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看着游藝在自己面前堅定點頭的笑臉, 溫誠無奈地捏了把他的臉蛋,幹脆趕他去了隔壁的小卧室。
心裏想着懶得理這個仿佛血脈中都長滿‘不解風情’的小傻子,結果一路斜着眼睛看游藝乖乖走到門口, 溫誠到底還是開口叫住他, 清着嗓子故作冷淡地說:“收拾一下,一會兒帶你去吃飯。”
“好!”游藝轉頭笑得開心, 似乎完全不知道溫誠現在的複雜心情。
不過當溫誠和游藝慢吞吞沿着昏暗小路往餐館走的時候,看着身邊小孩兒小心翼翼湊上來扯着他的手,溫誠心底在面對游藝時的那點兒無奈都被這個小傻子的小動作散開了。
他反手扣住小傻子的掌心,嘴上嘆氣:“你啊……”
唇角卻小小地勾起了一個淺淡的笑容。
拐過兩個彎,昏黃的路燈便被眼前高樓裝飾着的密密麻麻霓虹燈映襯得黯然失色。
當地時間晚上十點,路上的行人均細腰長腿穿着時尚大步走着, 有些人身後還帶着豪華拍攝團隊, 站在國際名模的巨幅廣告屏下找準姿勢擺拍。
這條禁止車輛行駛的街道不足五百米,卻是整座藝術之都的心髒。
“查爾斯的工作室就在這邊,”溫誠帶着游藝小心經過身邊一群群精心打扮的年輕男女, “其實白天這邊比晚上還要熱鬧。”
踏在異國的土地上,兩人都沒做任何遮擋掩飾。游藝是這張臉在國外基本沒有知名度, 消失六年的溫誠更是無所畏懼。
他們光明正大地牽着手,渾然不知當他們在人群中旁若無人地走過時, 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
不同于本國人的清俊相貌,在衆多優秀模特中間仍一眼就能發現的出衆氣質,讓幾位長期在這邊尋找新鮮血液的經紀人眼前一亮,幾乎就要擡步走過去——
直到看到兩個人攜手走進的那家餐廳。
布谷鳥全景餐廳, 被譽為全球最奢華西餐廳,每個城市最多開放一家,并且都建設在房價最高昂的地段,還建了整整八層。
更別提開在這條路上的布谷鳥是第一家總店,肯在這裏吃上一頓飯的人,永遠不可能加入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模特公司。
當然,溫誠将黑色會員卡遞給迎面而來的侍應生之後,對于這家餐廳只側耳和游藝簡單介紹了一句:“他家味道還不錯。”
布谷鳥全景餐廳在江京市沒有分店,游藝對這家餐廳的全部了解只靠偶爾在網上看到的消息,所以他走進來後只覺得店裏內部裝修華麗但不俗氣,對于它的菜品價位都不太清楚,自然溫誠說什麽都笑着點頭。
……其實就算他知道在這吃一頓飯的消費要往六位數以上走,游藝肯定也還是會點頭。
反正溫誠說什麽,他都會沒有任何意見的傻笑附和。
拿着會員卡離開的侍應生,再回來的時候會員卡卻是由經理雙手捧着親自送過來,熱情道:“溫先生,六樓臨窗的位置可以嗎?那邊是看夜景最好的位置……”
溫誠表情沒變,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麽,身邊的游藝卻先開口拒絕:“我們可以在一樓嗎?”
說完,這個小孩還伸手偷偷捏了一下他冰涼的指尖。
這體貼的傻小子渾身永遠像一個小火爐一樣溫熱滾燙。
暖人心脾。
溫誠輕笑,反手勾了勾他的小指。
讓游藝耳尖的紅更深了兩層。
一樓的位置雖然不如樓上視野開闊,但拒絕了經理熱情服務的兩人一個專心致志研究菜單,一個将手腕抵着下巴專心看人,都對外面的風景毫不在意。
其實也好久好久沒來過的溫誠将手指戳在菜單的圖片上,擡頭問:“這個?”
游藝笑着看他,眼神都沒移開,頭卻點得痛快:“好。”
“那,還有這個?”
“好。”
“這個看起來也可以……”
“好。”
“……你是複讀機嗎?”
“是。”
乖巧回答的游藝倏然反應過來,臉頰暈出一片緋紅,對着溫誠沒忍住的笑聲,偷偷補充了一句:“反正哥你挑的什麽都好。”
“是,”溫誠用電子屏将選好的菜品上傳給前臺,好似随口說,“我還挑了你這麽一個氣人的大可愛。”
如果仔細盯着看似乎還能看到游藝鼻尖上的兩枚小牙印,頂着這麽一對‘勳章’大方出門的游藝也不反駁,就在那紅着臉笑。
溫誠擡手戳了下他的額頭,笑罵着:“小傻子。”
哪怕不常吃西餐,游藝也能嘗出來這裏的菜品味道真的不錯。
這或許和同桌吃飯的人是誰有百分之八十的關系。
等溫誠吃完半份牛排放下刀叉的時候,對面的游藝已經将面前的美食打掃得幹幹淨淨。
對上溫誠視線的時候游藝還不太好意思地揉了揉肚子,小聲解釋:“在飛機上我就餓了。”
那還不吃飯非要先回家?
這句話在溫誠喉嚨中滾了一圈,又帶着令人熨帖的熱度咽了下去,最後化為藏在眼底的濃郁笑意。
他家的大可愛啊。
……
“溫先生。”
兩人将要起身離開的時候一聲熟悉的招呼讓溫誠下意識循聲去看,結果畢恭畢敬的餐廳經理面對的人并不是他,而是某個過分熟悉的身影。
溫誠立刻又轉身坐了回去,背對着門口,還不忘把同樣起身去看的游藝按回座位上。
“想吃什麽甜點嗎?”溫誠幾乎毫無破綻地說,“我想吃草莓布丁了。”
不知道什麽原因難得沒有附和他的游藝視線還看着他身後,有些緊張地說:“那個,哥……”
溫誠兩只手捧着游藝一直偏頭去看的小腦瓜:“不許看了,乖。”
“不是……”被按住腦袋不能動彈的游藝下意識握住溫誠的指尖,努力用眼神不停地提示他,“哥……”
如同看不見的溫誠就是不回頭,而顯然,他這種拒不配合的态度并不能讓身後正在靠近的那個人停下腳步。
“溫誠。”
當走到面前的中年男人沉聲叫出溫誠名字的時候,游藝第一次在溫誠面上看到了如同孩子一般的懊惱。
——雖然現在的氣氛可能不太合适,但游藝心底的那只土撥鼠還是偷偷膽大包天地大聲叫喊着可愛。
然後溫誠站起身。
十分尴尬地叫了一聲:“爸。”
啪!
尖叫聲驟停。
土撥鼠捧着的松塔砸在了地上。
猝不及防就見了家長的游藝慌忙從座位上站起來,大腦一片空白,他的備忘錄還沒更新到這個程度,現在也來不及在最近看過的無數本戀愛追求手冊中尋找答案,只能憑借身體迅速做出反應。
比如一個九十度深深鞠躬。
“叔叔好!”
聽到這個聲音,本還滿臉嚴肅的溫建明将目光從自己兒子身上移到了他旁邊那個小孩的……後腦勺上。
好半天,他才頗為冷淡地應了一聲:“嗯。”
如同得到許可,游藝戰戰兢兢直起身子,腳步小心翼翼地往溫誠那邊挪,渾身上下寫滿了不知所措,連一個眼神都不敢往溫誠父親的方向瞄。
察覺到游藝的不安,溫誠将手背在身後,在自己父親面前,堪稱明目張膽地握住了小孩兒緊張出汗的手心。
“我為您介紹一下,”溫誠對自己父親露出一個難得友好的笑容,“我家小朋友,游藝。”
哪怕游藝明明知道溫誠不止一次對別人這麽介紹過自己,但現在站在自己對面的是溫誠父親,這個與往常同樣的稱呼卻讓游藝的心跳都仿佛停了半拍。
和之前那麽多次的感受都不一樣。
心髒在停頓之後跳動得反而更加劇烈,牽扯着胸口仿佛都有些悶痛。
痛得真實。
讓他清清楚楚的明了,這并不是一場他妄想的夢。
這個認知讓游藝一顆心都被鋪天蓋地的愉悅填充包裹,嚴密無縫,不舍得向外透出半分。
溫誠能察覺到,自己父親的突然出現讓游藝有些不自在的慌亂,剛剛那被他握着的掌心還微微蜷縮着似乎想要掙脫出來。然而現在那只手卻不用依靠溫誠的力道,自己就主動緊緊握住。
甚至再開口時,游藝的聲音也不像剛才那般毫無準備的僵硬緊張:“叔叔好,我是游藝。”
在溫誠父親咄咄逼人的目光中,游藝稍頓,認真地補充說:“是很喜歡溫誠的人。”
溫建明挑眉,這個與溫誠完全複制的動作讓游藝愛屋及烏的感覺到了親切。
結果他就聽着溫誠父親非常懷疑地語氣:“你成年了嗎?”
“……我成年了!”游藝迅速把随身必備的身份證掏出來,“真的!”
本來就是故意問這一句,想看這個大言不慚說喜歡自己兒子的小男孩難堪,沒想到對方還真的認認真真解釋。
溫建明盯着那張怼到眼皮底下的身份證,臉色都青了。
善于察言觀色的游藝立刻明白自己大概犯了蠢,連忙把身份證收起來,小聲道歉:“……對不起。”
“沒事。”突然就想親他家大可愛一口的溫誠忍笑擡手摸了摸他的頭,主動就替自己父親回答,“我家祖傳,都喜歡年齡小的。”
說着,他還瞥了眼被溫建明扔在門口的年輕女人,金發碧眼嬌小玲珑,穿着一條白色的露背長裙,神情緊張地看着這邊,那模樣也就二十出頭。
他爸這十年如一日的口味。
啧。
溫建明自然也看到了那個還沒離開的女人,不耐煩地皺起眉頭,稍微走開兩步,掏出手機打了電話:“把佩斯小姐送回家。”
在溫建明打電話的時候,游藝悄悄看着溫誠臉上的表情。
畢竟,發現自己父親和一個比自己還小的女人約會,一般人都不會很輕易就接受吧。
溫誠察覺到他的目光,唇角上翹,兩只手舉起亂七八糟地揉着他的臉,把這孩子臉上顯而易見的擔憂都揉開揉散了才停下。
“好啦,我開心了。”
他最後捏了下游藝的鼻尖,輕笑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