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明明隔音那麽好, 但耳邊似乎還能聽到若有若無的水聲。
溫誠放下手中一直沒看進去的劇本, 摘下眼鏡捏了捏鼻梁,下意識擡頭往浴室的方向看了一眼——當然,這個下意識的動作很快就被他自己控制着收了回來,順便還喝了口旁邊保溫杯裏的枸杞水壓壓驚。
溫熱的水劃過喉嚨, 舒緩了體內莫名燥熱的情緒,溫誠這才緩緩吐出一口氣。
開始懷疑起自己把大可愛叫回家的行為是不是更像在折磨他自己?
不過比起溫誠洗完澡披着件浴袍就出來的騷操作,乖乖巧巧的游藝穿着整整齊齊的睡衣——之前新手司機開着自己的賣身錢磕磕絆絆回到宿舍悄悄取走了行李箱——對着鏡子打量好幾遍,拍了拍那不知道究竟是不是被熱水蒸汽熏出來的滾燙臉頰,一直等到臉上溫度稍微降低一些,确定自己的儀表一切完美,這才小心翼翼地邁步出來。
一出來就看到溫誠坐在書桌前揪面前那盆綠蘿的葉子, 這人也不是拽掉,而是像捏着某人臉頰一樣一收一放,把手中的那枚可憐葉子折磨得有些蔫吧吧地垂下腦袋。
“這還是我之前的那一盆嗎?”臉蛋紅撲撲的游藝湊過來,帶着一身沒散幹淨的熱氣, “它好像在這邊生活得還挺好的。”
這盆生活坎坷的綠蘿原本被兇巴巴的游藝揪掉了葉子只剩下光禿禿的嫩莖,現在沒有葉子的嫩莖被修剪掉, 新的綠葉又重新長出來, 綠油油一團一看就是在新家中過得舒适,生機勃勃。
受到委屈的那枚葉子也在游藝聲音響起的時候終于得到了自由, 無聲尖叫着撲回了自己大家族的懷抱。
溫誠擡頭看着游藝,穿着兔子睡衣的游藝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比之前只從視頻裏面看到的模樣要更加可愛, 他這麽想着,也就笑着說:“挺可愛的。”
這不知道是說面前人還是說綠蘿的語氣讓游藝臉上熱度更高。
游藝揪着自己的小兔子睡衣一角,清了清嗓子故作鎮定地說:“我去洗水果!”
就是說完後同手同腳僵硬着身體往廚房走的姿态暴露了自己緊張的心情。
看到他這個樣子,本來在游藝洗澡的時候還有些不太自在的溫誠瞬間平衡了,連臉上的笑容都加深三分,故意擡高音量多補充了一句:“兔耳朵也很可愛。”
剛從袋子中拿出兩個蘋果的游藝腳下一個踉跄,第一反應就是迅速把帽子戴上,遮擋住自己紅彤彤的耳尖。
這個動作其實并沒有給他想要的結果,因為帽子上面兩只自然垂落的長耳朵,随着他的動作一搖一擺,真的更讓人生出幾分想調笑的惡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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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誠擡手擋住嘴角越來越燦爛的笑容,擔心這孩子切水果切到手,努力把那些小心思壓下去,不敢在開口逗他了。
……
像是做夢一樣。
等游藝躺在的确很舒服的沙發床上,将被子拉到下巴,鼻尖埋在枕頭裏,這一天仿佛只有在此刻才讓他終于有了一點點的真實感。
從溫誠悄無聲息地來到學校給他一個驚喜,到溫誠和他同臺表演,再加上因為一堆亂七八糟的事情讓他最後住在了溫誠的家裏。游藝整個人的狀态其實都是飄在半空中,腳下踩不到實地,一顆心也始終在興奮與忐忑間搖擺不定。
只有到了現在,屬于溫誠身上的清淡薄荷味道将他整個人籠罩着。包括他自己——用着溫誠的洗浴用品,連他身上都沾滿了溫誠的味道。
就像是溫誠的那個擁抱。
……還有溫誠耳垂冰涼柔軟的觸感。
游藝抿着嘴無聲笑着,整個人沒忍住在被子裏面打了個滾!翻身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中仿佛都異常刺耳,沒控制住小激動的游藝吓了一跳,忙悄悄擡起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低矮床鋪。房間內沒有開燈,一片黑暗中其實他根本看不到那裏躺着熟睡的人。
但是游藝能在一片安靜之中捕捉到溫誠的呼吸,幾不可聞得淺淺呼吸聲始終沒有出現被聲音打斷的變化,昭示着這個人現在并沒有被吵醒。
游藝這才動作緩慢,小心翼翼地躺回去,不敢再有什麽動作,只能身體不動任由自己腦袋中的那個小人瘋狂尖叫着,他嘴角還含着笑意,伴随着無人可知的尖叫聲,滿足地閉上了眼睛。
……
似乎被這一天發生的事情影響,從熟悉的噩夢中驚醒後,有所預料的溫誠并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他睜着眼盯着漆黑的天花板,剛剛的夢中究竟有什麽他已經記不起來了,只剩下神經深處因恐懼而緊縮的窒息感還抽搐一般刺激着他。
這樣仿佛窒息的痛苦間斷性的熬過了不知道多久,一直到視線所見已經能看到模糊的家具影子,溫誠這才慢慢将仿佛凝固的思維從噩夢中抽離,終于放松了緊繃的身體。
——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的整個後背已經全部被冷汗打濕。
他吐出一口氣,左手習慣性的往床頭燈那摸,在已經觸碰到了那個旋轉的開關後,卻突然想到了什麽,指尖微頓,擡頭往沙發的位置看去。
沙發上的那個漂亮小孩睡覺的時候臉對着外側,被子裹得很緊蓋得很高,腦袋半埋在枕頭裏。溫誠擡手比了一下,感覺他的臉這麽看只有自己手指甲那麽大。
這個沒什麽文化的認識反而讓溫誠無聲輕笑,他也不知道就這麽看了多久,還是幹渴的喉嚨不耐煩地提醒着他,溫誠這才動作小心地掀開被子一角,赤腳踏在柔軟的地毯上,蹑手蹑腳地走到廚房。
再好的保溫杯也不能整宿都維持着溫熱的溫度,裏面剩下的半杯水已經涼透,一口下去本來喉嚨裏還仿佛在灼燒,這一下瞬間緩解不說,連心髒都透着讓人被迫清醒的涼意。
溫誠倒是不在意這些,反正他做了噩夢之後基本上也很難再繼續睡下去。他放下杯子準備循着來時的軌跡悄悄回去繼續睜眼躺着的時候,睡相很好動也不曾動彈一下的游藝突然在沙發上翻了個身,換成了仰躺的姿勢,含糊不清地嘟囔了句什麽。
這一下着實讓溫誠好奇,往床邊走的腳步也就順勢換了個方向。
游藝也不知道是熱了還是怎麽,之前還裹得嚴嚴實實的被子散開,右手也從被子中掙脫開,線條漂亮的手臂自然垂下,掌心時不時悄悄握緊松開,仿佛在夢中無意識地抓着什麽。
在溫誠一步步走近,右腳堪堪站在沙發床的邊沿,這只看似胡亂抓着的手正好握住了溫誠的小指,接着游藝臉上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好似終于抓到自己的想要的,慢慢收緊,不動彈了。
若不是游藝始終閉着眼睛,溫誠都要懷疑這人是不是都已經醒了。
他試探性地伸出另一只手在游藝額頭上輕輕碰了一下,睡夢中的游藝很自然地歪着腦袋蹭了蹭,眼睛還是閉着的,倒是嘴唇開合含糊不清地說了些什麽。
溫誠湊近一點兒,還是聽不清。
他彎下腰半蹲在沙發前,幾乎把耳朵貼在了游藝的唇邊——
“我陪着你的……”他終于聽到游藝在睡夢中含糊不清地嘟囔着,“我一直陪着你的……溫誠。”
小傻子。
像是暖光似的小傻子。
溫誠的小指還被游藝握在掌心,他順勢坐在沙發旁邊,手臂搭在沙發上側頭枕着,歪着腦袋看着這張漂亮的臉,耳邊是重複不斷的細微聲音。
“我會一直陪着你的,溫誠。”
那聲音一點點的、執着的将他的噩夢一塊塊敲碎,照進來光。
“等你醒來就沒有這麽大的膽子了,”溫誠晃了晃被握住的手指,看他睡得很熟,小聲說,“只會紅着小臉蛋探頭探腦地悄悄打量我。”
“但是也很可愛。”他輕輕笑着,指尖悄悄地蹭着游藝的臉頰,“怎麽樣都可愛。”
溫誠睡着了。
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時候,在噩夢之後,伴着耳側細微含糊的聲音,就這麽維持着一個不太舒服的別扭姿勢重新陷入了沉睡。
一直等到他的呼吸維持在了深度睡眠的頻率上,說着夢話将他勾搭過來的游藝這才悄悄地睜開眼睛。
眼神清明,一眨不眨地看向身邊的人。
連他自己恐怕都不知道那眼中的情感有多麽熾烈與溫柔。
……
溫誠是被麥片混着奶香的味道喚醒的,他眼睛還沒來得及睜開,先懶洋洋地翻了個身,結果差點兒從沙發邊沿一腦袋栽下去!
“哥,你醒啦!”在廚房忙碌的小兔子聽到聲音笑着回頭說,“我再煎兩個雞蛋就可以吃飯了!”
滿臉茫然坐起的溫誠在沙發上沉默着,目光從自己被子已經疊得整整齊齊的床鋪上掃過,又遲疑地看了眼他現在正坐着的沙發,揪起蓋在身上的被子一角,陷入沉思。
可能是睡得太香,稍顯混沌的大腦思考了半天才終于回憶起大半昨晚發生的事。
說是大半,因為關于他是如何睡着又如何從地毯上被挪到沙發上的那部分記憶完全是一片空白。
“好了,麥片牛奶和吐司!”身上圍着小圍裙的游藝端着盤子走過來,“早飯要多吃一些,我看家裏也沒有面了,不然其實可以做手擀面……”
“挺好的。”端着溫熱的牛奶杯,溫誠看着游藝好似什麽都沒發生的模樣,難得在面對游藝的時候有些遲疑。
畢竟他是不知道怎麽解釋自己為什麽會從床上睡到沙發上這件事。
“你太瘦了,我在吐司裏面給你加了雙層的煎蛋。”在他難得沉默的時候游藝卻不受幹擾地繼續說,“而且體重竟然那麽輕,好像是一張紙一樣。”
好吧。
溫誠聽到他這句話,基本上已經确定自己昨天是怎麽換了‘床’。
他擡頭剛想說什麽,結果卻看到對面的漂亮小孩明明不知道跟誰借來了勇氣調侃他,但說完話之後竟自己把自己弄得面紅耳赤不敢擡頭。
惹得溫誠艱難的忍着笑意,都不好意思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