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1
一家人為柳惜慶賀的時候,她心裏得意極了。她特意謙虛地敬了羅奕一杯酒,僞裝的低調中蘊藏着無限含義。
她調侃般地問羅奕:“這次選品,羅老師覺得我的審美有提高嗎?”
羅奕點點頭笑一笑,樣子客套的像她的經銷商。他贊許道:“你眼光很好。”
柳艾珍發覺今晚柳惜對羅奕格外殷勤,提起他近來工作辛苦,還親自給他盛了一碗湯。兄妹倆之間像這樣溫馨的場面第一次在飯桌上上演。
羅奕最能理解柳惜的得意。在柳艾珍和羅海生的注視下,他誠惶誠恐地回應着她的熱情,一言一行皆是以一個大哥的姿态。
碰杯時兩人相視一笑,彼此都知道對方心裏在想些什麽。其他人卻看不懂他們的虛假兄妹情,尤其是二位長輩。
柳艾珍得知羅奕最近幾天總是熬夜,關切道:“是工作上遇到什麽難題了嗎?”
羅奕正要開口,柳恬插了句嘴:“大哥從日本回來後狀态好差哦,前天喝醉了,昨晚……”她想起昨晚,自己理虧,便沒再提。
柳惜也是關心哥哥的好妹妹,她又補充:“是呢,昨天你怎麽連訂貨會都沒去呢。”
羅奕無話可解釋,默默喝了一口酒,說自己沒事,只是工作繁忙。
柳艾珍見狀,和羅海生交換了一個眼色。羅奕連續好幾天都沒過來吃早飯,夫妻倆都覺得他是被那件事情影響了心情,各自在心裏嘆氣。
“對了媽,薛醫生下周就要走了,他剛跟我說,這周有空來家裏吃飯,你安排一下呗。”柳惜今天胃口很好,說着話,盛了第二碗湯開始喝。
柳艾珍正為羅奕焦心,柳惜這話一出,她急忙接了話:“那個……就別來家裏吃了吧,在外面訂個餐廳,就是見個家長嘛,我跟你海生叔兩個人到場就好。”
“那怎麽行,他說要來家裏看看的,還想看看妹妹們。”柳惜捧着湯碗,瞥見羅悄悄快把羅奕的禦守給扯壞了,便擡手去擋了一下。
羅奕正好也把手伸過去搶救禦守,兩人視線對上,雙雙舉重若輕地笑了一下。
羅奕搶在柳惜前面,把羅悄悄手裏的禦守換成了別的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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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我們?誰啊?你男朋友?”柳恬暗戳戳給柳惜使了個眼色,“姐,你可以啊,這麽忙還有時間談戀愛。”
“吃你的飯吧,就你懂得多。”柳惜拿着筷子敲了一下柳恬的頭,又對柳艾珍說:“人不是你介紹的嘛,我在歐洲那段時間跟他挺聊得來的,現在人家想正式拜訪一下我家裏人,有啥問題嗎?”
柳艾珍的眼光在尴尬中掠過羅奕的臉,他注意力放在羅悄悄身上,就像沒聽到其他人說話似的。
柳艾珍用胳膊肘撞了撞一旁的羅海生。
羅海生會意,立馬把話頭接了過來:“惜惜,你不是說你們倆還沒處對象嘛,這麽快就見家長,是不是太早了啊。”
“還沒處?”聽到這句,柳艾珍音調都提高了,她瞪了柳惜一眼,“要是還沒确定關系,見家長不合适吧。我這周也挺忙的,沒時間安排飯局。”
“?”柳惜心裏一串問號,湯勺往碗裏一丢,“柳女士,是誰那天讓我把小薛醫生帶回家裏吃飯的?再說你也知道的,薛醫生家教比較傳統,處對象之前先見家長顯得他多穩重啊。”
“得得得,我懶得跟你說。”羅奕越是對他們說話顯得不在意,柳惜越是沒心沒肺,柳艾珍心裏就越煩悶。
“那到底見還是不見?”柳惜也有點郁悶,覺得她媽翻臉比翻書還快。
就在母女倆僵持不下的時候,羅奕的手松開羅悄悄的小手,他擡頭看了柳惜一眼:“惜惜交男朋友了啊?帶回來大家見見呗。”
他笑得太自然了,俨然一副哥哥對妹妹的關切感。他邊說話邊拿羅悄悄的筷子夾了一根蔬菜放進她小碗裏,整個過程裏,那句話就像是随口一說,語氣尋常地不能再尋常。
“就是啊姐,我也想看看你新男朋友,悄悄說上次看見他送你回家了。”柳恬邊說捏了下羅悄悄的臉,“是嗎小寶?”
羅悄悄突然被cue,放下玩具捂着嘴偷笑:“惜惜和他muamua了!”話說完,她還做了個飛吻的動作。
柳艾珍:“……”
羅海生:“……”
柳恬:“哈哈哈哈哈哈哈。”
柳惜:“……”什麽鬼?
羅奕輕輕地扯了下嘴角,溫柔地拍了拍呆萌的羅悄悄的頭。
“行了,先吃飯吧,這事回頭再說。”最後是柳艾珍女士果斷把話題終止。這頓飯比羅奕跟她攤牌那晚吃得還讓她心裏難受。
吃過飯後,羅奕把羅海生叫到樓上書房去談事情。柳艾珍本想趁機找柳惜談談薛醫生的事情,誰知道被羅悄悄纏住不放。
一刻鐘後,羅奕跟他爸談完下了樓。走到樓梯口,看見柳惜窩在沙發上跟醫生打電話。
柳惜手裏把玩着羅悄悄剛剛玩了半天的禦守,姿态松弛,說話聲音非常輕柔,她斷斷續續地說着:“反正我媽知道這件事情就行了……誰讓我倆都這麽忙……哎喲你想好好談戀愛難道我就不想嗎……你今晚又有手術啊……”
不知道電話那頭醫生說了什麽,柳惜“嘻嘻嘻”笑了好幾聲,然後嗔怪道:“去你的吧,我才虧了好嘛,你連陪我吃飯的時間都沒有……”
柳惜聲音很輕,羅奕也根本不想偷聽。可他穿過客廳走到門口的這段路不短,還是斷斷續續聽到這麽幾句。
羅奕在門口換鞋的時候,瞥見柳惜的一只高跟鞋倒了,他随便擡腳撥了撥,結果鞋跟他作對,又倒向另一邊。他只好皺着眉蹲下去把她的鞋扶正。
柳艾珍很快把羅悄悄搞定,走到客廳裏,瞥見她那個“糟心”的女兒和正皺眉的兒子,一嘆氣,對羅奕招招手:“小奕,你過來一下。”
羅奕只好又繞回去。
柳惜頭仰在沙發靠背上又開始笑,低聲撒嬌:“那我明天中午去找你吃飯好不好呀,就吃食堂也行,我不挑食……”
突然,羅奕的臉忽然在她的眼睛裏倒放,她一愣,這才發覺這人出現在客廳裏。她收斂了笑容,坐直了身體。
看見羅奕笑着跟她打招呼,她叫住他,捂着聽筒下巴指了指角落裏她被羅悄悄惡作劇拿走的拖鞋。
柳艾珍看到這一幕,立馬從餐桌上拿了顆車厘子扔在柳惜的身上:“你都會使喚你大哥了?打你的電話吧。”
羅奕故作無奈地對着柳惜聳了下肩膀,跟着柳艾珍進了兒童房。
車厘子砸在柳惜的肩膀上,她懵了。呆呆地看着羅奕的背影,覺得這個家她待不下去了。
羅奕猜到柳艾珍想跟他聊柳惜,但沒想到柳艾珍會對他表達歉疚和安慰。他一下子被架高,似乎說什麽都不太對,反過來又安慰柳艾珍,表明自己沒那麽脆弱。
聽到柳艾珍說柳惜心大的漏風,羅奕兀自笑了笑:“我倒覺得惜惜不傻,我可以不說,但我想正常地關心她。如果她自己感受到了,希望你跟我爸不會怪我。”
“正常?”
羅奕解釋:“她真交了男朋友,我不會越界。可我也不想刻意避嫌,哥哥能做的事情我就能做,您同意嗎?”
“我懂你的意思,小奕,你不必這樣說,我知道你有分寸的。”
羅奕又說:“惜惜以後要是嫁給她喜歡的人了,我會回到哥哥的位置祝福她。我有這個心理承受能力,這一點您放心。所以你們安排家長見面什麽的不必顧慮我的心情,我尊重她的選擇。”
羅奕言盡于此,柳艾珍再無話可說。她的心情反而比羅奕還要傷感。
“怎麽了?”幾分鐘後,羅海生見柳艾珍進書房時愁容滿目,問她。
柳艾珍轉身把書房的門關上,“你心疼兒子,我懶得說了。随他們去吧。”
剛剛羅奕出了兒童房,第一件事就是走到角落把柳惜的拖鞋幫她拿過去。柳惜穿上鞋就跟在他後面,兩人歲月靜好地一起離開……
柳艾珍收回思緒,問羅海生:“小奕剛找你幹什麽?”
家裏的大小事務,但凡涉及到財務方面的,羅海生從來不隐瞞柳艾珍,他坦言:“找我借錢。”
“數目很大嗎?”柳艾珍知道羅奕能賺錢,擔心他是遇上什麽別的事情。
羅海生說:“五十萬吧。”
柳艾珍:“小奕的積蓄不是挺多的嘛,不至于連五十萬都拿不出來吧,發生什麽事了?”
“他這些年是有些存款,只不過前段時間……不跟你說了,這事兒你不用操心,就當他投資了吧。”羅海生随意說道。
柳艾珍覺得父子倆不對勁,“怎麽?有事瞞着我?”
出院門後,柳惜才意識到羅奕的禦守一直被她拿在手裏玩,她急忙把東西還給他:“這可不是我故意的,走得時候真的沒留意。”
禦守是程姣送給羅奕的,羅奕那天随手放在了車裏。其實羅奕給柳惜也求了一個健康禦守,但知道柳惜在機場看到程姣把禦守送給他,就打消了送這個禮物的念頭。
羅奕接過東西:“你很怕我說你嗎?”
柳惜吸了吸鼻子:“我在你眼裏,就沒幾個好詞兒能形容吧。”
羅奕繃着唇角想她這句話,半晌之後才開口:“以前我對你挺壞的,以後我改正。”
“少來。”柳惜自顧自地踩在花壇上走着,“我知道你最近不正常,我畢竟是做了個手術,病是被你氣走後得的,你心裏多少有點內疚。但手術之後我也想通了,不折騰了,我放你一馬,你安心。”
“你冷不丁地說這個幹嘛?”羅奕停下腳步,心裏也藏不住話了,“看來你這回談戀愛還挺認真,之前跟我說的話不算數了?”
“我是那種會委屈自己的人?”柳惜扯了片樹葉拿在手裏撕扯着,回頭看着羅奕,“我以前喜歡你的時候也沒少談戀愛,我不會把大好時光白白消磨在一個得不到的人身上。苦戀不得的悲情女主角……啧,這種人設不适合我。”
“我只是問你之前跟我說的話是不是不算數了,你用不着跟我說這麽多。”羅奕曾經很自負,認為柳惜的那些男朋友接近于“虛拟”,他們的存在是柳惜用來“折騰”或者“刺激”他的,所以他很少放在心上。
但薛醫生太真實了,真實到柳惜不花心思不費腦子無需刻意,就将這個人擺上了臺面。成為了羅奕理清頭緒後想往前走一步的最大阻礙。
柳惜聽到他這句話,望天翻了個白眼,“我就知道我很難跟你交心,雞同鴨講你懂嘛。我跟說你的話太多了,哪一句?我還對你撒過很多慌呢,你都相信嗎?”
“……”羅奕再次被她氣到腦仁疼,一時沒控制住,将手裏禦守用力地摔在地上。她有些話張口就來,真的太毒。
“你有病啊?”柳惜搞不懂他的無名火,瞪着他,忽然想起這禦守是怎麽回事,将其從地上撿起來遞到他面前,“你小學妹送的?裏面還有個上上簽是吧,你落在酒店房間裏被她撿到了,倆人共處一室,啧啧,看來你在日本也沒閑着嘛……”
“……”羅奕是真的要被她氣死了,害怕自己收斂不住情緒,擋開她的手自己先走了。
他這一晚上的壓抑到底沒藏到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