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

腰,剪影瘦削而堅硬,分明只穿着西裝,卻如穿着鐵甲的武士般威嚴。每一次他爆發出這樣的氣場是,都是源于某種強烈的……征伐欲望。

“很多年了,從沒有想今天這樣,我覺得我距離終點很近了。”靜了許久,昂熱轉回頭來,低聲說。

“你的終點是什麽?”

“我要找到龍王們的故宮,吧他們捆在裏面,在那些青銅、岩石、水下或者浮在天空裏的宮殿裏都塞上一枚核彈,然後同時引爆,我坐在那根釘死白王的銅柱上看這群爬行類的世界覆滅,大火像雨一樣從天空裏灑下來。”昂熱表情認真,“你覺得我得人生終極理想怎麽樣?”

“蠻好,”守夜人居然點點頭,“我相信你做得出來,你這人一貫記仇。”

“對啊,死人之國,這是我的機會。”昂熱舉杯,“老朋友,我需要你的幫助。”

“我的專長是煉金術,不是研制核武器,這個事情你應該找道格?瓊斯,他是物理系主任!說起來我有點肚子疼……”守夜人趕緊說,他只恨自己沒有留一個後門可以蹦起來逃走……昂熱很少求他,求起來都是要命的事。

“下周校董會的調查組到達學院。”

“什麽?”守夜人愣住了。

“調查組”這個詞……這東西出現在卡塞爾學院實在很違和,建校差不多一百年裏,昂熱幾乎一直是這個校園的絕對領袖,校董會是原來密黨長老會改組的結果,這些人雖然能夠鉗制昂熱,卻很少試圖幹涉昂熱的工作,指揮執行部獲取點資料已經是極限,如今他們竟公然派駐“調查組”!調查什麽?懷疑什麽?

“名義上是和教育部聯合的一次考察,考察卡塞爾學院辦學情況,事實上在六旗游樂園事件之後立刻排除調查組,目的應該是事件的中心人物楚子航,他這些天在小校園新聞網上已經熱透了”。昂熱嘆了口氣。“我們确實養了一支不錯的狗仔隊,校董會對于學校情況的了解很多都出于我們自己在內部網上放出的新聞,他們應該能覺察出楚子航的表現異常。”

“不僅僅如此吧”?守夜人皺眉,“他們把那份中國警方的資料看得如此重要,應該是很早就對楚子航的身份和那起事件有懷疑了。”

“‘暴血’、‘烙痕’這兩件事中的任何一件都能叫楚子航完蛋。”昂熱說,“你必須幫我。”

“說得好像我欠你的一樣……”

“我不信任校董會。”昂熱一個字一個字地說。

守夜人愣住了,室內本來已經不高的空氣溫度在這冷感四溢的一句話間好似冰凝了,兩個人默默地對視,聽着雨聲嘩嘩,。守夜人對校董會的态度也說不上好,他一直都說已經是新時代了,什麽密黨元老會這種機構已經沒喲必要存在,家族的老家夥或者新繼承人什麽的就當好自己的幕後投資人,校董會不該幹涉校務,校務是執行者的事,他們這群人才是執行者……如果他在閣樓上喝了幾十年酒看了幾十年美女雜志也能稱“執行”的話。

但是他不是說對校董會不信任,畢竟大家的目标是一致的,而長老會畢竟仍舊是整個密黨的精神領袖。

有什麽理由不信任手握巨大資源而且願意與你并肩作戰的領袖們?

“每個人都有各自的目标。大家就像是同性的夥伴,暫時目标一致的時候,就會同行,但是應為最終的目标不同,總會在岔道口分道揚镳,我不知道還有多久我會和校董會分道揚镳,但我覺得隐約看見了那個岔路口。。”昂熱輕聲說。“這麽多年來,密黨對抗龍族的戰争是無私的麽?”

守夜人沉默了片刻,搖頭,“雖然在有些年代,我們曾經湧現過英雄,為人類或者世界這樣崇高的主題付出過慘重的犧牲……但我不敢說密黨是無私的,組成長老會的每個家族都是財閥,我們從龍族文明中獲得了巨大的好處,介于純血龍族和人類之間,龍族比仇恨人類更加仇恨我們,因此我們被逼上了與之決戰的路。”

“那麽如果有一天沒有了龍族呢?有一天這世界上所有的龍都死了。”昂熱端着酒杯,走到窗前,眺望“英靈殿”頂被雨水沖刷的雕塑。

“你覺得……那一天快要來了?”

“神話中‘諸神的黃昏’,黑龍複活,從死人之國來的軍隊和惡魔們一起發動對生者的戰争:瑪雅文化說2012年第五個太陽紀的盡頭,将不再有新的紀元,因為一切徹底結束;佛教神話說三場巨大的災難之後,三界之中,自無間地獄至第三禪天,全部毀滅,一切如塵埃飄散。這是從太古時代開始人類世代相傳的‘毀滅主題’,我相信有這樣一天,命運三女神的絲線紡織到盡頭,迎接生命線的只能是一柄剪刀,那一天就是決戰之期。”昂熱深深地吸氣,“我并不害怕決戰,從我知道這場戰争自太古時代已經注定,我只怕自己沒有那麽長的壽命,趕不上它。如今我看到了希望,四大君主輪次蘇醒,死人之國的門重新打開,路明非、恺撒、楚子航這樣血統精純的年輕人出現,最後的戰争臨近了。”

“不如說是毀滅臨近了。”守夜人對于這個悲觀的語言顯得很淡定。

“不!”昂熱猛地扭頭,那對鐵灰色的瞳孔裏,熾烈的金色光豔吞吐。

守夜人愣了一下,一手高舉酒杯,一手麻利地抓起酒瓶,擋在自己兩眼前。他透過琥珀色的酒液看昂熱。

“你搞什麽?”昂熱倒是愣住了。

“當墨鏡用……你現在兩眼亮得好像閃光燈!”守夜人振振有詞。

昂熱忽然間高漲的威嚴在各個做事風格素來沒譜的家夥面前沒撐住幾秒鐘,退潮般迅速回落了。昂熱嘆了口氣,“決戰,只有打了才知道勝負。我們既然能殺死青銅與火之王,我們未必不能殺死其他龍王,乃至于黑王。命運女神的剪刀不僅僅是落在人類的生命線上,還有龍族的生命線,決戰之後,可能龍族重新成為世界主宰,也可能他們被徹底終結。事實上,校董會對于決戰也很期待,他們甚至滿懷信心,甚至其他的混血種家族,比如漢高那些人……”

“漢高不過是個投機商人,”守夜人冷冷地哼了一聲,“還學我穿得像個牛仔。”

昂熱又嘆了一口氣,他不知道為什麽這個多年的夥伴總是有點脫線,人類命運世界毀滅的主題似乎沒有他和漢高撞衫來得嚴重……其實守夜人對漢高指責完全站不住腳,年輕時代的漢高真的是一個德州牛仔,還是一個警長,以那對煉金轉輪大殺四方。而他這位老朋友……似乎只是一個沉溺在狂野酒吧女郎和酒瓶子裏的英俊青年,酷愛牛仔風格的服飾而已。

“他們都認為在龍族全滅之後,混血種會掌握世界的權力,沒有龍族潛在勢力的制衡,混血種可以把全部精力用于統治人類。他們已經開始準備在家族之間分權了。”昂熱說,“他們才是真正的政治家,政治家永遠在戰争還未結束的時候就想到建設新的世界,就好比美國和蘇聯還未攻克柏林已經考慮如何在歐洲劃分勢力範圍。”

“他們這麽想我不意外,他們一直是這樣的人,”守夜人說,“我好奇的只是,你的目的是什麽?那麽多年以來你一直是秘黨中最具執行力的人物,你為‘屠龍’這件工作出力最多,你沒有家庭子女,沒有財産,花錢像一個朝生暮死的浪蕩公子。而你已經老得快要死掉了,你為什麽這麽堅持?”

“你知道的,何必再問我?”昂熱淡淡地說。

輪到守夜人嘆息了,“你是送葬人,龍族的送葬人。所以你一直是、穿着黑

色,袖子裏帶着折刀,一百年裏每一刻你都在想殺人,啊不,屠龍。你是那種很

記仇的人,誰和你結下仇恨,成為你的敵人,就只有死路一條。除非他們先殺了

你。”

“對。”昂熱點點頭。

“你的目的呢?彼此交換一下內心是老朋友間應該做的。”昂熱扭頭看着守夜

人。

守夜人接着撓頭,歪嘴,“不告訴你……因為我不喜歡說謊。”

“你以前總是對女人花言巧語。”

“你全身上下哪有半點像女人?”

“我不想跟你說爛笑話。”昂熱把空酒杯放在一摞DVD上,“校董會既然派出

調查組,說明他們對我在這件事上的能力不信任,而我也不信任他們的判斷,無

論是出于楚子航繼承了獅心會的角度,或者因為他是目前唯一一個可能去過死人

之國的人,我都不希望校董會把他從這個校園裏趕出去。教授中肯定會保護楚子

航的只有施耐德,他控制着執行部,但是影響力還不夠,院系主任那些老怪物們

……”

“你自己也是老怪物。”

昂熱沒理睬他,“還是會尊重校董會的意見,能幫我留住楚子航的只有你,

你是我多年的朋友,我需要你的回答,不用多話,一個字的答案。”

“你就是在逼我表态嘛……”守夜人縮在轉椅裏,雙手抱懷,挺着肚子嘆氣

“一個字,Yes或者No。”昂人的聲音嚴厲起來,他知道求這個人沒用,這個

人看起來邋遢沒譜,但是對一切事情都有自己的判斷。

“我記得學院裏推行中文教育還是我的意見。”守夜人慢吞吞地說。

昂熱一愣。

“在這所學院裏大家都說中文,以便我們在中國屠龍的‘東方攻略’,而中

文裏‘不好’是兩個字,”守夜人歪着頭看着昂熱,“可你要一個字的答案,我

只能說……”

沉默了很久,昂熱嘴角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笑容,“你非要賣這麽一個關子

麽?”

“我也這麽說‘呸’……”守夜人揮揮手,“但是我是個有教養的人,這種

字不能出自我的嘴裏,所以我還是說‘好’吧。”

“你好像是個不說冷笑話就會死的人似的。”昂熱拿起自己帶來的雨傘就要

出門沒他已經實現了此行的目的。

推開門的瞬間他聽見背後守夜人慢悠悠的聲音,“喂,朋友,你明白你在做 什麽,對麽?”

“當然。”昂熱沒有回頭。

“我承認,我不喜歡校董會那幫老古董和政治家。出于他們自己的利益,他 們可能濫用卡塞爾學院的力量,但他們的目标是建立混血種的時代,全新的時代 。他們想的仍舊是建設,雖然權力欲有點過剩。而你,你是是要為龍族送葬,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死人之國,我相信你會把核彈運進去,把那些太古時代的偉 大遺跡炸毀,火雨從天而降的時候,你會點燃一支雪茄倒上一杯香槟來祭奠你的 朋友們,那些最早的獅心會成員,如今他們已經成了一塊大墓碑上的名字。龍族如果知道他們的複興的命運因為殺了幾個混血種跟一個差不多該死的老家夥結仇 ,于是被老家夥百變,他們會後悔得腸子發青的。”他頓了頓,“昂熱,你要的 只是毀滅,對于毀滅之後的事情你什麽都不想,你在發狂的邊緣。你以為你是誰 ?複仇女神?”

昂熱撐着傘站在門前,雨水從他的傘緣墜落。他望着鐵灰色的天空,似乎在思考,守夜人看着他的背影,老友此刻的背影模糊而遙遠。

“你錯了。”昂熱低聲說。

“哦?”守夜人一愣,“你的意思是……出了屠龍,你那固執的腦瓜子裏還

有點別的計劃?”

“我的意思是……你錯了,是男神。”昂熱反手帶上門,“不要以為只有你

會将爛笑話。”

3.教育考察

 1000次支線特別快車奔行在伊利諾伊州北部的丘陵地帶,放眼望出去,植被從深綠到金黃到紅褐,顏色變化如同霓虹。鐵軌在原野上切出一條鐵色的線,直指前方。

已經是初秋了,校董會在幾次審慎的緊急會議之後聯系了教育部,派出了這個調查組,距離“六旗游樂園”事件已經過去兩個多月。為了掩蓋這次時件的真相,校董會令旗下財團購買了六旗公司的股份,入駐董事會,并把修複的任務交付給校董會控制的另外一家建築公司。

“這群惹事的家夥,每次鬥室大筆大筆的錢啊!”調查組組長安德魯 加圖索眺望窗外,喃喃自語。

作為加圖索家族的首席財務官,他也是一個混血種,只不過言靈能力有限,這次被委派為組長,得以親赴秘黨最大的投資項目卡塞爾學院觀摩,其實他心裏是很開心的。想像一下一個埋頭在財務工作裏幾十年的老會計忽然開始扮演一個欽差的角色,威風凜凜地去旗下項目考察,何等的舒暢。

他覺得趁此機會有必要給學院的人一個警示,這麽多年來這些無法無天的家夥總是捅婁子,然後就要用海量的錢去善後,而這些錢往往就得從校董們的賬戶上調用。安德魯曾經深夜被電話吵醒,讓他從美國紐約的地下金庫裏調動5噸儲備黃金運往南部非洲,只因為執行部在圍攻一個三代種時痛下狠手,當着當地土著的面把那家夥切成了碎片。

那家夥藏在金脈裏,以黃金為食物,是當地土著供奉的財富之神,渾身肌肉骨骼都滲透了金元素,碎片都像是純金的。土著認為這些外來者殺死了神,于是要求賠償,如果不能賠償一條新的黃金龍獸,就要把執行部的人吊在籠子裏直到死,據傳之後能用來灌臘腸什麽的……為了掩蓋這個事件,并且和平解決沖突,學院用這些黃金鑄造了一條龍獸模型饋贈給土著,換回了被擒的專員們。迄今這座黃金雕像還站立在南部非洲的密林深處,美國軍方的間諜衛星幾度把它誤以為是什麽導彈發射裝置。

安德魯受夠了學生們在昂熱的教育下胡作非為的風格,不整頓校風校紀是不行了!在安德魯上學的年代,還分男女校,學生們彬彬有禮敬畏師長,安德魯認為那才是學生應有的風貌。

他覺心趁這個機會展示自己的領導才能。

“還有五分鐘火車就會抵達終點站,現在已經開始減速。”年輕的秘書走到安德魯背後,微微躬身。

安德魯立刻端正了坐姿和表情,冷冷地回看了秘書一眼。他在跨國公司有多年經驗,知道一個優秀的領導一定要莊嚴,而莊嚴最好的辦法就是面癱,不要輕易流露表情。這個秘書不是他的下屬,是被弗羅斯特 加圖索先生指派來的随團秘書,說是可培養的年輕人。對陌生的年輕人尤其要嚴肅。否則他們會認為你是好說話的上級而放松對待。

“資料都準備好了麽,帕西。”安德魯問。

“準備好了,先生。”名為帕西的年輕人用溫雅好聽的意大利語回答。

安德魯其實很滿意于帕西的效率和勤奮,看起來是有前途的年輕人,不多的缺點之一是他似乎總把那頭漂亮的金發梳成長劉海遮住整個眼睛和雙眼,尤其躬身的時候,安德魯看不見他的眼睛。跟上司彙報的時候不誠懇地直視,安德魯覺得這很不好。

“作為調查團的成員,這次我們會嚴肅地考察卡塞爾學院的辦學情況,确保校董會的每一分錢都用到了實處,如果存在浪費、違規、活着教育原則上的錯誤,我們會本着校董會章程給予嚴肅的處理。我們就代表校董會,我們有最高授權!明白麽?”安德魯以教訓的口吻說,

“所以一切都是公事公辦的,你是秘書,是重要的接口人,我不希望你在工作之外和學院的人有單獨聯系。”

安德魯很為他的最高授權自豪,這東西放到中國古代就是皇帝賜的尚方寶劍,而卡塞爾學院的校董會章程則完全是份暴力章程,違反章程者的下場可謂悲慘。鑒于敵人的強悍,有這麽一份強硬的章程也是難免的,執行起來往往會寬松。是否寬松要看安德魯的心情,安德魯想到就心情好。

“安德魯先生,我們主要的目的,還是那名叫楚子航的學生吧。”帕西提醒,“如果調查範圍擴大,我擔心人手和時間都不夠。”

“那個劣跡斑斑的學生?”安德魯皺眉,“他的事情已經有定論了!”

楚子航不會想到六旗游樂園事件之後,他已經成了卡塞爾學院的話題人物,雖知道來的卻不是獎勵而是出發。由于校董會建議的一系列出發,綜合了他以往的表現做出,基于校董會章程,“失控”的學生會被帶離學院,交由校董會進行“專人教育”。安德魯握有足夠的證據。

“是學院不多的‘A’級之一,如果沒有明确的證據就帶走她,學生可能會暴動。”帕西輕聲說,“我們還是控制不要讓學院的狀态失控為好。”

安德魯在心裏冷冷地笑了,學生們大概是受了什麽新派教育的影響,而誤以為他們真的是在一所普通大學就讀。一旦被校董會拿到證據,暴動?校董會本身就是最強的暴力機構,怎麽暴動?

“我們會展示明确的數據。”安德魯回答得很冷淡,“我們此行還将拜會各位院系的主人,學院各個委員會的主人,你要為我安排好日程。”

這很重要,争取到院系主任們的支持,也就争取到了學院主流的支持。

“明白。”帕西說。

“我希望和昂熱校長有一次友好的會談,不過如果昂熱校長不配合校董會的調查,我也可以不跟他見面。”安德魯的口氣很強硬,校董會最近對于昂熱的意見比較大,顯然他給校董會的報告非常地草率,逼得校董會居然要去校內新聞網上做'搜帖子"這種事來重現六旗游樂園的事件真相。

“明白。”

“學生社團的代表也是我要見的人。”

“明白。”

“卡塞爾學院成立的初衷,就是一個針對龍族的軍事院校,如今是它回到正軌的時候了!”随着進站的汽笛聲,安德魯霍然起身,整理自己的衣領,臉頰拉出生硬的線條,如同一個要上戰場的武士,“現在開始是我的工作時間!”

/4/“卡塞爾學院歡迎您”

“歡迎歡迎,熱烈歡迎!”

“歡迎校董會調查團莅臨指導。”

“安德魯老師您辛苦啦!”

安德魯踏出火車的第一步,忽然驚恐地想要退回車廂。他還沒弄清楚到底出了什麽事,但毫無疑問什麽地方出錯了,這場面和他預想的完全不一致……

為什麽是一輛花車?到底怎麽回事?這招展的彩旗是為哪般?這占滿火車站的男生女生手捧花束是什麽意思?見鬼了這個穿着夏威夷花襯衫上來擁抱他的邋遢老家夥是誰?等一等!來前分明看過學院全部重量級人物的檔案……沒有看到這張長着個酒槽鼻子的臉啊!

他沒有來得及反應,就被老家夥深深抱進懷裏,大力地拍打後背,被他身上的酒氣熏得幾乎暈倒時,又有漂亮的女生上來給他戴上夏威夷風格的花環,被簇擁着上了那輛漆畫着Q版五色小龍的花車。

“怎……怎麽回事?這什麽陣仗?劫持?”安德魯傻了。回頭求助似的望向帕西帶領的全組幹将,其中不乏言靈能力極端出色的戰鬥精英,居然此刻都呆站在原地沒有動,憐憫地看着他。

帕西疾步跟上,湊到安德魯耳邊,“這應該就是派來迎接您的車隊……這位大概是……副校長先生。”

“副……副校長?”安德魯腦海裏一片空白,他從未聽說過卡塞爾學院有副校長這個位置,從組織結構表上看,昂熱校長直接管理着負責學院運營的“校務委員會”和負責教育研究的“學術委員會”,那個委員會裏也沒有副校長這種東西,以昂熱校長強大的執行力,根本不需要什麽副校長輔助吧?

“他還有一個稱謂,”帕西低聲說,“守夜人。”

安德魯微微哆嗦了一下,大量那個酒氣熏天的老家夥,無論如何沒法把這家夥和照片上的人堆起來。來卡塞爾學院之前無論如何不能不研究學院隐秘的二號人物“守夜人”,安德魯也搞到了他的照片,雖然是1934年在玻利維亞照的,歷史有點太悠久,不過鑒于這家夥跟那些院系主任一樣幾十年沒抛頭露面了,能搞到照片已經不錯了。可是照片上那雕塑般的美男子面孔呢?那希臘式的鼻子呢?那介于浪蕩子和搖滾青年之間的細長卷發呢?那介乎妖冶和純真之間媚殺少婦和老奶奶的眼神呢?那上有感覺的小牛皮靴呢?

哪裏蹦出來這麽個好像剛從夏威夷度假回來,且挺着小肚子的老東西?

他是守夜人?這隐藏在幕後的人物本該多麽暗黑和強力啊!能夠制衡昂熱的人會是這種貨色?而他居然還是……副校長?

“因為懶散,沒有适合他的職位,所以頭銜是副校長,不分管任何事務性工作。”帕西解釋說。

老家夥用力點頭,意思大概是“我就是你等的那個男人。”

安德魯一瞬間就頹了,明白自己的計劃完蛋了。原本他預計阻撓他調查的只能是學院裏一手遮天的的昂熱,這時候他就會将已經掌握的材料公布給昂熱,告訴他校董會對他的執行力不信任,校務必須徹查,然後繞過昂熱直接去找各個系的主任們。

“黑王和白王,吉祥物,吉祥物,活躍校園氣氛。”副校長先生看起來是個很豪爽的人,熱情地大笑,“學院最近十年有很多改變,一直等着校董會的人來檢查,展示一下全新的校園風貌,的終于把你們給盼來咯!”

這奇怪的腔調讓安德魯一陣腳軟。

幾百個身穿墨綠色校服的男生女生高舉手中的花束圍繞,花車緩緩而行,人聲鼎沸,空氣中飛舞着氣球和絲帶,隐約還有開香槟的聲音,看起來他們都很開心調查組的莅臨,要把這次調查辦成學院的盛大游園會。

副校長揮手指着下方,滿臉驕傲,“學生們的精神面貌都不錯吧?”有力的豎起大拇指,“就知道調查組一定會滿意!”

他沒有給安德魯任何回答的機會,高舉胳膊對這學生們高呼,“同學們好,同學們辛苦了!”

同學們大聲回應,“老師好!老師最辛苦……”

世界上有很多讨厭鬼,其中最讨厭的那種就是“完全不按牌理出牌”的那種。

安德魯沒有在卡塞爾學院的“中文優先”的環境裏呆過,自然也沒有讀過武俠小說,渾然不知中國文化的精深,若是雙方對決,亮出“白鶴亮翅”這種有說道的起手勢的,必然不如那個“雙腳不丁不八站着,雙手背後”的主兒武藝精深,當然最牛的還是在一群江湖人物刀槍劍戟斧钺鈎叉縱橫來去的時候,在旁邊掃地的老和尚或者自顧自擦桌子的小二。

安德魯終于領教了。

正牌校長昂熱據說是得了嚴重的咽炎不能見客,鬼知道一個血統強大到能夠延緩時間的強者怎麽會得咽炎,但是他一次都沒出現過。暫代校長職能的副校長——他的名片上公然印着“Night Watcher”作為自己的名字,看起來十足是個漫畫人物——則以十二分的熱情招待安德魯一行。

抵達卡塞爾學院的當晚,學院安排了中國風格的招待酒會,主菜是烤鴨,前菜是馬蘭頭豆腐絲沙拉,湯是酸辣口味的西紅柿湯,侍酒師端上來的是某種被稱作二鍋頭的高度烈酒……安德魯被副校長熱情地摟着入席,完全被這糙漢的氣質震懾了,數量有限的菜吃完之後,剩下的節目就是一瓶瓶開二鍋頭,其氣魄好像歐洲王室婚禮上開香槟。

副校長看起來精神很好,非常開心,一再地跟安德魯推杯換盞,對調查組的親近之心可昭日月。這位號稱是開啓了“中文教育”先河的教育家——他自稱為教育家——按照中國的禮儀拎着酒瓶在歐風的長桌邊一個個喝過去,見人就舉杯說“走一個”,豪邁得就像蒙古人的英雄成吉思汗。

喝到興頭上的副校長為大家演唱了中國歌曲,安德魯能記得的歌詞只有“朋友來了有美酒,若是那豺狼來了,迎接他的只有獵槍!”

第二天安德魯還沒有醒酒,就聽見外面大喇叭雷鳴般響,奏着某種進行曲式的音樂,安德魯拉開窗簾,驚恐地看見田徑場上學生列出巨大的方陣,有規律地扭動肢體好像是進行着某種祭神活動。副校長熱情地敲門進屋,邀請他登上敞篷越野車,圍繞操場轉圈,告訴他這是“中式教育”的重要組成部分,“廣播體操”,學院規定凡是一二年級的學生都要參加早操,否則就沒有體育課的學分。

“我們的教育非常嚴謹!校董會的每分錢都花在刀刃兒上!”副校長大人信心十足,轉身招手,“同學們好!同學們辛苦了!”

然後又是盛大的招待酒會,從資料上看副校長室純粹的法國血統,但他以蒙古漢子般的熱情,毫不避諱肢體接觸,摟着安德魯的脖子說解酒的最好辦法就是“再喝一點”,否則“很傷身體”。

鑒于陪客的都是各個院系的主任,秘黨精英,而且都對副校長非常恭敬,安德魯也不能拂袖而去,怕毀掉這次的調查,只能又陪了一次中國式的招待會。最後喝得實在受不了了,只能避入洗手間。

第三天白天參觀了學校的“三好學生”授獎儀式,自然也是中式教育傳統,三好的标準是“血統好、成績好、品德好”,唯一的S級路明非因為成績渣到爆而落馬,恺撒?加圖索落馬的原因也一樣,最後由楚子航和陳墨瞳雙雙獲獎,副校長親自給陳墨瞳發獎,楚子航的獎項由師心會副會長蘭斯洛特代領,由調查組負責人安德魯代替校長授予,安德魯不得不按照副校長塞給他的紙條,當衆講了很多楚子航的好話……

晚上參觀了女生的深水合格證考試,根據副校長的解釋,龍族喜歡把藏身之地設置在各種匪夷所思的地方,譬如水下,殲滅青銅與火之王時多虧了水性一流的兩名學生陳墨瞳和路明非,因此深水合格證非常必要,考不到的自然是拿不到畢業證的,每個學生都要在标準泳池中以四種泳姿游10000米。

安德魯完全不理解這種海軍陸戰隊特訓項目為什麽要出現在卡塞爾學院,由此看來學院的教育不但不松懈而且是異常殘酷。

他只得服從副校長的安排,換上泳褲,陪着同樣只穿泳褲的副校長坐在泳池邊的躺椅上,一邊喝着加冰的二鍋頭——這被稱作是“中國的威士忌喝法”——一邊看着穿白色比基尼泳裝的女孩們魚躍入水,藕一樣的手臂起落,破開一池清水。

“其實以前只要游200米,但是很好看對不對?”喝得很高興的副校長湊到安德魯耳邊壓低了聲音說,“看得很享受呀,就讓我們的女孩們多游游,多游游泳對身體好嘛!”

對着他的賊眉鼠眼,安德魯覺得自己敗了……徹徹底底地敗了!

【5,楚子航洗白計劃】

“你這是在幫我的忙麽?你這是在激怒校董會吧?”昂熱無奈地嘆了口氣,他完全知道這些天發生的事,但他是個“咽炎重到不能說話”的人,因此他已經沒法站出來阻止他的朋友上蹿下跳。他開始懷疑請這個人幫忙是錯的,雖然按照既往的經驗來看這個人好像沒有搞砸過任何事……但這一次這樣子……還能不砸麽?

安德魯也許只是個沒有經驗的財務人員,但他背後是校董會,或者說,整個密黨的長老會。

“別太天真了,事實是隐瞞不了的,如果校董會不是掌握了一些東西,他們不會派出調查組,你這些年在這個校園裏一手遮天過得還不錯?可你看看你做了些什麽,放任學生們搞‘自由一日’,等于開放一天無責任打砸搶,搞精英教育,對于血統優秀的學生進行包庇,你早該知道楚子航是個難于束縛的學生,自行評定血統,你到底為什麽把路明非設為‘S’級,知道內情的人很少吧?都是你自己一個人說了算。這次楚子航出事牽連到你,都是你以前不檢點。”守夜人揮舞着雪茄。

夜深人靜,安德魯應該又在宿醉中睡去了,圖書館中隐藏的中央控制室裏,這所學校的掌權派針對如何暗算他有了分歧。

“如果說我不檢點,那你這是幹什麽?這些天學生們就像在玩盛大的假面舞會,他們很喜歡假扮自己在一個中國大學裏就讀!”昂熱嘆了口氣把一份資料甩在桌上,“一些社團聯合遞交了一份搞怪的申請,申請‘深入基層’,建立支部和小組……這很好玩麽?而他們玩得很開心。我看下一步他們會遞交申請,把校服改成中國民國年間的學生裝款式。他們已經玩high了,完全無心上課!”

“玩high了?”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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