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上)

長齡的薩格答瑪法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對他說過這麽一番話, 獨善其身為窮, 兼濟天下才為達。

兒郎若要成就一番事業, 必将所愛寄于江山,方可成就一生榮光。

這句話對小孩子來說,其實有些深奧。

因為對于孩童的思想來說, 要這麽早就理解所謂天下是指的什麽, 還是件很困難的事。

可當時他的瑪法卻并沒有辦法為他解答了,因那時, 這位在禦前侍奉着世祖,聖祖, 世宗三任帝王的太子少保也已經快要去世了。

他一生是忠臣, 是良師,輔佐三朝帝王,看似本無什麽身後的遺憾了。

但這位了不起的老者在離開人間的那一刻。

卻還是頂着滿頭華發, 顫抖着一雙枯木般的手,将那時的是個稚子的長齡喚到了自己面前,又輕輕地在他耳邊一字一句地講了這麽一番話。

他說, 長齡, 瑪法要走了。

但瑪法還是告訴你一件事, 這件事我曾花了一生去想, 用生命去記錄下史書裏的一幕幕,卻不得其解,到老卻終于想明白了。

你現在雖然還小, 但你要記得一點。

江山的主人永遠是百姓。不是帝王,帝王是決策之人,并不真正擁有江山。

因在百姓眼中,前頭來的是賊,後頭來的也是賊,君王一念,國門便破,歷朝歷代受苦的最多,其實永遠是這土地上的百姓。

你并非生于亂世,不懂這世道不穩,瑪法的雙眼卻是見得太多太多,可瑪法為江山做了一輩子臣子,雖忠于帝王,卻一直未給這些受苦了的百姓多做些什麽。

但你和瑪法是不一樣的。

因你還小,一輩子還長,雙眼幹淨,心也赤忱,所以往後一定要堅持志向,做這江山的榮光知道麽。

這寄托了太多個人情感的說完,這位曾經的太子少保就故去了,可他留給長齡的這句話,卻造就了長齡後此後一生中的一個最大的疑問。

一個人的志向。

這到底是什麽呢。

十四歲的薩爾圖克·長齡将這個問題作為了此後一直去思考的問題,并在那之後迎來了生命中的另一個很重要的轉折。

他成為了一個海東青。

海東青是什麽呢?

那是一般人可能并不知道這個秘密,因那都是一群天生注定沒有名姓,化身為鳥兒的人。

即便這一輩子為其他人做再多的事,旁人也不可能知道,是真正的無名之人。

一個常人若是要加入,便要決心舍棄許多,長齡本人會去做這件事,只因為一個原因,因為在世宗元年,他的家中剛好都有一個很重要的人故去了。

那個人,就是長齡的哥哥惠齡。

在此之前,長齡一度以為自己的哥哥,只是個在工部主使手下日日渾水摸魚的小官。

因他不僅是個從來不會幫自己在外面打架的家夥。

還有些不通人情,加上官位不大,從來連上朝都不用,嘴上盡是讀些酸詞,實在是個全京城中不起眼的小人物。

但惠齡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同家裏找個借口說,被朝廷派去何處公幹一段時間,然後十天半個月才回家。

長齡平常只當他真的去外地公幹了。

畢竟一個連工部管事養的小犬都能把他吓得大呼小叫的小文官都出去做什麽。

直到有一天,說好了這一次會準時回來的惠齡終于回了家,可長齡跑出門去卻只看到了一個血肉模糊,躺在家門口,可他幾乎連樣子認不出來的人。

他的哥哥薩爾圖克·惠齡因公去世時,不過二十二歲。

年前冬天下大雪的時候,一家子在宅子置辦東西過年節的時候。

長齡的額娘一邊用針線絞着給兄弟倆的新鞋襪,才說催着他趕緊在京中尋一位登對的女孩子家。

惠齡當時嘴上敷衍地說着,這家女子不行那家女子不行,最後還說不如等長齡長大吧,卻轉眼也把這事給推脫了過去。

可就是這麽個家夥,到死在外頭被送回來的那一天,鮮血淋漓的胸膛口裏居然還悄悄揣着一朵花。

那朵花是給誰的。

長齡也不知道,因為惠齡到死都沒說過他有沒有喜歡過哪個女子,或許真是給他夢裏的那位李清照的吧。

但或許,還有另一個緣故。

那就是他可能只是覺得自己真的死的太難看了,最後在身上揣朵花帶着回到家,或許能讓自己這倒黴屍體看上去沒那麽難看,也能讓親人們看見他時好歹有點安慰。

一朵雪白染血的香雪海開在這個家夥的胸膛。

好像那張曾經生機勃勃,現在卻沒了生氣的臉上那些已經幹了的鮮血都那麽可怕了。

這有點像他那個一輩子都很愛酸溜溜念些詩詞,生怕別人傷心落淚的親哥哥幹出來的事。

但是還是個小孩的長齡還是趴在他的胸口哭的很慘。

也是這一天,薩爾圖克·長齡才終于知道了一個秘密。

那就是他的哥哥薩爾圖克·惠齡并不是一個默默不起眼的小人物,而是一只一直隐瞞着自己身份的海東青。

薩爾圖克家只有兩個兒子。

一個已為了這江山沒了。

長齡現在卻也要一意孤行地去做這同樣的一件事了。

可那時,也沒人能攔得住他了。

也是在這一年裏,他結識了一個人。

那個人的名字叫富察·傅玉。

他倆在年少時成為了朋友,因當時共同擁有一個志願,而成為了友人,并在世宗四年一起加入了那時候的海東青。

長齡第一次見他的時候。

對方正騎在一匹馬上,他當時穿着身畏寒毛領的大貂皮皮披風,蓬松柔軟的毛領将他的半張臉遮擋着,只露出一雙黑色的,比圍場裏馬兒還要野性的眼眸。

那一刻,長齡想到了一首他哥哥活着時最喜歡的兩句詞。

落日融金,暮雲合璧。

傅玉是利刃,是融金合璧下的絕世好刀。

卻也顆世上最光明最铿锵的心。

那時長齡就覺得,傅玉或許能成為一個值得信任和托付個人志向的朋友。

因傅玉和他一樣,都是由一個人而決心走上這條路,甚至于他的那條路比長齡還要走的艱難些,因為那個死去的人是他的父親,而他的阿瑪還有另一個了不起的名字。

濟于八方。

守衛山河。

這八個字,正是傅玉一生的宿命。

從他出生時就開始了。

“……阿玉,從今日起,你就是下一個‘八方爾濟’。”

“要做個,好兒郎。”

“像只海東青一樣堅定自由,對家裏的老小都要好,一直好好活着……這一生,也莫要辜負……自己真正的名字,可記好了?”

那個下着大雪的記憶中,滿身是血倒在他面前的中年人扶着他的後頸這麽一字一句地開口。

少年時,那個總是一個人一語不發呆着的傅玉和男人一起依靠在雪中。

他的臉還帶着少年人的倔強冰冷,但那雙眼睛裏的情緒卻騙不了人,那塊黑色穗子的玉就這麽混合着血‘啪’一下掉在了雪地上。

雙手死死抓着自己的手掌,水跡一樣的東西一滴滴掉在雪地上,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牛兒牛兒在坡上喲,’】

【‘田園綠葉好風光喲。’】

【‘一方黃土一方田,山又高來水又長。’】

【‘牛兒牛兒為誰忙喲,忙完春耕忙秋糧喲;’】

【‘風霜雨雪它不怕,搖着鈴兒走四方。’】

即将迎來生命中最後一刻的男人一字一句地哼唱着這首歌,就這麽閉上眼睛,含笑着倒在了雪中,到他死,這首他挂在嘴邊的的歌謠《牧童》都被挂在他的嘴邊。

牧童和牛。

就像是也曾是個少年人的男人為大清和世宗所奔赴山河的一生,也即将成為另一個少年人傅玉的一生。

傅玉比世上的任何人都希望保護別人,保護所有想保護的人。

山河二字。

是富察家,是李榮保大人賦予他的靈魂和骨骼。

長齡後來也曾想,若是這個對江山,對世宗,對所有人都那般至關重要的人物都能尚且多留在人間一些日子。

傅玉還會不會一意孤行地一個人走上這條注定孤獨無比的路呢?

這個答案,長齡并不知道。

“那個死人,是這世上最執着的人。”

“但是,他也是這天下最不可撼動的人。”

這是阿桂後來有一次對長齡說的。

他們都很明白,因傅玉是強大的,卻也是孤獨的,因他是八方爾濟,他的肩膀上就天生要比旁人承擔更多。

可他也真的太累了,對自己也太狠了。

這樣把自己逼到最可怕最殘酷最不留情面地步的傅玉,是真的開心麽。

長齡從不敢去問。

直到那一天,關乎于所有人宿命中的一夜,當蜘蛛的蜘蛛網對準了順天,在煙嚣和爆炸聲中,城牆和民宅淪陷。

過往一次次無所不能的海東青這一次并未能救下順天府和百姓,甚至于連傅玉自己都被卷入了那陰影之中,并且付出了慘烈到無法回憶的代價。

“粘杆之人。”

“你救得了所有人嗎?”

來自于那站在那破敗倒塌的神武門城牆下對峙狀态下‘花背蜘蛛’的問題。

一滴鮮紅凄豔的血順着鼻梁滾落,滿身桀骜的青年一身黑衣,腰甲肩甲烏黑,并沒有回答,他只是拖着搖搖欲墜的步伐,踩着長靴一步步往前走。

那一顆為冒出火花,化作比利刃痛一萬倍的火铳彈藥劇痛地穿透他眼睛,令他眼前鮮血淋漓的紅色,可他卻并未停下,只像是瘋了般執着地守在城門上。

每個人都清楚神武門後頭就是帝王江山所在。

由銮儀衛負責管理,欽天監指示更點,每日由一人輪值。每日黃昏後鳴鐘一百零八響,鐘後敲鼓起更。

可火铳爆炸開來的巨響卻比那鐘鼓聲還要響。

那顆穿過他整個頭顱的火铳彈藥一下令他的眼眶血紅,傅玉被擊中的眼睛不停地在流血,可是他的身體還是沒有停下。

他的手指圈着一只訓練鷹的銀戒子,在那圈底下搖曳着根銀鏈子。

那銀鏈子地順着他的手腕滑落下來。

然後,他這麽閉着眼睛就将這銀鏈子取下來放在了雪地上。

他有雙像海東青一般明亮烏黑的眸子。

但滿臉都是血,就像是從刀山血海中化作神佛修羅一步步爬出來一般。

他一個人,擋下了那一夜城門下的危險,以至于那個帶頭殺了一地人,到此都不由得停下的蜘蛛都不由得停下問了他這樣一句話。

“你看到了嗎?”

“只要你一次救不了別人,你在別人眼裏就只能成為廢物,那為何還要留在那一頭,做那‘斷臂羅漢’有何用?”

佛陀最忠誠的弟子斷臂羅漢。

當年為求佛法自斷一臂,可到頭來,他來到人間,卻發現連自己的斷臂刀也無法救所有人。

“…只,因為我是,一只‘海東青’,因為我是‘八方爾濟’……”

偏偏倒在血泊裏的傅玉卻這樣固執無比地回答。

可到頭來,這場任務還是不明不白地失敗了,世宗十三年最後的一場浩劫就這樣伴随着世宗的病倒到來了。

事後,一直撐到最後一刻,自己也險些死在那場爆炸中的長齡如何也想不通那件事的真相是如何。

但因他們到底還年輕。

無法窺見那江山下的全部陰影和真相。

所以那一晚每個人都陷入了人生最大的低谷,當長齡拼死去找大火中的傅玉,可找到時,那個從來不令旁人覺得他會敗的人也已倒在了火海之中。

傻子。

瘋子。

長齡不知道該怎麽說他好。

但是當他咬着牙看向自己這位渾身血肉模糊的血人時,他看到了傅玉的眼睛同樣也被那火炮給炸得面目全非了。

這時,奄奄一息的對方也認出他了。

那是長齡這輩子第一次看到傅玉會在別人面前哭。

但他渾身痛的一邊發抖,一邊用一只手捂着自己那只眼睛,血混着眼淚,嘶啞着嗓子告訴了這件事,長齡也跟着莫名其妙就哭了。

“長齡。”

“我……我的眼睛……好黑……我好像,什麽都看不清楚了。”

“可還有好多人在……那裏。”

“……長齡,我該怎麽辦,我……以後,再也看不見了。”

一只眼睛痛的閉着,唯有一滴血淚落下的傅玉說他看不見了,這讓跪在他面前捂着他雙眼的長齡眼眶裏淚一下子痛苦萬分地落下了。

傅玉的眼睛。

永遠都看不見了。

這一刻,從來都天不怕地不怕的薩爾圖克·長齡幾乎是萬念俱灰的。

傅玉今年也才二十五歲,他和自己一樣還有所要保護的家人。

還未有自己心愛的人,還有那麽多未實現的志向,要是沒了一只眼睛,他将來該如何去尋找他自己的志向,又該如何做一只自由自在的海東青呢?

“…傅玉。”

“傅玉,我求你……活下去。”

“絕對,絕對不要死。”

聲音顫抖,滿手血跡,卻如何也堵不了傅玉身上那些血洞的長齡的眼淚含在眼裏。

他只是受了皮肉傷都已經痛得背脊無法動了,這樣的情形下他真的幾乎不敢去想渾身痛的都在抽搐,從來不會這樣的傅玉正在經歷着什麽。

傅玉會死嗎。

會和惠齡哥哥一樣死嗎。

長齡突然就覺得怕極了。

可就在世宗十三年的最後一晚。

在烈焰修羅圍繞所有人等待着救援的順天府之中,出現了一個人。

正是那個人的出現,救下了當時只差一點,便要死在這一夜的傅玉,并将他的性命一下子拉回了人間來。

那個人自己當時也是一身狼狽,面孔上一道被刀子劃破的疤,看上去渾身血跡,仿佛下一秒就要死去一般從血海中爬了出來。

看他身上的衣服,便可知這是一位和他們一樣的守城者。

但他這時出現在這裏,卻也意味着順天此時已徹底淪陷了。

因城中到處都是死人,每個人都陷入了莫大的哀痛和絕望,這絕望無助的哭聲不止來源于生命的死去,更因這偌大的順天,有這麽多的人在,卻無一人真正地能将這裏守住。

這是所有人的悲哀。

也是一直以來的保護着這裏的所有人的失敗,而在這樣的情形下,那個人在長齡的面前時,眼睛裏居然有着依稀不滅的火光。

那火光,照的暗無天日的順天城內都亮了起來。

也是在這一霎那,長齡好像又一次想到了他的瑪法在去世時對他說的那一句話。

他好像,從這個人的眼睛裏看到了志向。

和,都到了這一步都沒有放棄的希望。

這是誰。

長齡當時突然無比地想知道,盡管他并不認識對方。

而因事後,那個人給了長齡傷藥,并将手中的衣袍一角撕下給了地上眼睛已經的傅玉。

最後,他自己卻連傷口都沒處理一下,就要搖晃着站起來走了。

可這個人給長齡帶來的心靈震撼太大了,以至于在他走之前,長齡還是沒忍住攔住了他,又問了他的名字。

“敢問……大人的名姓。”

“…來日海東青一衆,今日順天粘杆處,必将報答您。”

面孔和額頭上帶着斑斑血跡的薩爾圖克·長齡當時單膝跪在那城樓下這個人問出來的話。

“段玉衡。”

這是那伸出一只手撕下自己衣袍一角,并俯身而下,為那時已是個血人的傅玉的眼睛止血包紮的青年最後留給長齡的一句話。

他和傅玉的身影在那一重火光中有着一次短暫交錯。

二人的命運猶如晉書中所載的延津劍合一般,有了一次奇妙的時間交錯,卻又就此分別了。、

何時才會相見。

無人知曉。

畢竟這世上大多數的人都只見過一次,也就是一生中的唯一一次相見了。

可說完,仿佛也陷入了這一夜陰影之中的那個人就這麽走了。

段玉衡。

這名字,在世宗十三年的京城無人不知不曉。

但這卻也是長齡第一次,原來南軍機段玉衡是這樣的一個人物。

明天天一亮。

順天就不再是順天,可就在這一夜,卻讓他見到了段玉衡,這因緣際會的巧妙,世人從不知曉。

從頭到尾,重傷之下的傅玉沒醒。

但是他和這個段玉衡之間的一場關乎生死的交集因果就這樣種下了,此時的長齡并不知道未來還會發生何等的故事,但就如有句話所說。

命運。

本就是這世上最不可捉摸的東西。

五年。

僥幸地撿回了一條命,卻被那顆子彈毀去了海東青生涯的傅玉自此消失在了京城。

無人知道當年之後他一個人到底去了哪裏,只自那一夜後,有些事情已被默默篡改,長齡卻也只能一個人偶爾想着這麽一件事。

這就是,長齡在世宗十三年的最後一夜中親眼所見。

這也是世宗十三年的最後一夜。

世宗是大清的皇帝。

他賢明,孤傲,是個了不起的蓋世帝王。

可他的生命,卻也如星辰般,短短在這江山上空照耀十三年便就此墜落了。

朝堂的所有臣子們跪在皇朝的臺階下,看着那錦衣華服的太監從那一處跑來,在跪下,對天大聲落淚。

我們所有人,真的還能迎來光明的那一天嗎?

或許會的。

不管是三年,五年,他都願意一直在這裏等下去。

因和那個段玉衡一樣,他真的不想放棄。

可那一刻,雙手冰涼徹骨的薩爾圖克·長齡像個已經知曉命運的人一般站在城外。

卻也突然不知自己從今日開始,該去向何處了。

國之哀痛。

往後他們這幫人的命運又該如何呢,那一天,他在想着,百年之後還會有人記得他們這些人嗎?

不會的。

一定不會的。

他們只是一生為這偌大的家國一次次赴湯蹈火的一只鳥兒罷了。

正如歷史上,最終不會為任何一個尋常的小人物留下名字一樣,百年之後,他們的名字最終也會被淹沒。

但歷史一定會永遠記得世宗十三年。

和世宗這位帝王。

那便足夠了。

也是這一刻,這一年才二十五歲,站在這順天府的城樓上突然紅了眼眶笑了的長齡終于想明白了自己少年時的那個疑問。

傅玉愛的是江山河川。

那個段玉衡愛的是不滅希望。

只有長齡真心想看到的是這世宗十三年最後的一抹榮光。

“其實,我有時候也會在想。”

“傅玉他是真的對所有人都滿不在乎,才和每個人都保持一種距離嗎?”

“這時,我就會想起以前從古書中看到的有一個老叟溺水的事,老叟日日在河邊捕魚,本該水性很好,可有一日溺水後歸家就變了個人,一開始是說沒什麽要緊的,但後來鄉鄰才發現,雖然溺水那次,那個老叟得救了,可他卻再也不識水性了。”

“看到船,他就會想起他差點淹死過。”

“看到那些漂在水下的水草,透明翻騰的水流,浮在上方的腳,看到任何和溺水有關的都是,溺水的事情看似已經過去很久了,卻成為了那個古書中的老叟一輩子忘不掉的記憶。”

“老叟本來極善水性,卻再也不想和任何水有關的人和事發生關系了,他成為了一輩子都不說自己會游泳的人。”

“從他身體得救的那刻起,他的心其實就墜入了另一個可怕的深潭之下,再也沒有人能救起他了。”

“傅玉,就是那一場浩劫中唯一還活着,卻已被溺死在水中的人。”

“不過我少年時和人說,我想做海東青,從無人理解我,可當我哥死的那一刻,我才明白。”

“薩爾圖克家,也同樣也有着一樣的志向。”

“只因人人都在為了這山川江河,付諸一切,我們看似在為山河而奔走,其實每個人都在做着自己的浪漫美夢。”

“就連世宗自己都是。”

那麽,到底什麽是長齡的瑪法所期待的榮光,又是他此刻心中的,那屬于世宗十三年的榮光呢?

這或許只是長齡一個人的秘密了。

這既是他一直用最大的友誼去相信,跟随着的傅玉。

也是那位了不起的段玉衡。

還是他的瑪法。

是惠齡,阿桂,劉墉,還有他自己,許許多多的人,是這山河日月照耀下的每一個舒展着個人志向的常人。

他們就是這個最輝煌,最燦爛不過的時代中……真正照耀着這江山的榮光啊!

作者有話要說:  bg:《還魂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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