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柯子軒站在樹下背他所在劇團春季大戲的臺詞,背着背着,身邊原來一邊壓腿一邊背繞口令的男人突然沒了聲。

他側頭望去,果不其然又是在那傻笑。

整整一周,從知道A角被換的那天回來,這孩子就傻了。

先不說大半夜拿回來報社的那二十斤麻小——這其實還可以理解為他心情不好想讓兄弟們幫他一起分擔分擔,因為第二天表演系有一半的男同胞們都是臉頰冒着痘去上課。

但是接下來他動不動就發呆傻笑的模樣讓柯子軒真想帶他去校醫室看看腦子。

“藝寶?”

沉浸在傻笑中的游藝自然沒聽到。

柯子軒嘆氣,氣沉丹田提高音量:“游藝!”

“啊?”游藝晃過神,嘴角還是翹起的,他看向柯子軒,“怎麽了?”

“我還想問你怎麽了呢?常青樹劇團的演出海報都下來了,尚河那副占據C位的臭臉那麽大!你就沒什麽發憤圖強的感想嗎?”柯子軒用臺詞本卷成一團敲他肩膀,感覺自己就像一位含辛茹苦的老父親,“一天天就知道笑笑笑!你是不是背着我們偷偷談戀愛了!”

“瞎說什麽呢?”游藝紅着耳尖嘟囔着,在柯子軒心底一震又想繼續問什麽時候忙擡頭保證,“放心了,我有打算。”

看着柯子軒還是一副将信将疑的模樣,游藝也沒有多去解釋,随口又背起了繞口令。

當然,他背了沒兩句,又想起即将到來的周末,嘴角上揚,再次演繹傻笑。

雖然游藝每一天都覺得時間過得太慢,但是當時間終于慢吞吞地走到周六,他又有些如同近鄉情怯的緊張。

因為沒課,表演系338寝室也難得放縱了一下,梁靜柏聽到關門的聲音後還以為自己聽錯了,迷迷糊糊睜開眼先是看到對面空蕩蕩的床鋪——尚河自從那次和游藝吵過之後就沒回寝室。

果然是他真是聽錯了,梁靜柏打了一個哈欠,躺回枕頭上又要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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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突然想到什麽,一下子坐起身。

在尚河空蕩蕩的床鋪斜對角,也就是梁靜柏前面的床鋪,疊成四四方方的被子安靜地放在那裏。

主人卻早已悄悄離開。

這才幾點啊,梁靜柏一臉茫然的看着時鐘上的時間。

……

三月份,早上五點的表演學院內還是安靜的。

然而與表演學院距離不遠的蓮花湖公園裏卻是熱熱鬧鬧,晨起煅煉的老人自發分成幾群,太極劍太極扇健美操廣場舞,各種音響互相幹擾地播放着各式聲音。

一些街頭畫家也都提早過來搶占個好位置,不分年齡不分性別,現在都坐在小馬紮上打着哈欠。

游藝拎着包,輕車熟路地走到一輛停在路邊的白色保姆車裏,車裏面的人也注意到他,等他走近,車門打開,一個哈氣連天的短發女人伸手把他拽上車。

……

“辛苦了。”游藝坐進車說了一句。

“不辛苦,”短發女人帶着黑色口罩含糊道,“反正錢到位就行。”

車中很寬敞,車門旁有兩個節能燈将車內照得比外面還要明亮。中間搭了一個簡易的化妝臺,短發女人打開自己帶來的包,一邊看着游藝,一邊熟練地從包中挑出合适的化妝品。

這位錢到位就行的化妝師不太愛說話,因為之前和游藝溝通過,這時候也不詢問游藝的意見,雙手擺弄人的臉就和擺弄畫紙一樣。

哪個畫家會和畫紙說話?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這很有個性的化妝師才把鏡子抵在他眼前,說了聲:“好了。”

上次裝扮成女人是柯子軒提議的,兩人找了人物造型設計專業的學姐,那副濃妝豔抹的成果讓游藝只看了一眼就搓着雞皮疙瘩收回視線。

然而這次沒有表演課測評的活動……游藝看着鏡中的長發美人,直到如今都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傻了。

“要換衣服嗎?”化妝師不關心他的心理活動,從副駕駛的位置上拿出幾套蒙着防塵袋的衣服,“裙子?”

“不不不不!”游藝擺手加搖頭,滿臉尴尬,“不用了!”

“行吧。”眼見着衣服推銷不出去,化妝師眼底有些遺憾。她抽出一張名片遞給游藝,“以後有活兒再聯系我……”

停頓一會兒,她看了眼游藝這張臉,視線從那适合任何妝容的五官上掃過,終于咬牙道:“給你打折。”

“那……謝謝。”游藝有些哭笑不得地将名片收起來,名片簡約,只寫着名字和電話,“芭比?”

“哦。”芭比對于自己名字引發的詫異也都見怪不怪,她收起桌上的化妝品,神色如常的告別,“下次見。”

從保姆車上下來,那在游藝感知裏過了大半天的化妝時間實際上不過才短短的十幾分鐘。坐在小馬紮上的人仍舊哈欠連天地眯着眼睛,只在身邊有人經過的時候才會慢動作地擡起腦袋瞅上一眼。

看到一個容貌精致的長發女人時多提起兩分精神。

然後就看到這女人走到了一處還沒被人占領的空地,也不在意地坐在臺階上,手肘抵着下巴,不知道想了什麽,時不時垂頭傻笑。

游藝和溫誠雖然約在了周末,但是周末尚且兩天,更何況也沒有說明幾時。即使猜測到溫誠不可能會來這麽早,可游藝還是一大早就趕來,生怕和他錯過。為此他這一周除了上課還悄悄練了好幾首歌,将溫誠的代表作也拿出來認認真真複習了幾遍,堅決杜絕上次開口就走調的尴尬問題。

所以哪怕起來的早,游藝也是精神抖擻保持着難得的興奮狀态。

這種狀态持續了幾十分鐘後,他才把平板拿出來将之前收到的試鏡劇本找出,将已經滾瓜爛熟的幾頁重新認真翻看一遍。

……

“托尼啊,我是不是都有白頭發了啊!”

“李哥,你還年輕呢!”被叫做托尼的造型師扶着李保的腦袋笑着說,“黑發濃密,哪有一根白頭發?我幫你稍微剪一下然後再做個營養,保證你和十幾歲的男孩一樣靓麗!”

“随便吧随便吧,”李保靠在椅子上擺手,指了指身邊這麽一會兒功夫就快要入睡的人,“幫他好好做做造型,青春靓麗一點兒。”

“啊,沒問題。”托尼看了眼那位頭發擋住大半張臉一聲不吱的男人,正愁這麽早店裏就只有自己一個人的時候,一個嚼着口香糖的女人正巧推門進來,他眼前一亮,忙對那人招手,“芭比!過來!”

本要去休息間補眠的芭比一聽到這個聲音,腳下一頓,視線從熟客李保身上一掃,回憶一下對方的大手筆,幾乎沒猶豫就直接調轉腳步走過來。

“幫他幫他!”李保指了指旁邊腦袋一點一點基本上就要進入夢鄉的溫誠,“越年輕越好!”

芭比将口香糖包住扔到垃圾桶,戴好口罩比了個OK的手勢。

感覺到身邊有人過來摸了下他的頭發,溫誠直起身子抱怨道:“李保你真是……”

李保沒搭理他。

溫誠人都坐在這裏了,也不可能臨陣脫逃,只好在身後造型師開口前先說:“我沒什麽想法你随意弄,辛苦了。”

之前他大半張臉擋在亂糟糟的頭發裏還看不出來,而當他擡起頭露出五官時,芭比腦袋裏已經想好了七八十種造型的設計。

今天接的這兩個單子超值。

芭比手中剪刀飛舞,心情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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