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懲罰
沈寒的小課,無人問津。
可憐唐笑語,餓着肚子,陪坐了許久。
好不容易回到蘭苑,唐笑語又怕李珠兒想出什麽主意來,因此一直和蘇婉婉一道待着。如此,才安安生生過了一段日子,令李珠兒不必時刻用仇視的眼光盯着她了。
***
又幾日。
“花嬷嬷,我當真是沒辦法見到王爺呀!無論我怎麽花盡心思,都見不着王爺一面。如此,又要如何談承寵之事呢?”
屋中,李珠兒氣悶地坐着,美豔的面龐上滿是懊惱。
坐在她斜對面的,是蔣府夫人的陪房,花嬷嬷。今日,花嬷嬷奉了蔣大人之命,到王府來看看李珠兒這位“蔣家義女”近況如何。可不看不知道,這一看,花嬷嬷才發覺李珠兒竟連王爺的面都沒見過。
“那唐笑語就有本事近得了王爺的身,珠兒姑娘你又怎麽會沒機會?”花嬷嬷雖然驚詫,卻也不氣餒。畢竟這三個女子都是蔣大人買來的,無論誰得了寵愛,都是好事。
聞言,李珠兒愈發惱恨。她絞着手帕,道:“那唐笑語慣會耍心計,也不知是怎麽收買的英嬷嬷,給她安排這樣好的差事。我也不曾對英嬷嬷說過狠話,怎麽這好事就輪不到我?她到了王爺身旁,自然是百般阻攔我見王爺。原本王爺都給我新撥了丫鬟差使,擺明兒是要收用我了,可偏生後來又一直沒動靜!不是她做的好事,又能是誰?”
花嬷嬷聞言,心裏暗暗好笑:這李珠兒,恐怕一點都不懂人情世故!那唐笑語能得好差事,定是私底下給寧王府的英嬷嬷塞了好處,這豈是李珠兒一句“不曾對英嬷嬷說過狠話”能比得過的?
花嬷嬷沉思片刻,道:“珠兒姑娘,你不必心急。你到底是咱們高門蔣家出去的姑娘,雖不是從小養到大的,但咱們夫人心裏也挂懷着你。你先靜候消息,老奴回去禀報了夫人,讓夫人和大人想想主意便是。”
李珠兒眼前一亮。
有蔣家人的幫忙,總好過自己在王府裏摸滾打爬,還要受唐笑語的氣來的要好。
“那就靜候嬷嬷的消息了!”李珠兒道。
***
齊園。
“王爺,蔣海忠大人遞了拜帖來,您看……”
飛七禀報此事時,霍景正在練劍。
劍鋒掠過空中,挽出一道鋒銳劍花。不抖不閃,直直來去,仿佛瞬息間,便可取人性命。
每一回飛七看見霍景練劍,都要在心間贊嘆一句賞心悅目。
下一瞬,霍景的劍鋒停下了。
“蔣海忠?可寫了要做什麽?”霍景停下腳步,将寶劍歸于鞘中。他的額上挂着薄汗,長眉緊皺。
“蔣大人說他思念女兒,想要探望一番。”飛七有些躊躇,道,“王爺,珠兒姑娘與蔣大人雖只是義父女,但到底也是個父女的名頭。要是想攔,還真不好攔。”
如今,蔣家勢力大不如前;蔣海忠千方百計的,便是想搭上寧王的大船。可王爺如今位極人臣,不會随意與蔣家結盟,更是煩蔣家煩得緊。況且,那宮中的皇帝陛下本就忌憚王爺,又豈會願意這種事兒發生?
“他若非要來,也不是不可。”霍景勾唇,揚起一道冷冷的笑,星眸中掠過一道深色,“屆時,多邀幾個同朝友人一并前來。皇上若問起,便說招待這蔣海忠只是順帶。貴妃不是正當寵?便将那貴妃的哥哥宋春山拉來,鬧一鬧蔣海忠。”
飛七一聽,便覺得有理:“那屬下這就去安排。”
有了其他人作陪,就不會顯得王爺是特意招待蔣海忠了。明面看來,不過是王爺與宋春山大人飲酒作樂罷了。
***
王府要招待宋春山的消息,很快便傳到了蘭苑。
宋春山是當朝貴妃的親哥哥,在京城內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他接到寧王邀請,即刻便應下了。不僅如此,他還放浪地說:“我宋春山,飲酒必有美人相陪。”
以是,寧王想起了蘭苑裏的女子,遂令英嬷嬷吩咐下來,要李珠兒準備一番,為宋春山獻舞。
英嬷嬷來傳達這條命令時,蘇婉婉有些納悶,悄悄與唐笑語耳語說:“笑笑,怎麽這次,王爺不讓你去跳舞了呢?是嫌你上次跳的《金谷園》不夠好嗎?可李珠兒又不會跳舞的,能做什麽呀……”
對于此事,英嬷嬷也有些納悶。
這三個女子中,唯有那唐笑語擅長跳舞。這李珠兒,則是空有一張臉蛋,其他什麽都不會的。招待宋春山那樣的貴公子,用李珠兒,豈不是丢人?
英嬷嬷也向寧王提議了,說讓唐笑語去為宋春山獻舞比較好。可王爺卻是頭也不擡,只說讓姓李的去了便行,唐笑語就不必在宋春山跟前露面了。
如是,才定下了李珠兒。
李珠兒得知這個消息,真是好不得意,臉上的歡喜勁都要飛起來了。待英嬷嬷走了,她當即便傲了起來,俨然一副已經受寵的陣仗,瞧人的目光都分外高傲。
李珠兒選的曲子,也是《金谷園》。她早就想壓過唐笑語一頭了,因此這一回,她打定了主意,要跳同一首曲目,還要跳得比唐笑語更出彩些。
小石榴聽聞這件事,暗地裏忍不住說風涼話:“珠兒姑娘那身板,就根本不是個跳舞的!叫她去跳《金谷園》,只怕綠珠都要成了男人了!”
石榴正在倒茶,忽而間,門外就響起了李珠兒尖尖的嗓子:“臭丫頭,你在說誰呢?!”下一刻,門就被大剌剌推開,李珠兒不悅着面色,狠狠瞪向石榴。
唐笑語忙将小石榴藏到自己身後,笑道:“哎,我們在聊《金谷園》裏的公子和姑娘呢,正說到石崇是否真心寵愛綠珠,你就來了。”
李珠兒稍稍緩了點氣,冷哼一下,慢步踏進來,道:“唐笑語,你也知道,我要為王爺跳《金谷園》。此事關乎王府的臉面,必須得鄭重以待。你這兒有《金谷園》的舞衣罷?借我穿個一二日。”
原來為的是這事,這唐笑語倒是好松口。橫豎她舞衣多,開箱拿兩件不要的丢給李珠兒,搪塞一下也就是了。
“好說,我這就去取。”唐笑語松了口氣,進了青簾子後。她從衣箱中取出兩套舞衣,捧了出來,道,“喏,你挑一套吧!”
李珠兒橫疊雙臂,冷着眼打量一下,道:“我要的,可不是這一件。先前你跳《金谷園》時穿的那件舞衣呢?快拿出來。”
唐笑語一聽,暗自頭疼。
李珠兒所指的舞衣,可是王爺開了庫房賜給她的,又豈能随便借人?
李珠兒看出了她的躊躇,挑眉道:“唐笑語,你可別想私藏。你要是為了一己私欲,藏起了這件舞衣,那就是不把王府的臉面放在心上!”
這個罪名着實大,唐笑語也被驚着了。想到霍景那張總是令人膽寒的臉,她小小地吞咽了口唾沫,道:“行吧,我給你就是。但你可得保管妥當才是。”
李珠兒聞言,滿意一笑:“還不快點?”
唐笑語這才将那件王爺所賜的舞衣拿了出來。李珠兒看見這件金絲為縷、繡工精美的舞衣,不由眼睛都亮了,當即就要試上一試。她對春梅道:“快,伺候着我更衣。”
主仆二人霸道地占用了唐笑語的內屋。
隔着一道屏風,唐笑語還能聽見春梅奉承的聲音:“姑娘,您國色天香,定然和這件舞衣極為相配!也只有您呀,才配得上這等寶貝……”
話音未落,便聽得“刺啦”一聲裂帛之響。
剎那間,整座屋子都寂靜了。
唐笑語的心弦,亦為之一繃。
她忽然想起,英嬷嬷曾說過,這件舞衣乃是禦坊繡娘比照着宮中樂司所制,腰身格外小些。方才那聲撕裂之聲,怕不是……
唐笑語顧不得冒犯,連忙上前問道:“怎麽回事?!”
屏風後的主仆二人沉默許久。
半晌後,李珠兒怒氣沖沖地走出來,将那件舞衣丢到了唐笑語的懷裏,怒道:“你是怎麽保管這件舞衣的?!我穿上去才發現,衣服上竟然裂了這麽大一個口子!”
春梅的面色有點尴尬,她支支吾吾着嗯了幾聲,幫起腔來:“就是!唐笑語,你保管不當,這可是要問罪的!”
李珠兒的面龐不知為何有些發紅,但她的語氣依舊傲然。她理了理衣襟,道:“既然是破損的舞衣,我就不要了,自己再去裁一件!不過你得記着,這件舞衣本來就是破的,是你保管不當,與我無關!”
她氣勢洶洶地丢下這句話,拔腿出了門。
唐笑語看着她離去,拿起那件舞衣。定睛一看,她不由倒吸一口冷氣——舞衣腰部的位置,竟然撕裂了一道口子,像是有人強撐開布料的褶子一般。
這可是王爺賜下來的舞衣啊!這要她如何交代?
唐笑語真真是有點慌了。
李珠兒留下這麽一個爛攤子,她卻不大知道如何解決。這樣的憂愁,直到她次日去齊園伺候,也萦繞在她的身邊。
她一直苦着臉,霍景自然注意到了。
“怎麽一直這副表情?”霍景将手放入小金盆裏,用清水洗淨,聲音慢條斯理。那雙如盛珠玑之華的眼眸,慢悠悠望過來。
唐笑語心裏很是忐忑。
按說此事都是李珠兒霸道無禮惹出的事,要問罪也輪不到她,可在霍景跟前,她就是心虛。
若是霍景哪日心血來潮,問起這件舞衣,她拿不出來,豈不是死定了?
比起被霍景發現,還不如自己老實交代了,興許,還能從輕發落。
唐笑語氣餒地想着,垂着頭,老老實實将此事交代了。末了,她跪下恭身,極是忐忑地說:“請王爺責罰。”
“就為這事?”霍景拿帕子擦淨手上的水珠,竟覺得極是好笑。不過,他沒展露出來,依舊是那副尋常面孔,不冷不熱的,叫旁人都不敢靠近模樣。
唐笑語低着頭,心底微顫,輕聲說:“笑語自知有錯,還請王爺責罰。”
霍景瞧見她這副樣子,劍眉輕挑。
——這丫頭,怕是覺得她會被砍頭吧?
“确實當罰。”霍景道。随即,他半斂眼眸,說,“就罰你……”
唐笑語喪氣地等着他的發落。
“就罰你,明日跟着本王去軍營,伺候着磨墨煮茶吧。”
作者有話要說: 笑笑:這也算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