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5
柳惜回想往事,為了得到羅奕的關注,她撒嬌耍賴說自己頭痛腦熱時,羅奕一般都會說這麽一句話——“我又不是醫生,你要是真難受,我帶你去醫院。”
柳惜原本想把這句話還給他,但想了想,只是提出自己來開車。
柳惜坐進駕駛座,羅奕卻沒有上車,他轉身去了路邊一家小超市。五分鐘後,他從裏頭出來,手裏拿了幾袋小零食。
坐進副駕,羅奕把花花綠綠的幾包跳跳糖塞給柳惜:“吃吧,吃了就別再說難聽的話。”
“……”柳惜覺得這人不對勁,湊過去聞了聞,短短的時間裏,他竟然喝酒了。
羅奕剛剛還買了一小瓶二鍋頭,出店門之前全部喝完了。他沒解釋任何東西,拿過一袋跳跳糖撕開,全部倒進嘴巴裏。
“你不是不吃糖嗎?”柳惜匪夷所思地看着他。
“陪你吃。”他說。
柳惜并沒有吃,她當是這個人喝壞腦子了。
羅奕說這地兒離他母校不遠,提議去學校附近把沒吃的晚餐補一下。柳惜想他空腹喝了酒,便同意了。
兩人還算運氣好,快到時已經十一點,但有一家粥店這個點還沒有打烊。
狹小的粥店裏,兩個人面對着牆壁上的鏡子并排坐着。柳惜點了羅奕喜歡的海鮮粥,羅奕也幫她點了一份她愛吃的剪蝦餃。
鏡子裏,柳惜的眼妝有些暈開了。她捧着臉看自己,笑一下,眼角有了不知道是皺紋還是笑紋的褶皺。
再看羅奕,喝了酒的緣故,他臉頰微微發紅。
“醉了?”這是羅奕行事最離奇的一次,柳惜大概猜到他想幹嘛。
“沒,我酒量你知道的。”羅奕看着鏡子裏的柳惜,抿着唇,沖她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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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惜又問他:“真胃疼?”
羅奕說好多了,但剛剛确實胃痙攣。
都胃痙攣了還喝酒?真被自己氣到了?柳惜沖他擡一下下巴,學着港劇裏的國語配音,“Sorry啦!”
“我想解釋,關于我私生活的問題,可以給個機會嗎?”羅奕借機問她。
柳惜心想,想解釋就解釋,還需要喝酒壯膽?做了個請的動作。
“聽完不許生氣。”羅奕說。
柳惜答應。
羅奕說他只交往過四個女朋友,所以柳惜說的某種關系,他只和四個或者四個以下的人發生過,他可以發誓。
柳惜:“……”真的喝多了吧。
“我是個正常的男人,正常地戀愛再分手,正常地和我的女朋友們做所有情侶都會做的事情,這個你能接受吧?”羅奕說話的時候将臺面上的白瓷小醋瓶拿起來又放下。
柳惜回頭看他,興許是酒精的緣故,他眼神異常深邃,看着她解釋的樣子,竟像在虔誠地祈禱。
成年人的戀愛規則大家都懂,其實真的沒必要擺在臺面上說,他能開口,是在破釜沉舟。
柳惜在磕磕碰碰的聲音點一下頭,“我直說,我以為你跟裴之越是一夜情,所以……好,我收回我諷刺你私生活的那句話。”
“我跟裴之越是先确定戀愛關系。”羅奕手指按了按自己腦門,微微皺眉,“裴之越是我遇到過的最優秀的女畫師,性格很外放,的确很吸引我。她見我第二次就表白了,我們順理成章的在一起。我不是能接受先性後愛的人。”
柳惜沒想過有一天自己能和羅奕開誠布公地探讨這些問題,沒有想象中不可接受。關于他和裴之越的事情,她早就釋然。
羅奕雖不花心,卻不是什麽專情長情的男人,他不談論愛,但喜歡和好感沒少發生。這一點,她早有認知。
柳惜把玩着另一個裝醋的瓶子,說:“我承認我總是對你嘴賤,對你的某些看法很極端……”
“你不用這樣說自己,惜惜,咱倆半斤八兩,我也沒說過幾句好聽的話給你聽。”羅奕手指戳了戳鏡子裏柳惜的臉,“都是我的錯,哪怕我沒有……我是做哥哥的,我應該包容你,多體諒你的心情。”
柳惜在鏡子裏與他對視,他眼圈變得有些紅。柳惜低下頭,又聽他慢慢說着話。
他說他的前女友們,除了裴之越之外都很恨他,但他無論是精神上還是**上都沒有出過軌,沒有家暴、冷暴力,吵架時也沒有對她們進行語言上的傷害……
“你跟我說這些幹什麽?你情商低這件事情還用得着擺上臺面說嘛,難道你還覺得委屈?”柳惜雖然是吐槽,語氣卻和氣。
“你讓我說完。”羅奕側身面對柳惜坐着,“我對你的壞遠遠超過了她們,她們都那麽憎惡我,我想,你更加會因為我每次出言不遜而難過吧,你一定很讨厭我。”
柳惜沉默了,拿着菜單擋住了羅奕的臉。她忘了兩人面前還有鏡子,羅奕通過鏡子看着她,又開口:“我知道你最近為什麽生氣,因為我把你的皮筋扔進了抽屜裏,我的很多個慣性讓你覺得我冥頑不靈,還有,我之前說你偷我的鑽石……”
“閉嘴。”柳惜拿菜單砸了下羅奕的頭,“別再提這些事情,我覺得很尴尬。”
“你曾經的心酸,我會試着去體會,去償還。”
矯情不矯情啊!這還是那個驕傲的羅老師嗎?柳惜受不了他說這些,更怕他接下來直接說出什麽逾矩的話。
“我該解釋的都解釋完了。我不能保證我以後就真的不再惹你生氣,但我會盡量去改,未來我還有我很想要去做的事情,我不想再搞砸了。”他又說。
小店老板這時候把蝦餃端上來,羅奕把東西推到柳惜的面前,“餓了吧,先吃飯。”
柳惜本以為他會直接開口,眼下心裏松了一口氣。但她沒動,她思考着這人剛剛說的這些話,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要說點什麽,才對緩和兩人的關系有幫助。
羅奕把筷子塞到柳惜手裏,柳惜順勢看着他的眼睛:“除了和裴之越較勁,你和別人戀愛的時候我沒折騰過。”
“先吃東西吧,這些事情都過去了。”
“這對我來說很重要。”柳惜放下了筷子,“你是喝多了才會突然說這麽多話,那既然是個坦白局,咱們就把話都說清楚。”
羅奕本來不想再提這些事情,可話說到這裏,要是不往下說,兩人關系又會成為一個死循環。于是他借着醉意,先和盤托出:“惜惜,前些年我是真的怨恨過你……”
柳惜手指死死捏着筷子,他終于是坦誠了。
“沒關系,你繼續說。”她擡頭看一眼他,沖欲言又止的他笑了笑。
羅奕提到了陳梓遙,他的初戀,提到他陪柳惜去看音樂節的那一天。他說那天是陳媽媽做完手術出院的日子,他答應會陪她去醫院接她媽媽的……
“可是那一天你竟然騙了我,你說你特別特別想你爸爸,你心裏特別難受,你一定要我陪你去看音樂節。”
柳惜聽到這裏,鼻子突然酸澀,她擡頭看了下天花板,克制嗓音裏的顫抖,“可你本來就欠我一個心願啊,你自己說的,什麽時候做什麽都可以,我又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麽。再說就算是你們分手了,你是可以把她追回來的吧。”
“是,其實是我的問題,不怪你,只是我當時需要給自己找一個借口,她畢竟是我初戀。我性格太別扭了,我解釋了她不聽,我就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後來我再想去找她,她回外地的學校了,把我也拉黑了。”
“所以我也只是一次害你失戀,你幹嘛說每次。”柳惜情緒略微有點崩潰,許多真相,許多事實,即便過去了,可如今開口,依舊讓人耿耿于懷。
她和羅奕何時有過這麽平和又坦誠的時刻,雖然只是他單方面的坦誠。但說出來,好過一次次無端的猜忌和怨恨。
羅奕說:“我也有嘴賤和故意找茬的時候,以前總覺得算咱倆扯平,回頭想,我是個混蛋。對不起,惜惜。你去歐洲之後其實我很後悔……”
這句“對不起”說得太清醒,柳惜又懷疑他根本沒喝醉。去歐洲之後……那是兩人最漫長的失聯,是她故意,也是他堵氣。
“以後我們能好好相處嗎?哪怕是罪犯,只要不是死刑,都擁有改過自新的機會吧。何況我不是什麽十惡不赦的罪人。”羅奕又說。
羅奕生平第一次服軟,第一次道歉,第一次對女孩子敞開心扉。柳惜總覺得不可思議。
太唏噓了,好像人真的只有把自己逼到某種地步,才會幡然醒悟。
柳惜一步一步把羅奕推到了崖邊,他終于跳了下去。他以為自己跳進了桃花源,但在柳惜看來,他只是跳進了她當初的第一個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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