下人上氣不接下氣道:“你……你家怎麽不見來人看榜?考上了,你家公子和我家公子都考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