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溫誠愣在當場, 以至于都沒能在第一時間給出顯而易見的答案。
從游藝種種的追求理論中,他已經認定被游藝藏在心底的那本追求手冊是一本他可能用盡一生都琢磨不完的書。
卻從未想到, 原來這本書竟然還是有結局的。
他以為自己最多才走到一半, 卻猝不及防被直接拽到了結尾。
……想到游藝種種讓他哭笑不得的前科, 溫誠對于能從游藝口中聽到這樣的話, 就感覺難以置信, 不可思議。
于是在滿足與欣慰的心情一點點冒上來之餘心底也始終帶着一絲存疑。
大概是他沉默的時間有點兒長, 本就緊張得心跳怦怦怦的游藝更是牢牢扣着溫誠的指尖。
他不敢開口問,亂七八糟的情緒都和一顆心緊密糾纏成一團,全都被溫誠的每一個細微的動作牽扯着。
溫誠稍一皺眉,那顆心就沉沉落下去。
溫誠稍一揚唇, 那顆心也跟着他嘴角上揚的弧度搖搖晃晃地飛起來。
而他等了很久, 才終于在心髒的劇烈跳動中等到了溫誠的一聲嘆息。
——慌亂的游藝掌心握得更緊, 嘴唇更是緊緊抿成了一條直線。
“你……”溫誠稍微偏頭,就看到游藝眼睛一直認真看着他, 眨都不敢眨一下,甚至連眼眶都因為在焦慮等待答案中偷偷浮起一層淡淡的紅。
就像是小兔子可憐巴巴地垂着長耳朵, 還用一雙水亮的大眼睛偷偷看你。
溫誠忽然意識到,哪怕他自己已經單方面定義為兩人正在熱戀中, 可堅定自己仍舊處于追求階段的游藝心裏可能始終都帶着一點點戰戰兢兢。
于是這個小傻子把自己心底所有的想法都蒙上一層小心翼翼的外衣,将‘我要’認真包裝成‘我想’, 乖巧站在原地,要先詢問并在得到許可後,才敢做。
像今天他這樣先把小枕頭擺在床上放好才來先斬後奏, 已經算是一個重大突破了。
不愧是已經把追求手冊翻到了大結局。
溫誠好笑地伸手戳了下游藝的臉頰,戳出一個小小的窩。而始終等不到答案已經有些不安的游藝在他的動作下還能輕輕扯起嘴角,配合地露出一個帶‘酒窩’的笑。
還是那麽可愛。
無論什麽時候,這個小傻子帶給他的永遠都是溫暖和光。
所以……
“當然可以。”
明明是恨不得直接填在考卷上的正确答案,溫誠仍舊認真鄭重地說出來。
這幾個字像是被不知何處來的風緩慢地吹到了游藝的耳中,讓他心跳仿佛都就此停頓。
“……哥。”
他呆呆地看着溫誠,糾纏成亂麻的情緒在這兩個字中忽然散開,有一瞬間讓他什麽都沒去想。
像是在做夢。
即使心中有百分之九十八的好預感,游藝卻始終只在心底放着另外的百分之二。
不過分期盼,就不會太過于失望。
反之僅僅得到一點滿足,就能放大為成千上萬的幸福愉悅。
腦中的土撥鼠在尖叫着奔跑轉圈放煙花,現實中的游藝卻只是緊緊握着溫誠的手,一下下無意識地摩挲。
他目不轉睛地看着溫誠的笑臉,毫無意義地反複低喃着。
“哥……”
溫誠也慣着他,一聲聲應着。
“嗯。”
“……哥。”
“嗯。”
“……溫誠。”
“嗯。”
“溫誠。”游藝心跳得厲害,他這次沒等着溫誠輕笑應聲,接着聲音很小地補充,“你也太慣着我了。”
怎麽感覺這聽起來好似還帶着兩分甜蜜的委屈?
“那我還能怎麽辦?”溫誠輕輕捏了一下游藝的小紅臉頰,聲音中滿是笑意,“不然呢?你要可憐兮兮地抱着枕頭慢吞吞回去嗎?”
“隔壁的床太小,”游藝把最開始找的借口重新翻出來,委屈巴巴的樣子,“翻個身我就要掉下去了。”
如果這是表演課随堂練習的話,游藝可能會不及格。
因為他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臉上始終帶着掩飾不住的傻笑,眼中像是藏了星空,燦爛耀眼。
……
得到了溫誠的許可,游藝終于可以正式占據半張床。平平躺着,雙手放在小腹處,一動不動,看起來還好像只是簡簡單單的換了個地方睡,雲淡風輕沉着冷靜。
——如果不是臉越來越紅,呼吸越來越急促的話。
絲毫不像老年養生作息的溫誠,沾了枕頭就滿身困倦襲來,最多把手指頭挪到了游藝枕邊,捏了捏他發燙的耳垂。
溫誠眼睛都睜不開,忽然想到什麽長嘆一聲,帶着終于塵埃落定的欣慰,含糊不清地嘟囔一句:“終于不追了?”
“……啊?”
哪知道躺在身側的游藝身體一僵,轉過頭看着溫誠,帶着不知所措的茫然,小心翼翼地開口:“哥……這樣以後,我就不能再追你了嗎?”
——溫誠不知道要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可能是已經習慣了吧。
他聽到這句話之後心底冒出來的第一個詞就是‘果然’。
果然,這還是他家的大可愛。
如假包換、總能讓他哭笑不得的大可愛。
他也沒費力去擡眼皮,只把身體磨磨蹭蹭往小火爐身邊挪了挪,手臂搭在這和小傻子的腰上。
摟住。
溫誠打了個哈欠無奈道:“你的追求手冊都進行到大結局了,還要追啊……”
“大結局剛翻開。”游藝紅着臉蛋反駁了一下他的措辭。
行吧,後面大概還有一二三四五點在排隊等着。
明明一張床也躺了。
一張被也蓋了。
一個枕頭也枕過了。
親了那麽多次。
甚至現在還有了更親密一點兒的舉動。
已經佛了的溫誠懶洋洋地拖長這調子問:“我這麽難追啊?”
可能是最沒有資格說出這個字的游藝認真點頭:“難。”
游藝還有一個小心思偷偷摸摸地藏在心底沒有說。
甚至如果可以,他還希望能夠更難一點兒,最好同一條路上的其他人都會受不了路上的荊棘困境而半途而廢,那麽溫誠的身後就只能有他一個人了。
——如果江良翰影帝聽到這句話怕是要哭死。
懶得睜眼的溫誠不明白他的小心機,只對那個睜眼說的瞎話回應一聲嗤笑,搭在游藝腰間的手沒怎麽用力地擰了一下。疼是一點兒都不疼,就是讓游藝身體瞬間僵硬,細微的麻癢從與溫誠掌心相碰的位置一點點滲入五髒六腑。
明明剛剛才在溫誠手中得到滿足,現在這個火氣旺的年輕人又忍不住稍稍弓起腿。
在疲倦中的溫誠連一向以來的敏感都困掉了線,他沒察覺到有什麽不對,手臂摟着游藝輕聲嘀咕着:“你也不怕追着追着我再和別人跑了。”
“你說你枕邊只會有一個人的。”游藝渾身冒着熱氣,連聲音沙啞輕顫。可能是因為關系更親密了,對于溫誠這句一聽就是玩笑的話這個向來戰戰兢兢的小孩心底有了底氣,不僅沒怎麽太認真地放在心上,反倒還不太講理地揪着字眼,“……反正我現在躺在這邊。”
這種牢牢抓緊位置就是不松手的小流氓理論……
不得不說,讓溫誠喜歡得想親他一口。
“哥,那我還能追你嗎?”
——如果這傻小子不是對這種問題執迷不悟的話。
“追吧追吧,”溫誠抱着他破罐破摔,“我就站在原地讓你追。”
……
游藝的到來讓整個養老聖地都添了三分屬于年輕人的活力。
除了查爾斯,另一邊的鄰居是一對年過古稀的夫婦,游藝不認識他們,自然也不知道他們是某全球著名時尚品牌的創始人。
畢竟在游藝眼中,這一對老夫妻看起來只是最普通的幸福老人,每天釣魚,散步,下午時還會攜手坐在花園裏曬太陽。
老爺爺有些神秘的釣魚技巧。
老奶奶做的手工曲奇很好吃。
從小到大備受長輩喜愛的游藝,在異國他鄉也維持了這個神奇的屬性。這才不過幾天,就已經融入到這個聲名顯赫的養老團體中。
嘴甜,口語流利,又有着當地年輕人少有的溫雅謙虛,更別提還會做很好吃的家鄉小點心。
當然,他和溫誠之間根本無法插足的甜蜜氣氛也讓這些過盡千帆的老人欣慰又歡喜。
一來二往,倒是拼成了一桌飯搭子。
午飯時間,高傲的查爾斯拎着兩瓶果酒不請自來,和工作相熟的同齡鄰居矜持點頭後旁若無人地坐在餐桌的空座位上,不客氣地開口點菜。
“我要吃紅燒肉。”
廚房中的游藝沒露臉,只伸出一只比着OK手勢的手。
反而是溫誠叼着一個蘋果端着拌好的水果沙拉從廚房裏走出來。他身上随意穿着一件松垮的白色短袖,一條黑色的五分休閑褲,加上腳上那雙平平無奇的人字拖。
剛一亮相,就收獲了三臉嫌棄。
尤其是查爾斯的白眼恨不得都要翻到天上去。
“我簡直難以相信你竟然在這個地方還能找到這樣一套衣服?”
因為溫誠借口倒時差精神萎靡,一直沒抽出時間去查爾斯工作室‘坐班’量尺寸。查爾斯耐心等待了兩天之後,對他的‘靈感來源’也全然扔掉了客氣的外衣,展開了挑剔毒舌的本性。
“沒品位,審美低下,”他随手抓了下溫誠的衣擺,馬上又像是裏面有刀尖割傷他的手指一樣連忙甩開,“我從沒想過這世界上竟然還有這麽糟糕的質感!”
“啊,”溫誠滿不在乎地咬了口蘋果,“傷了您老人家的手還真是不好意思。”
“真希望你的‘時差’能早些穩定,”查爾斯加重聲音強調,“不然多看你兩眼,我的靈感恐怕都要徹底枯竭了!”
“您也可以選擇不看,”溫誠坐好,臉上還露出一個氣人的微笑,“比如現在回家和你的鹦鹉一起嗑瓜子。”
“哼,”查爾斯舉了一下自己帶來的酒,“我是為了游藝來的。”
“嗯?叫我了嗎?”
端着菜走出來的游藝正好聽到這一句,疑惑地問。
查爾斯的目光從游藝身上那一套熟悉的低廉、劣質、毫無品味的衣服上,如同想要做一個對比,視線緩慢又再次挪到了身邊的溫誠身上。
“老亨利,”他不忍直視地捂着臉,痛苦地叫着自己的老鄰居,“我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