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她向玉梅伸出的手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握住。

“朕就在這裏,你找別人做什麽。”男人握着她的手腕,踉跄着步子帶着她往殿內走去。他是真醉了,忘了阿緣本是坐在秋千上,險些被他拽得摔倒在地。

他想幹嘛?

“放開!你放開!”阿緣捶打着他,一面向玉梅求助:“玉梅,快救我!”就算知道了兩人的身份,在阿緣心裏,他仍只是個陌生男人,阿緣下意識地抗拒他的靠近。

玉梅卻在猶豫。娘娘驚恐的表情她都看在眼裏,她卻不知該怎麽辦才好,皇上和娘娘是夫妻,雖然怕他醉了酒不知輕重,可她似乎不該幹涉。

她這一猶豫,就聽見阿緣一聲尖叫。

男人原本只是牽着她的手,因阿緣掙紮而不耐煩,突然改了主意,竟打橫将她抱起。

這下連玉梅也吓壞了。

“皇上,求您放下娘娘吧!”玉梅跟着他一路央求着,他自己都還走不穩呢,要是摔到娘娘怎麽辦?

他力氣比阿緣大許多,阿緣掐他也不肯放手;然而他步子又踉踉跄跄的,阿緣不得不緊緊抱住他的脖子,以免摔下去,同時臉色蒼白地求援:“玉梅救我!”

“不許吵!”男人卻絲毫沒有放手的打算,反倒将她抱得更緊了。

阿緣的心同她的人一樣懸在空中,無可奈何,玉梅又不管她,一氣之下低頭咬他的肩膀。可他的肉結實極了,她咬也咬不動,反倒咬得牙都酸了。

“你……你喝醉了麽?朕可不是吃的東西。”他醉成這樣,竟然還笑着說她醉了!

阿緣正欲反唇相譏,身子卻開始往下掉,吓得她整個人都攀在他身上:“你想幹什麽!”

“朕只是想把你放在床上。”男人的語氣很是無辜。

阿緣将信将疑地松開一只手去摸,果然摸到床上的帳子,立即連另一只手也松開,滾落在床上,手腳并用地鑽到床角,用被子裹住自己。

玉梅一直跟在他們身後,總算有了說話的機會:“皇上,請讓奴婢服侍娘娘洗漱更衣罷。”她一邊說着,一邊走到兩人中間:“衛公公去取解酒茶了,請皇上先在那邊歇着吧——啊——”

皇帝突然一把将她推開,玉梅一時不防,驚慌得尖叫了一聲。

“滾出去!朕與愛妃要歇息了,不許任何人打擾。”他說着,靠在阿緣身邊坐了下來,搶過被子仍在一旁,擡手去解她衣衫:“時候不早了,我們歇下吧。”

“放開我!”阿緣捂住胸口,連滾帶爬地往另一邊爬,一心只想離他遠遠的。

誰要和他一起睡?她不記得他,他還醉醺醺的!“玉梅?玉梅?”她連聲叫着。她看不見,自己下床只怕要摔倒,要玉梅幫忙才行。

玉梅卻沒有應聲。

皇上要寵幸娘娘了,她能阻攔麽?私心裏她也不願意阻攔,這一天等了這麽久才來,若是今日不成,還有沒有下一回?

即使娘娘不得不受點兒委屈……就算娘娘什麽都忘記了,可也改不了她仍然是皇上的妻子這個事實是不是?

玉梅垂下眼,咬牙不去看阿緣此刻的表情。

“你別過來!”阿緣哭喊着,往床榻邊沿爬去,卻被攔腰抱起扔回到裏面。她喊着玉梅的名字,卻一直沒有回應,她眼睛還沒好,看不見玉梅低着頭,已悄悄地退出去了。

直到聽見門合起來的聲音,阿緣才明白玉梅不會幫她。

皇帝要寵幸他的女人,宮人怎麽會幫着主子抗拒呢?

阿緣滿心都是絕望。她一番摸索,終于摸到枕頭,牢牢地護在自己身前。

“我不記得你,你不要碰我!”她帶着哭腔大聲說道,一邊說一邊揮舞着枕頭,試圖用一只軟軟的枕頭擊退男人:“你有那麽多妃嫔,你去找她們侍寝,不要找我!”

她哭得那麽傷心,那麽拼命地抗拒,令正在迫近的男人頓住了,沒有再更接近她。

“朕每日都同她們一起飲酒作樂。”他忽然說道,仍然帶着醉意。這裏的床榻很舊了,他重重地躺下去,發出輕微的吱吱嘎嘎的聲音。

她緊緊捏着枕頭,縮成一團,淚還挂在臉上:“那你去找她們啊,來找我做什麽?”

“同她們在一起,朕高興不起來了,朕不想讓她們陪。”男人悶悶地說。

“那你和我在一起也不會高興啊,我又不記得你,你跟我說什麽我都聽不懂。”阿緣很是委屈:“你也可以再選新的妃嫔,為什麽要來折騰我?”

男人認真地想了想,也是很疑惑:“也是,你又不記得朕,朕來找你做什麽?”

“你問我我怎麽會知道?”阿緣直想一枕頭扔過去。

“你脾氣又壞,還跟朕頂嘴,朕怎麽會來找你呢?”男人已然沉入了認真的思索中。

“你才脾氣壞!本公主哪裏脾氣壞了?!”阿緣只覺一股熊熊怒火從心裏直燃到腦袋,手中枕頭就不受控制地飛了出去。可惜她看不見,枕頭飛到地上去了,并沒有砸中他。

找上門來欺負她,竟然說她脾氣不好?到底是誰的脾氣不好!

“你以前脾氣很好,從來不會這樣。”男人不知怎麽地開始回憶往事,還嘆了一口氣:“你果然騙了朕,以前溫順的模樣都是假裝給朕看的。”

聽到這句話,阿緣滿腔的怒火倏然消散得一幹二淨。

她聽玉梅說過從前的事,即使不是全部的事實,也八九不離十了吧。一個耍得她死心塌地的人,自己就是一個大騙子、卻還要說別人是騙子的無恥之徒,她跟他生什麽氣呢?

跟這種人生氣有什麽用?他嘴裏有幾句真話?

“她不是騙子,她是傻子。她傻到全心全意相信你,傻到明知不對也不去懷疑,她因為你變成了整個皇宮裏最蠢的女人,你卻認為她是個騙子。”阿緣冷笑道:“若非我眼睛壞了行動不便,絕不會和你這種人待在一間屋子裏。”

男人卻沒再說話。良久,阿緣聽到他平穩而悠長的呼吸聲。

阿緣:“……”

她跟一個醉鬼說什麽話?她還跟一個醉鬼那麽認真?

阿緣抱着枕頭縮在床角,坐了一整晚。

清脆的鳥鳴響起的時候,天也該微微亮了。

男人翻了個身,因宿醉頭痛哼唧了一聲,繼而遲疑地問:“朕怎麽會在這裏?”

阿緣半張臉都悶在軟枕裏,不搭理他。

她疏離的态度十分明顯,仿佛他對她做了什麽不可饒恕的事情。

“朕把你怎麽了,你這樣對待朕?”他很是不解。

“你該去上早朝了。”阿緣拒絕回答他的問題。既然他酒醒了,該聽得懂她的逐客令了。他一身的酒氣熏得整間屋子都臭了,她迫不及待地想讓玉梅進來打開窗戶透透氣。

“今日休沐,不必早朝。”男人愉快地回答道。

“我在趕你走,你聽不出來麽?”她冷冷說道。跟一個男人待在同一張床上本身就是一件極危險的事,尤其這個男人昨夜醉酒後還試圖傷害她。

“理由呢?”男人的語氣不悅起來。她知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處境,竟然還敢這樣對他說話?

“你太臭了。”阿緣說完,又拿枕頭遮住了口鼻。

男人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可惜阿緣看不見。

他低頭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确實不好聞,可是被一個女人這麽不留情面地說出來,也着實太傷自尊了。

“朕昨夜喝醉後,對你……嗯?”阿緣躲避得太過明顯,他很輕易就能猜出真正的原因。

“沒有!什麽都沒有發生!”阿緣激動地反駁:“你睡着了,一直睡到剛才醒來,僅此而已!”

她說着,下意識地捂住胸口衣襟。那裏昨夜被他扯亂了,阿緣整理過,以為自己理好了,其實并沒有。

這一切都落在男人眼裏。

“就算你不記得一些事情,也該知道朕的寵幸意味着什麽。”他淡淡說道。

“沒錯,我知道,但是真相就是你睡着了,什麽都沒有發生,我不想再被人罵是騙子。”她冷笑道。

男人沉默片刻,起身離開了床榻。他走到外間,喊道:“衛遲!”

衛遲便是昨夜裏的那位公公,當他取了解酒茶來,卻發現人不在院子裏了。寝殿的門緊閉着,玉梅低着頭站在門外,只好一起在外面守着。

此時聽到召喚,立即推門進去:“小的在!”

“回乾順宮。”男人面無表情地下了命令。

“你等等!”阿緣忽然大聲說道。

男人回過頭去。

她面上表情并沒有變得柔和,顯然不是為了留住他。

“有話就說。”他心裏很煩躁,卻不知是為了什麽。

“她不是騙子,她是太蠢了。”她猶豫了片刻,終于說服自己不去管玉梅會不會傷心:“真正的騙子是你。你騙了她,卻沒有絲毫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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